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心事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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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紫薇給他說中心事,面上一紅,說道:“繆叔叔真會說笑、我們練習劍術,正是巴不得有你這樣一位大行家來指教呢。”繆長風笑道:“大行家就在你們自己家裡,何用外求?”雲紫蘿道:“繆先生太客氣了,我也正想請你指點幾招劍法呢。”蕭夫人巴不得他們接近,跟著說道:“對啦,紫蘿家傳的躡雲劍法,外人是很少知道的。你一見就說得出它的名字,我也有點奇怪呢。怪不得人家說你武學廣博,果然名不虛傳。你不要客氣了,看在我的份上,你也該指點指點她們才是。”繆長風道:“大嫂,你又給我臉上貼金了。躡雲劍法的奧秘,我只是一知半解,雲姑娘卻是衣缽真傳,當真要說到指點二字,那可得顛倒過來說才對。”蕭月仙噗嗤一笑,說道:“繆叔叔,你一向都很快,從未見過你這樣哆哩哆嗦的說客套話的。好啦,你們都不要客氣了,不用指點二字,大家切磋好啦。你們切磋劍法,我也好沾光。”第二天繆長風果然和她們到梅林練習劍術,邵紫薇道:“纓叔叔,你沒有帶劍,卻怎麼練?暫且用我這一把如何?”繆長風微笑道:“不用。”隨手摺下一株樹枝,說道:“雲姑娘,請你展開躡雲劍法,儘管向我刺來,不必顧忌。”雲紫蘿知他武功超卓,倒不怕誤傷了他,只是心裡想道:“我這把劍雖然不是削鐵如泥的寶劍,但這樹枝卻是一削就斷的,難道他還能夠總不讓我碰著不成?”繆長風說了一個“請”字,樹枝輕輕一揮,使了一招普通的“請手式”雲紫蘿恐怕一手就削斷他的樹枝,於他面子不大好看,當下來取避實擊虛的域術,劍尖一顫,避開他的樹枝,喇的一劍,刺向他膝蓋的“環跳”哪知繆長風這株樹枝竟是活似靈蛇,吐騰挪,變化莫測,雲紫蘿一劍刺空,他的樹枝已是突然從雲紫蘿意想不到的位刺來。學武之人,抵禦敵人的進攻乃是出於本能,急切間雲紫蘿無暇思索,立即回劍一圈,還招反擊。

繆長風讚了一個“好”字,霎那間身形步換,樹枝沒有給她碰著,又是從她意想不到的方位刺來了。

雲紫蘿識得這是武當派的招數,名為“星漢浮”這是上刺咽喉,斜削雙目的凌厲絕招,不敢怠慢,連忙以躡雲劍法的“移星摘鬥”一招化解,不料繆長風的樹枝倏地中途一變,看似“星漢浮”其實卻不是“星漢浮磋”只聽得“嗤”的一聲,雲紫蘿的衣袖已是給他的樹枝拂著,雲紫蘿面上一紅,連退三步,說道:“繆先生劍術果然神妙非凡,我輸了招了。”繆長風笑道:“這是你還有顧忌之故,並非真的輸招。再來,再來!”再度試招,雲紫蘿哪裡還敢輕視他手中的“樹劍”顧忌一去把躡雲劍法發揮得淋漓盡致!

繆長風亦是不暗暗佩服,心裡想道:“躡雲劍法傳到她的手上,似乎又多了許多變化,其中微之處,我以前想都沒有想到。嗯,像她這樣能夠把劍法推陳出新的聰明女子,在鬚眉之中也不多見!”繆長風眼中的雲紫蘿是如此,雲紫蘿眼中的繆長風更是令她心折,到他的劍法難以捉摸了。只見他所出的招數,時而少林,時而武當,時而峨眉,時而峻幗,各家各派的劍迭紛然雜陳,奇招妙著,層出不窮,但每招每式,儘管是脫胎自各大門派,卻又都有別出心裁之處,或大同而小異,或大異而小同。

轉眼過了三五十招,繆長風的一株樹枝使得虎虎風生,矯若遊龍,雖是柔枝,勁道不亞刀劍。由於他的每一招都是制敵機先,攻敵之所必救,雲紫蘿被迫轉為防禦,拆了三五十招,仍然未能削著他的樹枝。

忽地繆長風一招刺來,竟是躡雲劍法的招數,雲紫蘿的本門劍法自是極如,不用思索,立即便用相應的招數化解,不料繆長風陡然加以變化,又是從雲紫蘿意想不到的方位刺來,雲紫蘿吃了一驚,百忙中一個“風颳落花”的身法,這才堪堪避過、繆長風說道:“我這一招輕雲出帕,按貴鍁的劍理,是應該先慢後快的,我改為先快後慢,不知也可以使得麼?”雲紫蘿道:“繆先生別出心裁,令人佩服。不過若非內力足以駕御,恐怕不宜。”這話當然還是稱讚繆長風的,意思是說,倘若是尋常的武學之士,沒有繆長風這樣的內功道詣,那就不宜更改原來的劍法了。一面是稱讚對方,一面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見,話出了口,雲紫蘿這才突然到有點不好意思,想道:“我和他初初相識,他的武學造詣又遠勝於我,我這話只怕是說得太直率了。”繆長風大為歡喜,說道:“雲姑娘說得不錯。”過了數招,繆長風又是一招略加變化的躡雲劍法,這次雲紫蔡已有準備,使出她最近參悟的三招劍法中的一招絕招,心裡想道:“這次無論你如何變化,我總可以削著你的樹枝了吧?”心念未已,繆長風的樹枝果然給她的青鋼劍碰著,可是那樹枝卻似一片木片似的附著在她的劍脊上,雲紫蘿突然到一股粘默之勁,青鋼劍不知不覺給他帶過一邊,那樹枝仍然沒有削斷!

繆長風霍地跳出圈子,扔掉樹枝,笑道:“這次是我真的輸了招了。雲姑娘的躡雲劍法端的是出神入化,非我所及。”邵、蕭二女看得目眩神,在繆長風扔掉樹枝之後,心神稍定。

蕭月仙詫道:“邵叔叔,這一招分明是你贏了表姐,怎的反而說是輸了?”繆長風道:“我不過是在內力上稍勝你的表姐一籌,劍法上實是已經受制,不能不甘拜下風。”雲紫蘿道:“繆先生,你這話就說得不對了,躡雲劍法或者是各有變化,我勉強夠得上和你切磋。但你通各家各派的劍術,這卻是我望塵莫及的了。”邵紫薇笑道:“你們的劍法都是令我大開眼界,受益不少,大家都不必謙讓了,繆叔叔,你怎的懂得這許多門派的劍術,當今天下,恐怕是再也沒有第二個人了!”繆長風哈哈笑道:“好在這裡沒有第二人,你這話若是給別人聽見,只怕會笑掉別人牙齒!”邵紫薇道:“我不信還有別人在劍術上比得上你。”繆長風道:“比我劍法高明的不知多少呢!如金逐,如厲南星,如牟宗濤等人,他們就都是一派的劍木名家,遠遠在我之上。”蕭月仙道:“你和他們過手?”繆長風道:“人的名兒,樹的影兒,盛名之下無瞻士,何須過手才知高下?”邵紫薇道:“焉知他們不是得虛名?何況即使如你所言,他們也不過只是一派的劍術名家,你卻是通各家各派?”繆長風笑道:“你這話就外行了。第一、我不過是對各派的劍法涉獵得多一些,距離通二字,還差得遠呢。第二、武學的最高境界,是要融會百家,自闢蹊徑。融會百家我還未能做到,自闢蹊徑,獨創一派,那就更談不上了,又怎能與他們早已成為一派宗師的相提並論?”雲紫蘿心裡想道:“這人有狂放的一面,也有謙虛的一面,倒是難得。”不過,雖然知道他說的是客氣話,但細細咀嚼他說的“融會百家,自闢蹊徑”這八個字,亦是到得益不少。

邵紫薇和蕭月仙卻是不約而同的有另一種想法,他們昨聽得繆長風說過泰山之會的事情,此際心中都是想道:“牟宗濤是此會的主人,繆叔叔剛才說的金、厲等人都是上客,另外還不知有多少武學高明之士?陳光世和他父親也都去了。唉,倘若我也能赴會開開眼界,這該多好!”繆長風來了之後,蕭月仙已經和邵紫薇搬回家裡,把邵家的客房讓給繆長風。她們合住蕭月仙的臥房。雲紫蘿則住在蕭夫人的房間。

這晚雲紫蘿怕她姨媽嘮叨,說她不願意聽的話,一早就假裝睡,到了‮夜午‬時分,忽然聽得遠處隱隱似有長嘯之聲!

聽這嘯聲,似是來自數里之外的梅林,雲紫蘿大為詫異,心裡想道:“嘯聲從數里之外傳來,依然聽得清清楚楚,自必是繆長風的龍呤功無疑。半夜三更,他為何無端端跑到梅林發嘯?”嘯聲未歇,忽地又聽得兩種異聲,相繼傳來。如狼嗥,如嫋鳴,難聽之極,三種聲音,相互糾纏,相互撞擊,好像拚殺一般。繆長風的嘯聲似是在那兩種異聲包圍之中覓縫鑽隙,搖曳而出,音細而清,宛如遊絲嫋空,若斷若續,狼嗥與嫋鳴這兩種異聲雖然宏亮,卻也掩蓋不了他這清冷的嘯聲。陡然間嘯聲大振,有如孤軍奮戰,突破重圍。又如白居易“琵琶行”中所描寫的那樣:“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響遏行雲,群峰迴應,久久不絕!

雲紫蘿是個武學行家,大驚之下,忙即披衣而起,說道:“姨媽,你聽!恐怕是繆長風碰上勁敵了!”蕭夫人早已坐了起來,說道:“不錯,這兩個人恐怕都是練有獨門內功的高手,不過你也不用擔心,繆長風大概也還可以應付得了。紫蘿,你做什麼?”只見雲紫蘿推開了窗門。

雲紫蘿道:“我出去看看!”蕭夫人道:“你忘了他的叮囑嗎?他這嘯聲想必就是要叫咱們躲開的。要去也只能我去!”雲紫蘿道:“姨媽,你是一家之主,你應該留下來照顧表妹和邵姑娘,還是我去的好!”蕭夫人道:“我看繆長風是對付得了的,對付不了,咱們再出手不遲。何況,你、你——”她想說的是“何況你又有孕在身”話猶未了,雲紫蘿已是躍出窗子,說道:“若然來的不止兩個強敵呢?他縱然對付得了,咱們也不能讓他獨自對付強敵!”說到最後的幾個字之時,身形已經翻過圍牆,到了屋子外面了。

蕭夫人本來要阻攔她的,轉念一想:“患難見真情,我不是要撮合他們的嗎?那就讓她的真情給繆長風知道也未嘗不好。”同時心裡又不暗暗叫了一聲“慚愧!”想道:“我年紀大了一些,俠氣倒是不及她們小一輩的。”雲紫蘿踏入梅林,只聽得風聲呼呼,人還未見,卻已見到了滿空都是飛舞的梅花!

雲紫蘿向那聲音來處走去,走得稍近一些,忽地到一股熱襲來,好像鼓風爐中吹出的熱氣,觸人如炙。方自一驚,陡地又有一股寒冷襲來,登時又似從鼓風爐畔突然移到了冰窟之中。饒是雲紫蘿的內功已有相當造詣,也是不由得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冷顫。

抬頭一看,只見淡月疏星之下,紅黑黃三條人影,倏合倏分,鬥得正酣。

原來圍攻繆長風的那兩個人,一個是披著黑斗篷的武士,一個是披著大紅袈裟的和尚。

那和尚披的是木紅袈裟,掌心也好像塗滿鮮血一樣紅得怕人,每一掌劈出,都挾著一般炙人的熱風。

那黑衣武士的打法卻完全兩樣,遠不如和尚的兇悍獷,一掌拍出,輕飄飄的若不經意,但一股侵肌刺骨的寒冷卻隨著他的手足起處,突然無聲無息的襲來!

雲紫蘿雖然尚未練成上乘內功,一看之下,亦已看出一些門道,暗自思忖:“姨媽說得不錯,這兩個人果然都是練有獨門的派內功,黑衣武士似乎練得更純。我的功夫和他們相差太遠,明刀亮劍,只怕未必近得他們身子。”繆長風在這兩人夾攻之下,雙掌盤旋飛舞,掌力時而柔如柳絮,時而猛若狂濤,忽柔忽剛,變化莫測。旁人看來,似乎是他處在下風,其實卻是個各有顧忌的相持局面。黑衣武士接連拍出連環七掌,內力有如排山倒海般的從掌心發出,直攻過去,只聽得“咔喳,咔喳”之聲不絕於耳,那是在他方圓三丈之內,無數的樹枝給他的掌力折斷的聲音,但他的每一掌仍是輕飄飄的拍出,不帶風聲!繆長風頭頂上發散出熱騰騰的白氣,白氣越來越濃,似是正以絕頂的內功抵禦對方的陰寒之氣,抵禦得相當吃力。可是黑衣武土卻到對方的內力堅韌非常,面前好像堆著一堵無形的牆壁,任憑他如何衝擊,總是攻它不破。

繆長風雙掌一合,劃了一道圓圈,冷冷說道:“西門的,你縱然練成了玄陰掌,加上這個禿驢的火龍功,卻又能奈我何哉?你們是不是還要再打下去,但在這裡我可不想奉陪了!”西門的喝道:“你說不怕,為何要跑?”與那和尚一前一後,堵住繆長風的去路,繆長風冷笑道:“我只是不想糟塌梅花,毀壞風景,你當我是怕了你麼?有種的你跟我來,咱們另找一個合適的地方,分個雌雄,決個高下,你們儘可放心,纓某決不會找人幫手!”雲紫蘿躲在一棵老梅樹後,心裡想道:“繆長風想必是已經知道我來到了,他這番話是有意說給我聽的。他要把那兩個人引開,他不想我捲入漩渦。可是看這情形,他要跑也難以跑開,我又焉能袖手旁觀。”心念未已,果然便聽得西門的喝道:“這裡便是你喪身之地,何須另選地方?”那和尚也喝道:“任憑你花言巧語,你要跑就是不成!”兩人聯手夾攻,攻得更加緊了。

繆長風哈哈一笑,說道:“你有多大本領,膽敢口吐狂言?”輕輕的一掌拍出,把對方兩個人的掌力化開,西門的正在使到第七重的玄陰掌功夫,忽覺微風颯然,如受風吹拂一般,竟有懶洋洋的覺。西門的大吃一驚,心裡想道:“難道他竟練成了太清氣功?”太清氣功乃是道家的一種上乘內功,龍功則是從佛門的獅子吼功脫胎的,雲紫蘿未來之前,繆長風已經用龍功和他們較量過了,此時又再使出太清氣功輕描淡寫的化解了他們的攻勢,饒是西門的武學深堪,見多識廣,也是不為之駭然,想道:“這小子的武學也真雜得可以,怪不得我的師弟歷來是不佩服別人的,也不能不稱讚他是當今武學最博之士,果然名不虛傳!他不但通曉各大門派的劍法,居然還擅長佛道兩家的正宗內功!看來我若不冒險一施殺手,今只怕難逃一敗。”三人各以正各派的絕頂功夫比拼,西門的的玄陰掌有如嚴冬肅殺,那和尚的火龍功有如炎夏驕陽。但繆長風的太清氣功卻有如和煦的。肅殺的寒氣,三伏的炎威都在風之中溶解。

西門的也端的非同小可,一受太清氣功的侵襲,僅僅退了兩步,立即就默遠玄功,片刻之間,真氣周行全身三十六道大。消除了那股懶洋洋的覺。隨即化掌為指,輕輕的一指向繆氏風口的“璇璣”彈去。

繆長風焉能給他彈著,腹,身形登時挪後少許,恰恰避開。可是雖然沒有給他彈個正著,口卻突然到火烙一般,渾身發熱。呼呼風聲,那和尚的雙掌又是連環擊到。他是練有火龍功的,掌風如同鼓風爐中噴出的熱風,令得繆長風熱得更加難受,不由自己的接連退出七八步。

繆長風也不吃了一驚,要知西門的的玄陰掌發的本來是奇寒的陰煞之氣,和他這一指所用的陽剛氣功路子剛好相反,縱使武學高明之士,也很難把兩種大相逕庭的內功迅速轉換的。繆長風自忖:“敗是不會敗給他們,但只怕過後可得大病一場。”殊不知西門的這“雷神指”的功夫也未練成,強自把玄陰掌迅速變化雷神指,本身真氣亦是耗損不少,決計不敢多用。而繆長風每退一步,就消去了對方的一分勁道,退出了七八步,已是把對方那寒熱的作用消除了。

只雲紫蘿不明這種上乘武學的奧秘,她躲在樹後伺機出手,看見繆長風接連退了七八步,卻是不住心慌了!

大吃一驚之下,雲紫蘿無暇思索,摸出了三枚銅錢,立即便向西門的打去。

雲家的錢鏢打功夫也是武林一絕,三枚錢鏢分打西門的上盤的“太陽”中盤的“愈氣”下盤的“歸藏”黑夜之中,認不差毫釐!

西門的喝道:“誰敢偷施暗算?”陡然間三枚錢鏢都向著雲紫蘿反回來。不但錢鏢反回來,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掌力也隨之而至!

雲紫蘿不住那股力道的衝擊,大驚之下,迫出了她絕妙的輕功,一個“細胞巧翻雲”跳將起來,纖手一按梅枝,在半空中翻了一個筋斗,退縱出數丈開外!幸而她內功頗有道詣,順著那股力道的來勢,輕輕巧巧的落下地來,這才得以沒有摔倒!

可是那三枚反回來的錢鏢,仍然如影隨形的跟著她,她剛剛腳尖著地,那三枚錢鏢也跟著到了。

雲紫蘿聽風辨器,聽出錢鏢來勢已緩,既是無法閃避從三路打來的錢鏢,便即伸指疾彈,鎊、缽、鉻三聲,把三枚銅錢彈開!

錢鏢雖給彈開,但她的手指與反回來的銅錢接觸,卻突然到一股冷意,直透心頭,不由得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冷顫。

忽地有一雙手從她後面伸來,拖著她就跑。雲紫蘿驚魂未定。吃了一驚,正要掙扎,身邊聽得蕭夫人的聲音說道:“別慌,是我!”西門的以劈空掌力反擊雲紫蘿,這就給了繆長風一個可乘之機,當下身形一起,猛的就向他的琵琶骨硬劈下來!

西門的在對方強攻之下,不敢拼個兩敗俱傷,他的功夫也已到了能發能收的境界,雙掌向前滾動之勢,倏然變為向上接招。

只聽得“蓬”的一聲,西門的雙掌一合,夾著了繆長風的手掌。繆長風內力一震,西門的虎口發熱,雙掌連忙鬆開,繆長風電光石火般的疾即轉身,雙掌齊出,十指如鉤,只聽得嗤嗤聲響,那個和尚剛剛向他攻來,給他掌指兼施,反擊回去。饒是這和尚閃避得快,身上披的那件大紅袈裟已是給他撕去了一幅。

繆長風暗暗叫聲“慚愧。”心裡想道:“若不是雲紫蘿助我一臂之力,只怕我還當真不容易脫身呢。但我無論如何也是不能連累她了!”蕭夫人把雲紫蘿拖入梅林深處,埋怨她道:“紫蘿,你怎的可以如此冒險,不怕驚動了胎氣嗎?”雲紫蘿還不來得及說話,忽聽得長嘯一聲,宛若龍。霎那間繆長風已是出了梅林了。西門的和那和尚緊追不捨,戰過後的梅林,恢復了原來的寧靜。

雲紫蘿道:“姨媽,你別隻是顧我,繆先生恐怕——”話猶未了,就好像聽得繆長風在她耳邊說話一般,說道:“我不礙事,多謝你們。快照我那天說的話去做!”繆長風用的是最上乘的傳音入密的功夫。雲紫蘿見他仍然能夠運用這樣上乘的內功,心頭的一塊大石方始落下。

蕭夫人道:“這你可以放心了吧,我早說過繆長風是可以應付得了的。咦,你怎麼啦?手心如此寒冷!”雲紫蘿道:“沒什麼,大概是著了點涼。”蕭夫人緊緊握著她的雙手,以本身深厚的內功助她驅除寒氣,過了大約半柱香的時刻,黃豆般大小的汗珠一顆顆從雲紫籮的額上滴下來,雲紫蘿的臉這才開始恢復紅潤。蕭夫人噓了口氣,說道:“原來你是沾上了玄陰掌的寒毒,卻還對我遮瞞,好在你只有兩個月身孕,胎兒尚未成形,沾上的寒毒也不算多,否則你縱然可免內傷,腹中的胎兒卻只怕是難以保全了。唉,我也想不到敵人竟是如此厲害的!”雲紫蘿低下了頭,睛暗叫了一聲“僥倖”心裡想道:“楊牧非常盼望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幸虧我保得住腹中這一塊,否則是更對不起他了。”蕭夫人責備了她一頓之後,想把氣氛得輕鬆一些,接著笑道:“紫蘿,你說你心如槁木,其實卻是個熱心人呢!經過了今晚的事情,我看繆長風是永遠也不會忘記你了。”雲紫蘿面上一紅,說道:“我只問事情應不應為,他既然算得上咱們的朋友,換了另一個,我也會這樣做的。”蕭夫人微微一笑,為了避免甥女太過尷尬,說道:“為朋友固然緊要,但也得愛惜自己的身體啊!這次的事情已經過去,以後你可得謹慎一些。”雲紫蘿低頭說道:“姨媽說得是。”蕭夫人道:“咱們現在應該說正經的事啦,繆長風的話想必你也聽見了,我看明天一早,我們就應當離開這兒。”剛說到這裡,只見邵紫薇和蕭月仙上氣不接下氣的匆匆跑來。手中都拿著一把出了鞘的長劍,一見蕭夫人,便即說道:“繆叔叔呢?咱們快幫他打架去!”蕭夫人笑道:“繆叔叔早已把敵人趕跑了,還用得著你們趕來幫忙。你們還是趕快回去收拾東西吧。”蕭月仙怔了一怔,說道:“收拾東西。上哪兒去?”蕭夫人道:“這裡是不能再住的了”我想和你們回三河縣的老家去,暫且躲避一時。”邵紫薇道:“爹爹和哥哥還未回來,我們走了,怎樣和他們互通消息?”蕭夫人皺了皺眉頭,說道:“我也是為了此事放心不下,還沒有想到好的主意,唉,但也只好先走了再說吧。”蕭月仙道:“媽,我倒有個主意。”蕭夫人道:“你這丫頭只懂玩耍,還能有什麼好主意?姑且說來聽聽吧。”蕭月仙道:“繆叔叔說,邵伯伯和邵大哥多半是前往泰山,去參加那個什麼扶桑派的開宗立派的大會去了,因此、我想、我想…”蕭夫人道:“你也想到泰山去湊這個熱鬧,是麼?”蕭月仙道:“媽,你讓我去好不好?我戴上人皮面具,不會有人認識我的。你若還不放心,可以叫薇姐和我一同去。”蕭夫人道:“我道是什麼好主意?原來是找個藉口好去胡鬧。不行!”蕭月仙嘟著小嘴兒道:“為什麼不行?我答應你決不胡鬧就是。”蕭夫人道:“這樣的一個盛會,不知有多少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到場,你當是玩耍的麼?你又沒有半點江湖經驗,你不鬧事,只怕事情也會鬧到你的頭上來!別哆嗦了,不行就是不行!”蕭月仙大失所望,但見母親說得這樣斬釘截鐵,也是不敢撒嬌了。

“這個主意我也曾想過的,我也不敢去呢。”蕭夫人回過頭來,接著對雲紫蘿說道:“震遠鏢局的人和四海游龍齊建業想必也會在場,我雖然不怕他們,但這樣的場合,卻不是我報仇的時機。”雲紫蘿忽道:“姨媽,我看還是讓我去最好!”蕭夫人吃了一驚道:“你去?”雲紫蘿道:“第一、我在江湖上沒有仇家。第二、我戴上了面具,縱然瞞不過四海游龍,他總算是我的長輩親戚,料也不會與我為難。第三、在這樣的盛會之中,說不定我還可以碰到爹爹的朋友,打聽得媽媽的消息。”說罷,悄悄的豎起兩個指頭,讓蕭夫人看見,表示自己只有兩個月的身孕,姨媽大可放心。

蕭夫人道:“你不怕碰上連甘沛這一班人,給他們看一出破綻。”雲紫蘿道:“泰山之會,有金逐、厲南星等許多名震江湖的俠義道在場,清廷鷹犬縱然混了進來,也決計不敢鬧事。”蕭夫人道:“且說泰山之會乃是重九召開,只悄你趕不上。”雲紫蘿道:“如此盛會,總有幾天,趕不上我就在山下等候邵伯伯和他們回家。”蕭夫人也想找到邵家父子,見雲紫蘿既然堅決要去,雖然她還是不大放心,終於也答應了。當下與雲紫蘿約定,若然見著了邵叔度父子,就和他們一同回到三河縣的雲家老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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