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樂極生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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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過得好不好,高興不高興,看眼睛就知道,你眼睛裡一點光都沒有。”他直白地。
“你是學心理學的嗎?總這麼自以為是。”
“學過一點,大學裡選修的。”他很誠實地回答她。
“哦?所以就喜歡猜別人心裡在想些什麼?”她看著湖面說話,剛才在席上喝的酒翻騰上來,讓她一開口就停不下來“喜歡猜別人究竟在過什麼樣的子?”李盛君說到這裡,突然地笑起來。
夏遠皺眉“你喝酒了?”李盛君不理他,自顧自地說下去“好吧,你都猜對了,你學得很好很成功。”說完哈哈笑起來,笑聲在安靜的湖邊顯得突兀而短促。
“師父,老師,盛君。”夏遠在短短一句話裡換了三個稱呼,然後才道:“如果你是因為林念平傷心,那種人本不值得。”從夏遠口中聽到“林念平”這三個字令李盛君渾身一震,她猛地轉過頭來瞪住他:“你說什麼!”夏遠在她的左手邊,因為人高,即使是坐著看她也微微低著頭。
他言又止,而她在電光火石之間立起身來,尖叫:“你調查我!”
“不是。”他被她烈的反應嚇到了,一長身也站了起來,並且伸手試圖安撫她,同時開口否認:“有人告訴我的,就連行裡都…你知道,這件事已經不是秘密。”李盛君
本沒有聽清他所說的話,她的耳裡嗡嗡作響,眼前全是炸開的白光。
“你走開!”羞憤讓她不斷後退並且揮舞雙手,像是要阻止一切試圖靠近她的人。一直以來她都以為自己是安全的,她與這個世界之間,隔著一層膜,這層膜是她的保護殼,她不想任何人知道她真正的生活,真正的自己,即使她的生活是蒼白可悲的,她也不希望被人看到。
甚至在她最好的朋友面前,她都沒有提起過這些,她憑藉著這層保護膜生活,大家都覺得她是沒有缺憾的,是生活無憂的,那她就是沒有缺憾的,生活無憂的,如果連這層保護膜都被撕掉了,她還是李盛君嗎?
她還是她自己嗎?
湖水近在咫尺,她的動作讓他本能地伸出手抓住她,唯恐她掉落下去。
手腕被人抓住,李盛君開始更加瘋狂的掙扎,眼淚出來的時候,她聽到自己崩潰的聲音:“跟你有什麼關係?我過得怎麼樣,跟你有什麼關係!對,我就是不幸福,不快樂,我就是個沒人愛,沒人想碰的女人,就連我的老公都不想碰我,你都說對了!我承認了!現在你夠了嗎?可以了嗎?”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叫聲,但腦子裡全是另一種聲音,嚴厲地指責她,近乎咆哮地,要她閉嘴,要她別這樣丟人現眼!可是她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她覺得再不將這些話叫出來她就要死了,就要被她的無法擺脫的死囚牢一般的婚姻壓得窒息了,就要被身邊一切虛偽的面孔擠壓成碎片,撕成
塊,活生生地碾壓成粉末。
誰都知道了是嗎?每個人都已經知道了,他們竟然還可以在她面前不動聲,看她強顏歡笑,假裝自己的生活是一切正常的,然後在心裡嗤笑,笑她的皇帝的新衣!
“盛君,盛君。”那雙握住她手腕的手鬆開了,然後突然地移到她的身上,她被抱住了,那是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她聽見他叫她的名字,啞著嗓子,難過到極點的聲音:“不是這樣的,你是好的,錯的不是你,你是有人愛的,盛君,我愛你,我一直都很愛你。”她被抱得這樣緊,所有的掙扎都成了可笑的枉費心力,她也再沒有能力掙扎,長時間壓抑之後的發洩耗盡了她身上最後的一點力氣,她覺得自己是被按在了冷油裡,渾身每一個孔都是不能呼
的,就連睜開眼睛都不能,只有他抓住了她,將她抓在手裡,她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但她太軟弱了,再沒有一個人將她拉住她就會在那冰冷的油裡死去那樣的軟弱,令她無法推開他。
這個擁抱不知持續了多久,她能夠覺到夏遠的心跳,越來越猛烈地,驚心動魄的節奏,而她的臉最終被迫仰了起來,在他的掌握中,她能夠
覺到他的呼
,他的臉因為
動變得
紅。
他要吻她。
李盛君無比清醒地意識到這一點,而她給出的反應是再一次揚起了自己的手。
但這一掌終究沒有打下去,這個吻也沒有成功,李盛君的手掌在半空落下來,用力地推開了夏遠,再也不發一言,轉身就走。
簽完謝氏合同的當天晚上,餘小凡接到了孟建的電話。
她看到他的名字與號碼在手機屏幕上閃動,心臟就止不住地起落了兩下,很不舒服。
離婚以後,他在她通訊錄上的名字從“老公”變成了“孟建”曾經被設在單鍵撥出第一位的號碼也被她刪除。
適應這一切並不是一個簡單的過程,開始的時候,她常無意識地用手指反覆去按鍵盤上的那個數字,翻看通訊錄都不能看到他的名字,看到就會想淚,但他一直都沒有聯繫過她,她所習慣的生活,所習慣的男人,就像是被她拔下的那枚婚戒,一開始清晰的一道白印,手指上失去的重量,就像是被剜去的一片
,但時
長久,頭破血
都可以結疤痊癒,更何況是一枚被摘除的戒指,一個不再響起的電話號碼。
漸漸的,也就好了。
可今天,她在街上與他偶遇,夜裡他便突然來了電話,她說不清這是怎樣的一種覺,如果他早幾
給她電話,甚至就是昨天,她也會
到他仍是記得她的,仍在關心她究竟過著怎樣的生活,但是現在手機屏幕上閃動的號碼,只讓她覺得疲憊。
電話被接起來了,最開始,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短暫的沉默之後,孟建先開口:“小凡,最近過得好嗎?”她原本想說“還行”但說出口的卻是:“好的。”
“你看上去是很好。”他答她,遲疑了一下,又道:“你身邊的那個人,是你的新男友?”餘小凡無聲地嚥了一口氣,覺得口某一處被鈍物打到一樣的
覺,令她呼
困難。
他這是要做什麼?離了婚的丈夫發現前身邊有了男人,過來質問她的私生活?或許下一句他就要說“才兩個月而已,你就熬不住了?來不及地找下一個男人了?”孟建沒有等到餘小凡的回答,也可能是覺得她不會回答了,就自己說了下去:“我沒別的意思,只是關心你,現在很多男人對離婚的女人都很隨便,總之,瞭解一個人光看表面是不行的,尤其是長得好的,你要看清楚。”
“孟建。”餘小凡突然出聲打斷他,聲音裡許多僵硬:“我知道了,謝謝你的提醒。”他像是看到她想要掛電話的動作,突然聲音急切:“小凡,我是關心你!”餘小凡頓了一下,答他:“謝謝,再見。”說完便按了電話。
留孟建立在街頭,聽著話筒裡傳來的單調的“嘟嘟”聲,一個人呆立了許久。
他想不到餘小凡竟會以這樣的態度對他,是,他們離婚了,離婚以後,他過得並不好。他一個大男人,習慣了有女人照顧的子,驟然與
子分開,又要照顧一個身體不好的老人,怎麼可能過得好?
更令他無法說出口的是另一件事。
就在一週之前,母親從老家找來一個女孩,還讓人家在家裡住下了。
他原本以為母親找來的是一個照顧家務的人,他工作忙碌,老人身體不好,家裡有個全職保姆也是必須的,便沒有反對,沒想到來的竟是個年輕姑娘,寡言少語一臉羞澀,據說還是他們家遠親的孩子,不但買菜燒飯,就連他的貼身衣物也一併拿去洗了。
他極其不習慣,私下與母親商量,要她給提醒提醒,沒想到母親的回答卻是:“你不覺得曉梅不錯嘛?人踏實,對我們娘倆都體貼的,又不多話,這樣的女孩現在哪裡去找,你多留意留意她。”他聽完如同被驚雷打中,當場聲音就不對了。
“媽!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什麼?”林建旭奇怪地:“你一個大男人,難不成離了一次婚就打算一個人過一輩子了?”他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媽,看著這輩子為他付出最多,也讓他最覺得虧欠的女人,是她辛苦勞作變賣家產將他送出國去,是她咬牙苦捱孤獨數十年讓他有了今天的一切,也是她,葬送了他的第一次婚姻,而現在,她將一個陌生的女人找到家裡來,放在他身邊,還要他多留意留意。
難道她真正的意思,是要安排他接下來的人生?
就在那一剎那,孟建在自己最尊敬與親愛的母親面前,到無窮的寒意與恐懼,他無法繼續面對母親的目光,倉促說了句什麼,轉身就出了家門。
但出了門之後,他才發現自己除了公司之外竟是無處可去的,他在公司裡熬了一整天,對母親說自己突然要到外地見客戶,只是不想回家。
晚上他睡在辦公室裡,沙發很硬,他睡得並不好,而且做夢了,夢見餘小凡,夢裡還是他們新婚的時候,她像個頑皮的孩子那樣躲在臥室門後嚇他,他知道她在那裡,故意不拉門,總是她憋不住,率先從門後跑出來,一直撲到他的背上,還要抱怨他。
“為什麼不來找我?為什麼不來?”他就揹著她,回過頭去對她說:“因為我知道你會跑過來的,看,你不是來了?”但是這一次,他等了又等,她卻一直都沒有來,一直到他再也等不下去了,奔過去拉開臥室的門,才發現那後面空空如也,除了一地灰塵,什麼都沒有。
這樣一個夢,竟讓他醒來的時候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識地就去摸電話,想要打給餘小凡。
手指碰到鍵盤,他的動作就停滯了。
離婚以後的這些子,他再也沒有聯繫過餘小凡,不是不能,是不敢。他怕聽見她的聲音,也怕知道她的近況,如果她過得不好,他會很難過,如果她過得好…她又怎麼可能過得好呢?沒有他,只靠餘小凡自己,她又怎麼可能過得好?
他這樣想著,放在按鍵上的手指就慢慢收了回來。
沒想到這天中午,他就遇見了她。
純粹的偶遇。
他與幾個客戶走在路上,隔著馬路,看到餘小凡。
她穿著一身新綠的
裝,像是瘦了些,
身窄極,散著的裙襬被風吹起來,裙邊擦在她身邊男人的腿側。
那男人是高且英俊的,兩人不知在說些什麼,餘小凡笑得極開心,白淨的一張臉,容光煥發。
她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街對面的有一個人在注視著她,沒有注意到那個人,是他。
等她順著那男人的提醒回過頭來的時候,他心中升起的異樣沉重的覺,就像是要把他按在地上。
離開了他,她竟可以過得這麼好,餘小凡看上去本就不像是一個失婚的女人,她比在他身邊的時候更有光彩了,這種光彩從她的笑容裡投
出來,令他無法直視。
直到他與那幾個客戶一起離開,餘小凡都沒有與他說過一句話,孟建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面就是曉梅,他再也忍不下去,生平第一次與母親起了爭執,要她立刻將曉梅送回去,他不需要這樣的女人待在他身邊,他也不可能選擇這樣的女人。
林建旭忙不迭地去關門,怕曉梅聽到那樣,回過身來又震驚並譴責地看著兒子:“你怎麼能這麼跟我說話?”孟建深呼,是,他不能,這是他媽媽,為他付出一切的媽媽,但她所付出的一切,是要他用自己的一生去回報的,不,不止是他的一生,還有他曾經或者未來的
子的一生。
他現在才意識到,餘小凡的離去,並不是他離棄了他,而是她用這樣決絕的手段來遠離這一切,她走了,留下他,面對一段自己無法掌控的人生。
孟建沒有與母親繼續爭執下去,他沉默了,沉默地吃了晚餐,沉默地出門,站在街上給餘小凡打了離婚之後的第一個電話,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些什麼,他的嘴像一個壞了的水閘,無論他想或不想,那些話就這樣了出去,直到餘小凡說:“謝謝,再見。”並且率先按斷了電話。
巨大的挫敗令孟建在街頭彎下
去,身邊穿梭而過的人
向他投來異樣的目光,他抓著街邊冰冷的鐵攔,埋著頭,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