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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掃除障礙,故而手下不能沒有人。

白嘯泓抓住腹間那雙手放在掌心摩挲,緩緩說,“我沒有生氣。好不容易等到你肯同我心,我又糾結這番做什麼,想做便做,只是現在不是時候,總歸先問問老頭子吧。”季杏棠把臉貼在他後背上,訝然中有些驚喜,“真的假的?你可不準誆我,到時候社長你來做,我給你打下手。”一寸情絲便補得了一寸塹溝。季杏棠正說些二人之間的體己話,白嘯泓突然叫他,“杏棠。”

“啊?”白嘯泓翻過身依舊抓著他的手,瞧他滿目懵懂,鄭重其事地告訴他,“杏棠,那個殷梓軒真不是什麼善茬,你不要再去招惹他。”

“你知道了?”季杏棠心中一凜。

季杏棠剛回來就從管家那裡得到了消息,若玉現在跟著禧連城戲班。怕白嘯泓生氣自己不敢明目張膽地去見他,本想找時機告訴他,不料他先開了口。

白嘯泓抬手摸摸他的短髮,很溫和地說道,“昨天墨白在你屋裡翻出幾卷畫……你到底怎麼想?就這麼一刻一刻地捱下去,還不如說明白,你我都不可能拿一輩子為了一個外人跟彼此死耗。”季杏棠垂下眼,那些從盧瑾郎手裡要來的畫,一直放在櫃子裡沒有處理掉。他說,“大哥,我一開始就告訴你什麼都沒有,是你自己非要胡思亂想。我對他好完全是把他當親兄弟,我有責任照顧他,等他有能力了剩下的事都是他自己的事,我管不著的。”他眼裡有無邊的深淵,凌厲如鷹鷲一般,隨即又化為一汪柔情,輕飄飄說,“那就好。”季杏棠心裡怎麼想已經不重要了,白嘯泓回國前就動了殺心,殺伐自心底騰起,沒有必要的末枝或者能厄人喉嚨的藤蔓都斬除就好,無論如何今夜安穩。

第81章地獄使者夜,薩克斯風悠揚。

他從陰暗窄仄的暗堂茫然走向錦繡鎏金的宅邸,又從一個神明那裡陡然跌進阿鼻煉獄。

可是今天他回來了,好手好腳,有權有勢。

蘇少九從承天寺回家,蘇其正歡天喜地設宴洗塵,唸叨他終於肯從那破廟裡回家,可是他沒想到這頓飯成了自己步黃泉前最後一頓餐宴。一個兒子,一把長刀,利刃把蘇其正從際斬剁成兩段。

懷素在一片殷紅中苦念阿彌陀佛,蘇少九告訴他,少慈悲少憐憫,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公平,壞人只要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好人卻要經歷九九八十一難也未必修得正果,人活一遭只圖一快誰欠他的誰來還。

蘇少寧是個殘廢,這下子承父業,蘇少九搖身一變成了滬浙一帶的大督軍。

蘇少九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查封館,從浙到滬一間也不許留。督辦告訴他,這是政府收入的重要來源之一,不能說封就封,結果蘇少九一槍斃了督辦,封。他不希望自己承來的權勢被人蠶食,新官上任幾番殺雞儆猴,才能在其他軍閥的蠢蠢動中立得住腳。

此時蘇少九置身在上海灘的五光十當中,離別數載都不曾魂夢君同,他該怎樣尋找一個人。他先去七重天賭了兩把,竟覺索然無味。於是去百樂門喝了許多的酒。痛飲是一件盡興的事,因為天下有喝不完的酒,所以沒有盡興的時候,致使一切變得掃興。

汽車駛過霓虹閃耀的夜總會,開向通往天蟾舞臺的路段。戲院門外聚集了很多人,滿了路,阻礙了通,看樣子人也遠遠超過劇院所能容納的人數。司機不耐煩地按喇叭,卻沒有絲毫影響擁擠的人群。票販子在等票者中來回穿梭,討價還價,時而咒罵時而雀躍,每個人都在火急火燎地期待什麼。

唯獨他守著狂熱之中的落寞。

蘇少九點了菸,打開車窗透氣,一陣風忽然從臉頰捲過,吹走燃燼的菸灰,使那橙紅更亮,十月的風確實有些涼。

一個穿著布褂的票販敲了敲他的車門,他按著瓜皮帽笑道,“先生,票要伐?”蘇少九吐了口煙,從容神中有些黯然,這些黯然是他久居山寺對外界熱鬧的茫然,他問道,“什麼情況?”票販抓著車窗沿,生怕被人群沖走,在一片喧囂和嘈雜中笑臉相告,“天蟾舞臺的新角白若玉的戲。就唱過那麼一回,他一登臺就有軍爺包下整個場子,想聽他的戲難著哩!現在票價炒的很高,平常人一票難求。”煙霧在蘇少九眼前忽隱忽現,他無聊至極隨口問一句,“哪個軍爺?”票販說,“南京方面特調來的先遣團團長,穆柯穆軍爺。”蘇少九說,“哦,駐防上海?”票販說,“是。”蘇少九說,“那豈不是督軍手下的兵?”票販說,“那是,整個滬浙吃官糧的都是督軍手下的兵。”蘇少九與票販閒聊之際,眼前閃過一個人影。蘇少九滯住一刻,立馬把煙按滅在車窗沿上,可是他心裡焦急沒有注意到菸蒂按在了票販手背上。他推門下車,有一點光亮,有一點幻影,足以使他不顧一切扎進人群。

大劇院門口人滿為患,蘇少九恨不得變成一陣風或者一團火從人縫裡捲進去。他終於發現了可以為今夜狂熱的地方,卻像個無頭蒼蠅似的無計可施。

看一場戲確實不容易,尤其是好角兒的戲。

加之上海早就四分五裂,英租界、法租界、公共租界,以及本人佔領的蘇州河以北的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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