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唐炫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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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唐炫赤身體跟衣衫整齊時一樣舒適自在。他接過一個
巾走進碩大的浴桶中坐了進去,溫熱的水中有些草藥和療酒,最是適合用來疏解周身的痠疼和腫痛。
唐炫了一把水灑在身上,立刻一位拿著大口水罐的女侍來到跟前。
“奴暖梅,唐爺仰頭。”她小心將唐炫頭髮打溼,練地開始抹皂沖水清洗頭髮。全部做完後,這才將一塊
巾摺疊幾層搭在他脖頸後,緩緩將他的頭靠在浴桶邊上。暖梅又為他擦了擦臉龐,然後示意一個丫鬟跪在桶邊擰出頭發裡的水。
她拿了一條香巾,沾了皂莢汁,開始替唐炫擦身。不像其他人,這暖梅神態舉止甚為得體,而且訓練有素,伺候的規矩更是輕車路。
洗浴之後,她將一條熱騰騰的巾搭在他的臉頰。唐炫整個過程都不加註意,無動於衷。直到暖梅揭開
巾,他才張開雙眼,擋住她伸過來的手,吩咐她退到一邊。
唐炫摸了摸下巴新冒出的鬍渣,過了好久,才心不在焉地問道:“你以前做過?”暖梅涉世極深,無論面前的人什麼來頭,往往一眼就猜個七七八八。她早已暗自打量唐炫好久,這人有朗闊的額頭和堅毅的型,給人第一個印象就是聰明絕頂,而修長結實的身材與優雅的儀態,加上低沉醇厚的聲音,更顯示出冷冷的、絕對的自信。
唐炫來了兩天,對周圍人的態度不冷不熱,整個人顯得漫不經心又飄忽不定。她知道這是柳府極其看重的人物,原本並沒將江湖俠客這類角太放在眼裡,可如今見這唐炫氣派儼然,心中倒是略覺驚異,態度上更不敢怠慢。
可無論做什麼,都跟他那裡得不到明顯的反應,不知道他真正關心什麼,但不可否認他身上散發著獨特氣質,讓人不由自主被引。
暖梅朝著唐炫微一點頭,嫵媚入骨卻又不著痕跡。
“奴會。”唐炫微微撇了撇嘴角,只是吩咐她舉著鏡子端在面前就好。他乾淨利落給自己修了面,這才起身讓暖梅擦乾身體,換上火紅的寬袖錦袍。
周圍人又是一陣忙碌,為他梳頭戴冠、整理容儀。不消片刻,唐炫儼然成為一位瀟灑倜儻的風公子,哪裡像是剛才那個揚威江湖的武功高手?暖梅看了看微微閉眼的唐炫,小心問了句:“唐爺,您還滿意?”唐炫只是點點頭,再次走回院子,淡淡問了句:“什麼時辰了?”一個小廝趕緊上前回道:“已經晌午,大少爺剛才已經找人傳話過來,不用唐爺過去尋他,您隨便走走看看,要什麼使喚我們就好,緊著自己舒服,他這就過來。”正說著,柳朝已經踏進了院子。
“上次你來的時候,府裡的丫頭就惦念得緊。這次可好,早一個月個個就爭著要進這院子伺候。”他瞅了眼站在不遠處的暖梅“原本專門訓練出來伺候王府的,用得還順手?”唐炫“哼”了一聲並不接話,只是端著茶漱漱口、潤潤喉嚨吐了出來。
“你忙完了?我們這就去麼?”柳朝搖搖頭“這時候談什麼忙不忙的,我只是想多給你些時間。”唐炫走進院子主屋,讓伺候的人離開。自己脫了剛才穿到身上的外套,又換上一襲綠繡紋的素白長袍,小心拿起一
玄
帶緊緊扎住。
柳朝一眼看見帶中間鑲嵌的白
珠子,眼中閃現一絲驚訝。唐炫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沒有說話,只是抬手仔細摸了摸。柳朝猶豫了下,道:“你知道我當初是存了心思希望你們…”唐炫一臉瞭然“我知道。你一直想幫我,就算我最後仍被唐門不容,也不至於當狐魂野鬼。而且,如果我能當柳家的女婿,那青青去不去蠻薩一點兒也不打緊了。”柳朝並不意外唐炫想通此節,道:“我知道你對我爹說的那番話是真心,但是把這事了了之後,你大可以想做什麼做什麼,柳家不會拘著你。說到底,這裡也有我的份兒,是我把青青推了出去。當初,要是挑個其他人跟你去…”唐炫猛然打斷他,斬釘截鐵說道:“你沒找錯人,你就這一個親妹子…”他硬生生停下說到半截的話,問道:“你查的有什麼頭緒麼?”柳朝微微搖頭,道:“
據你說的,我這邊一天都沒耽誤。查了這麼長時間,到現在還沒有能用的線索。”他謹慎地看向唐炫“這麼多年,我們父子早沒了泥巴心腸,過得更不是吃齋唸佛、清心寡慾的
子,裡裡外外結怨記仇的人那也是一長串。
可不管是誰,能跟了你們一路當然會知道你們去幹什麼,窮追不捨的追殺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可要說有不稀罕竹筒裡的東西,那就不尋常了。不像…柳家這邊的事兒。”唐炫聞言抿住雙,不由自主握緊了拳頭,指尖發白。
兩人一路沉默著走進後山一個靜謐私密的院子,裡面長滿腿高的野草花朵,中間一條羊腸小道延伸到院子的另外一邊。
野草草莖修長柔韌,微風吹過時起起伏伏,花瓣兒在半空中飄蕩,伴著陣陣鳥鳴好像整個院子在跳舞。唐炫停下步子卻不再邁前半步,只是看著柳朝沿著小徑,緩緩走到一塊墓碑面前。
柳朝默默點上一香,青煙繚繞而上,好像在拉扯人的思緒。唐炫本不想聽柳朝在說什麼,無奈耳目極聰,自己又不捨得離開院子,只能橫著心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青青,哥哥來看你啦。時間好像很快呢,子其實過得也沒什麼區別。我們還是那樣兒,剛剛接來戰報,蠻薩和亥硤總算消停了,他們誰也沒佔著誰的便宜。瞧,我們做得還不錯,你…做得更是了不起。”柳朝聲音有些顫抖,停了停繼續說道:“記得小時候你總是跟在我後面,怎麼攆都攆不走,我嚇唬你要挖坑把你埋了…青青,不要怪哥哥,哥哥真的是想幫你,只是沒想到…”柳朝閉上嘴巴,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開始往下說:“唐炫把你送回來時,我
本不相信再也見不著你了。
我們把唐炫打個半死,他一點兒都不躲,活生生受著。直到爹拿起刀要劈了他,他才把飄雪拿出來,說他負了你,這條命柳傢什麼時候取都行,但一定得等他報了仇才好。
爹看著你把珠子給了他,知道那是你放在心眼兒裡的人,失聲痛哭,唸叨著娘,唸叨著你。
“柳朝撫了撫墓碑,最後一字一字說道:“你的仇我們一定會報。”他定了定心神走回到唐炫跟前,停住腳步也不看他。
“你們從蠻薩得的火銃,我們已經按著樣子做出來一個,明兒會試著點火,我可以給你安排個位置。”也不等他回答,柳朝徑自走出了院子。唐炫很是柳朝能單獨給他些時間,定定神,緩緩走向墓碑。
再次來到這裡,唐炫只有滿心的悲哀,眼前浮現出青青那張固執的小臉和清脆的聲音…“現在就說,萬一以後想說卻來不及了呢。”這些子裡,他總是在問自己青青到底知不知道他非常喜歡她,知不知道他很後悔初見她時那樣嚇唬她,而她又是多麼的勇敢。
他有那麼多事情想要告訴她,但卻再也來不及了。看著墓碑上面的名字只讓他更加憤怒,為什麼不再給他些時間,他們才剛剛開始,卻結束得如此之快。
青青沒有理由跟他走,只能永遠留在柳家,墓碑上的名字也還是姓柳,好像他們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這個女人和他唐炫也什麼關係都沒有,而這明明不是事實。
唐炫閉上眼睛,兩手張開又合上,回想那可怕的一刻。他抱起她時就知道青青已經心脈劇斷,可仍然不斷叫著她的名字,同時佔著她的背心,源源不斷將真氣送進她的身體,直到她略微移動身體,強迫自己睜開眼睛。
“炫?”
“青青,究竟是誰?”唐炫大聲問道,他並沒有離開多久,周圍也沒有打鬥的痕跡,那人站在她面前打出的一掌,青青甚至一點機會都沒有。
青青想呼,卻連這麼簡單的動作都很痛苦。她合上雙眼又努力睜開,掙扎著恢復意識,痛楚仍在,張著尖銳的牙齒咬齧她的身體。
“青青,是誰?告訴我!”唐炫絕望地再次問道。他要報仇,要讓那人付出代價。力量漸漸棄她而去,青青的呼變得時斷時續,事實上,她全身都在衰竭破碎。
“那人留我一條命到現在,就是讓我告訴你是誰,我才不讓他如意呢。”
“青青,別離開我。”唐炫的聲音嗚咽,悲慟中思緒一片混亂。
“炫,我好冷,抱緊我。”青青的聲音細弱遊絲,看著她那麼喜歡的男人,真希望能安他。
“記得那首歌麼,我知道後面該唱什麼了,現在唱完給你聽啊。”青青集中全身力量,緩慢嘶啞的歌聲從嗓子中發出。
漸漸的,她被層層黑霧而包圍,覺好像漂浮在
濤裡。她想伸手抓住任何東西攀起來,可是又覺得好累好累,就在鬆勁兒的最後一刻,她納悶自己究竟有沒有唱完這首歌。輕,輕聲笑。快,快劍了。雲卷遠山近水,走不盡路迢迢。容,容妝俏。新,新衣飄,火暖清酒冷壺,痴嘆命運難料。為誰盞茶?
為誰洗紗?期盼執手天涯。相聚那麼短,不捨這許多歡樂欣喜,記住她。為誰害怕?為誰牽掛?喜怒自在揮灑。子那麼長,放下這一點悲傷離合,忘記她。
唐炫反反覆覆唱著,輕輕撫摸著面前冰涼的墓碑,回憶著在只有他們兩人的世界裡,她來到他身邊,臉上帶著微笑,漆黑的眼睛裡充滿了歡喜和渴望。
他伸手抱住她、撫摸她的長髮,盡情沉溺於她美妙柔軟的身體中。其實在第一次聽到她唱這首歌時,他就喜歡上裡面的調子和歌詞,腦子裡盡是如何往下唱的念頭,沒多久就續完了,好幾次想唱給她聽,但都讓自己不小心錯過了。
唐炫潸然淚下,喃喃低語:“我也早早幫你續了歌詞呢,給你唱了好多遍,也不知道你記住了麼。”寒,寒江照,暖,暖香靠。
風吹滿城花絮,紛飛繞樹梢。高,高山眺,遠,遠水嬌,手握冷鋒利劍,一躍衝雲霄。為誰淚?為誰喜悲?走遍千山萬水,原來,風景那麼美。牽手並肩,至死方休。為誰後悔?為誰安
?回眸嬌羞嫵媚,原來,你是那麼美。刻骨銘心,至死不休。
***作者吐槽:雪大在書屋人氣很高,連載《暮》時,好多讀者跟他要角。我看著覺得有趣也試了試,雪大滿口答應並告訴我喜歡哪個小哥兒了儘管說,於是滿心歡喜加花痴地等著一個叫青青的姑娘給炫炫當老婆,連枝比翼、風花雪夜什麼的。
後來雪大說《暮》裡沒字兒給他倆談戀愛,我衝動勁兒爆棚,不知天高地厚地叫嚷:“《暮》番外的唐炫篇我來好了,從‘相識’到‘從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全包。”
…
文就是這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