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還鄉遊子傷災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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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換了漢人的服飾,混進難民群中,逃入內地。這一群難民是蔚州定側一帶的老弱婦孺,他們的家園被突厥兵焚燒劫掠,早已空無所有,因此逃進內地覓食,一路的悽慘境況,自是說之不盡。不過,他們的神情,卻沒有突厥難民那般沮喪,因為勝利的消息頻傳,而且聽說武則天也已接納了突厥的求和使者了,他們還有希望回去再重整家園。
走了好多天,有些難民找到了親友投靠,有些難民被官府收容。難民的行列更一天天縮短,李逸當然不願求官府的救濟所收容,仍然隨著一些去投親的難民趕路。這時離開戰區已遠,後方已可以買到吃的東西了,不過李逸為了避人注目,仍然混在難民群中。
再走兩,過了酒泉,正是
耕時分,田頭隴畔,農夫荷鋤,牧童吹笛,戰爭的痕跡已完全不見,換上了一片寧靜和平的氣氛。李逸的心情也好了許多。這一
正在路上行走,忽見幾騎快馬超過難民的行列,在黃土路上揚起一片塵沙,李逸忽然發現其中一個騎士相貌好
。
心中一動,猛地想起:這可不是陽太華?轉眼之間,那匹快馬已超過難民的行列,箭一般的向前方,在黃沙滾滾之中看不見了。但李逸這一瞥已經認了出來,不錯,是陽太華,是百優上人那個最得意的弟子——陽太華!看他華服駿馬,神氣十足,全不是難民模樣。李逸不
滿腹狐疑:“這陽太華怎的如此大膽,竟敢大搖大擺的進來?他混進來做什麼?是逃難或是另有所圖?和他同行的又是些什麼人呢?”種種疑難,百思莫解。由於陽太華的出現,李逸心中,多了幾分戒俱。
到了酒泉,難民十有八九都已得到安置,只有寥寥的十個八個,要到各地投親的,也部分散開了。李逸取出一片金葉,在酒泉換了碎銀,當時有些比較富有的難民,將全部家財帶了逃難的,所以金肆中人也並不覺得奇怪,李逸換了碎銀,到騾馬市場想買一匹坐騎,在戰爭時間的馬匹都被軍隊徵發去了,他只買到一匹青騾,隨著又到衣物市場買了兩套光鮮的衣服。因為到了遠離戰區的後方城鎮,若然還以難民的身分出現,那就反而惹人注目了。
第二,李逸煥然一新,離開酒泉,跨了青騾趕路。走了六七天,過了蘭州,深入後方,更是一片太平景象,與突厥舉國騷亂的情景,真有天淵之別。李逸心想:“中國到底是地大物博,應付這場戰爭,綽有餘裕。”但隨即又想道:“不對,單靠地大物博,還是不能夠在戰爭之中令到後方百姓安居樂業的,那還要靠秉政者調度得宜,才能夠儘量減少戰爭的影響。”李逸經歷了這場戰爭,走了幾千里路,所見所聞,
慨極多。他從敵人口中知道了武則天用兵的神妙,他又親眼見了中國官府對難民的安撫,後方的平靜,雖然還未必是十全十美,但卻處處都表現了武則天是個雄才大略,肯為百姓辦事的君皇!他不
想道:“縱便是太宗皇帝復生,他應付這場戰爭,想亦不過如此。那麼,對百姓來說,又何必一定要我姓李的做皇帝?又何必一定要男人來做皇帝?武則天搶了李家的天下,我一直痛恨她,這究竟是對呢,還是不對?”想至此處,一片茫然!
半月之後,李逸到了長安,長安的景象比八年之前更興旺了,寬廣的大街上,行人熙來攘往,簡直嗅不到戰爭的氣味了。李逸又不想到他初見武玄霜之時,他彈奏“黍離”的詩篇,當時在他想像之中,長安是一片荒涼,所以借主人哀傷故國的詩篇,發洩自己
中的鬱悶,當時武玄霜曾大大的譏諷了他。後來他到了長安,才發現長安完全不是他想像的那樣。如今他又到長安來了,武玄霜該不會再譏諷他了吧?
李逸找一間客店住下,打算過兩天去找長孫泰,設法見上官婉兒一面。這一晚他心事如,輾轉反側,不能入寐,心想:上官婉兒不知有什麼緊要的事情,幾次三番託人帶話,要我回來商量?又想不知武玄霜是否也在宮中,若然碰見了她,情何以堪?翻來覆去,不知不覺已是三更時分。
正自心緒不寧,忽聽得店小二拍門叫道:“客官們請起來,官人來查夜啦!”隨即又聽得似官差的口吻,大聲吆喝道:“都到外面來站好隊,聽候校尉大人問話!”李逸心頭一凜:“莫非他們是衝著我來的?敢情是武則天已知道我到了長安,派人來搜查我的下落?”他雖然相信武則天不會加害於他,但他究竟還是不願暴自己的身份。只聽得人聲腳步聲嘈嘈雜雜,住客們陸續走出房間。李逸心想:“若然真是武則天派人來搜查我,這個時候要躲避也避不開了。或者是例行的查夜吧?我且不必先自多疑。”定了定神,走到外面大廳,張目一望,這一望不由得他不大吃一驚!
只見一個武官帶著兩個公差,正在那裡查問住客,這武官不是別人,竟然是陽太華!兩人目光一接,陽太華大聲喝道:“這人是突厥來的細,快把他拿下!”李逸大怒喝道:“你才是突厥的
細!”陽太華哈哈笑道:“我身為東門校尉,你誣陷官長,罪上加罪!”說時遲那時快,陽太華早已拿出佩刀,衝了過來,哩的一刀向他劈下。
李逸的寶劍還留在房中,他一來恐怕寶劍有失,二來他知道陽太華武藝高強,空手對敵,只怕吃虧。見陽太華衝來,他立即轉身便跑,陽太華一刀砍空,大喝道:“細還想逃麼?”李逸三步並作兩步,奔回房間,腳步未隱,忽見帳後人影一閃,一道劍光突然刺破
帳,
面截來,李逸身軀一矮,用了一招“探孵取珠”的空手入白刃手法,伸指一彈,“啪”的一聲,正彈中那人手腕,左手一勾,抓著劍柄,立即將寶劍奪了過來,和那人打了一個照面,李逸不由得又是大吃一驚,這個人正是程建男!
只見程建男雙目圓睜,惡恨恨的罵道:“李逸你也有今麼?拿過命來!”倏的拔出判官雙筆,一招“雙龍出海”雙筆一分,分點李逸的“期門
”和“肩井
”程建男的劍術不行,用判官筆點
卻是他的家傳絕技,雙筆點來,又狠又準,李逸的武功雖然遠勝於他,但在這斗室之中,
妙的劍術難於施展,想在三招兩式之內,將他擊倒,卻也不能。
程建男一副拼命的神氣,狠狠撲來,李逸用了一招“退步跨虎”反手一劍,“當”的一聲將他雙筆盪開,壓下了他的兇焰,正想展劍刺他口的“璇璣
”忽覺背後金刃劈風之聲,陽太華也已闖進了他的房間了!
李逸喝道:“來得好!”一招“蘇秦背劍”頭也不回,劍鋒一轉。反手從肘底穿出,這一招奇詭無比,但聽得一片斷金戛玉之聲,陽太華的厚背鬼頭刀竟被削去了刀頭。陽太華見他寶劍在手,心頭一凜,道後一步,暗地裡罵聲“膿包”原來他與程建男約好,他將住客喚出來問話,由程建男潛入房間盜劍,哪知程建男方自得手,卻又給李逸奪了回去。
李逸寶劍在手,如虎添翼,喝道:“你這兩個賊,好大的膽子!”挽了一個劍花,又是一招“神龍
爪”向陽太華心窩刺去,陽太華不敢硬接,騰得一腳,將一張茶几踢得飛了起來,“咔嚓”一聲,李逸的寶劍陷入茶几之中,一時間拔不出來,只聽得腦後風生,程建男的雙筆又到,李逸一個盤旋,那張茶几恰似做了他的盾牌,擋住了程建男的雙筆,李逸力透劍尖,將那茶几揮起,往前一送,茶几脫手飛出,陽太華一掌將那茶几震裂,砰砰兩聲,茶几碰到窗上,窗門也給震開,李返身形一晃,立即穿窗跳出。
陽太華和程建男也跟著跳出來,李逸跳上屋頂,揭起了一疊瓦往下便打,陽太華一掌拍出,瓦片粉碎,程建男正在他的後面,被瓦礫粉屑滲入眼中,李逸早在掌心扣了幾枚銅錢,那銅錢一打下來,跟著便以“天女散花”的手法,將手中的銅錢當作金錢鏢發出,程建男眼睛一時闢不開,腿彎的道被一枚銅錢打中,登時栽倒。陽太華卻已跳上了瓦面,大聲喝道:“來拿
細呀!”李逸心想:“我若拿他見官,於我不便。不如先見了泰兄再說!”無心戀戰,當下施展輕功,跳過兩間鋪間,陽太華大叫大嚷,仍然緊道不捨。
李逸大怒,跳下街道,大喝道:“這裡還有王法麼?京城之中!竟容賊無法無天!”街頭正有一小隊巡邏的兵士,聽得喧鬧!急忙奔來,陽太華跳下街心,也大聲喝道:“你等快拿
細,不得有誤!”那些兵士轟然應命,張弓搭箭,紛紛向李逸
來。李逸吃了一驚,初時他還當陽太華是冒充的軍官,如今見這些兵士都聽陽太華的吩咐,看來竟是真的了!李逸真是想不明白,他怎的竟有如此手段,一到長安,就混得個什麼東門校尉的官兒?
那些紛紛來的利箭當然傷不了李逸,可是也將他阻了一阻,陽太華又追到身後,李逸且戰且走,片刻之間,就越過了兩條長街。李逸的本領雖然稍勝陽太華一籌,但他得官兵之助,李逸時不時要防備暗處
來的冷箭,竟被他纏得不能脫身。
李逸待他追近,突然止步,刷的一劍,反手刺出,陽太華不敢硬接,用了一招“順手推舟”順著劍勢,想把李逸的寶劍引出外門,這時,背後有十幾支冷箭來,陽太華喝道:“你們不長眼睛嗎?停止放箭,趕快包圍!”話尤未了,但見劍光閃爍,鮮血直冒,陽太華的肩頭已是中了一劍。
原來在剛才追逐的時候,李逸與陽太華一前一後,弓箭手自是容易認清目標,如今李逸突然止步,與他近身纏鬥,黑夜之中,弓箭手一時未曾察覺,仍然不停的放箭,這樣一來,來的利箭便對雙方都有威脅了。但李逸使的乃是寶劍,弓箭硼上便即折斷,自佔便宜,陽太華卻要一面抵禦敵人,一面躲避弓箭,他的武功本來就比李逸稍遜一籌,當然更吃虧了。幸而這一劍僅在他的肩上劃了一道三寸來長的口子,未曾傷著他的骨頭。
經過陽太華這麼一喝,箭是停止了,可是李逸也立即逃了。陽太華又氣又怒,喝道:“瞧著前面帶方巾這人,放箭!”長安各條街道,都有巡夜的兵。陽太華匆匆裹好傷口,仍然御尾急追,一面大聲地喝,指點目標。他打好主意,與李逸至少保持三五丈的距離,免得冷箭誤傷。
李逸一把扯下頭上的方中,冷笑道:“陽太華,我就與你比比輕功。”專揀僻靜的街道逃去,陽太華怒道:“你逃到天邊,我也要追。”風馳電逐的追了一會,李逸鑽入一條狹長的街巷,陽太華緊跟著也到了巷口,突然在巷口的那邊又是一排弓箭來,陽太華揮舞長刀,拔打弓箭,大聲喝道:“我是東門校尉,前面那個小子是突厥
細,你們快堵截他!”哩的一聲,一支勁箭疾
而來,陽太華用刀一拔,那支箭力道大得出奇,餘勢未衰,箭頭一歪,竟然
入了他的小腿。
陽太華怒叫道:“停止放箭,趕快捉賊!”一咬牙把那支利箭拔了出來,只見李逸已跳上了屋頂,屋頂上有幾個武士正截著他惡鬥。陽太華提一口氣,待要縱上,雙腳已是不聽使喚,原來那支利箭已傷了他的筋骨。
暗角里一個軍官奔出,失聲叫道:“哎呀,是陽大人!受了傷麼?”陽太華一看,是個穿著羽林軍(即御林軍,唐稱羽林軍。)服飾的軍官,急忙揮手叫道:“快去拿賊,不必顧我,我傷得不重!”這是西門校尉管轄的地區,羽林軍每晚也要派出幾個軍官,到城巡邏,這時恰好有一個軍官巡到這,陽太華知道羽林軍的軍官個個都有一身本領,西門校尉宇文清也是一把好手,心想這回李逸總逃不了。
那羽林軍軍官叫道:“你們讓開,待我用飛刀取他!”一揚手,但見兩道白光電飛出。
李逸一聽,這軍官的聲音好,心中一動:“這不是白元化嗎?”心念未已,哩哩連聲,那兩口飛刀已是連翩飛至,恰恰從李逸的額角擦過,僅僅差了半分沒傷著他!
白元化的飛刀絕技馳名京都,圍攻李逸的那幾個武土聽得他的喝聲早已閃開。李逸趁這個空擋,腳尖一點,向前飛掠數丈,白元化喝道:“賊往哪裡逃?”越過了西門校尉宇文清,飛步急追,李逸和白元化的輕功都在宇文清之上,轉眼之間,便把宇文清這一夥人拋在背後,陽太華的腳受了傷,當然更追不上了。
一追一逃,片刻間又過了兩條長街,白元化喝道:“賊子看刀!”哩的一聲,又是一口飛刀擲出,這一次偏差更大,從李逸頭頂掠過,李逸舉劍一,沒有碰著,好生詫異,心道:“白元化的飛刀百不失一,怎的今晚如此失常?”李逸本來聰明,想了一想,隨即醒悟:“是了,他這飛刀定是指示我的方向的!”白元化每隔一些時候,便發出一柄飛刀,李逸跟著他飛刀所
的方向奔逃,果然逃出了官軍的羅網,白元化用飛刀指引,不久便將李逸“趕”到一個僻靜的地方,四周一望,再無別人,白元化停了下來,說道:“殿下,你回來了!泰兄正在盼望你呢。”李逸謝了他解救之恩,問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陽太華竟做了你的同夥?你知不知道,他是突厥國師百憂上人的弟子啊!”白元化道:“我們前兩
已查出他的來歷了,不過這話說來話長,你現在應該先找個地方躲起來,我還要回去敷衍他們一下。”李逸聽他提起了長孫泰,使即問道:“你知道我內兄的住址嗎?”白元化道:“對啦,你躲到長孫泰那兒,最好不過!他的家在西福隆街那個白塔右邊,門前有一棵大樹的便是。今晚恰好不是他當道,你們兩孃舅可以會面了!”李逸
悉長安道路,與白元化別過,便即展開輕功身法,直奔西福隆街,跑了一會,遠遠聽得白元化在相反的方向大叫
賊,附近幾條大街巡邏的兵士,都給他的叫聲
引去了。
李逸從從容容的繞過幾條陋街小巷,來到了西福隆街,這是一條靠在山邊的街道上,十分幽靜,找了一會,果然發現有處人家,門前有棵大樹,李逸身上樹,往下一看,只見有間房子,燈火末熄,長孫泰的影子在窗紗上走來走去,李逸心道:“這麼夜了,他還未睡,看這樣子,似是有什麼心事。”從樹上跳下牆頭,一個翻身,飛入內院,身形剛剛落地,長孫泰也已從窗口跳出,李逸低聲叫道:“泰兄,是我!”長孫泰
刀歸鞘,緊緊握著他的雙手,半晌說道:“你終於回來了!我知道你會回來的!”兩孃舅劫後相逢,不覺都滴下淚來!
謝網友海天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