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終結章(下)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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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半點悔意也無?”顧廷燁目如寒電,低聲質問。
“我只後悔一事。早知你賤命硬朗死不了,我就該拼著名聲受損,惹人疑心,也該早早下手,把你死了完事!呸!”小秦氏用力噴出一口濃痰,卻只無力的落在炕前地上。
顧廷燁心中自嘲,緩緩轉身拉過一把椅,拂袍起袖端坐其上。
小秦氏猶自不足,繼續大聲罵道:“你這有爹生沒娘養的野崽,下濫的鹽商,你娘能有什麼好教養了,呸,也敢望向攀附貴人!怎麼,我現在兒孫俱喪,還怕你不成!”顧廷燁也不氣惱,只等她罵的氣了,才緩緩開口:“好好的一雙孫兒孫女,說沒就沒了,你
明一生,已知怎麼回事了罷。”聽適才朱氏的話,應是如此。
小秦氏未料他忽提起這個,過了半響,才咬牙啟齒道:“……餘方氏這賤人,我好好待她,她居然……”
“此言差矣。人家原本好好做著餘府大,有兒有女,夫婿聽話,受了你誆騙,落的被休棄的下場。怎能說‘好好待她’呢?便是這陣,殷勤延攬她入府做客,你不也是另有所圖麼?”顧廷燁嘲諷的微笑著。
小秦氏忽然劇烈的抖動起來,像在砧板上垂死的河魚,紅的面
迅速灰敗如死人,“你,你……難道是你……你害死我的孫兒?!”聲音嘶啞,彷彿命惡鬼的叫聲。
顧廷燁絲毫不為所動:“我要為兒家小積德,不像你,這種事我是不會做的。”
“那……”小秦氏茫然,她雖氣的發暈,卻也知道他這會兒沒必要跟自己說謊。
顧廷燁站起身,揹負雙手,在屋內慢慢踱了幾圈,站定在窗前:“餘方氏被休後,在孃家也呆不下去,只能到郊外庵堂。你本不想理這種落水狗,可南邊頻頻有人送來銀,每回都是幾大車的吃穿瑣物,說是餘方氏的兒女惦記生母送來的。就在那陣,雲南的餘嫣然照例送年貨給明蘭。那班夥計原是餘家人,因他們不清楚底細,回程時便順到庵堂前給餘方氏磕了個頭。正是這麼兩件事,叫你起了歹意。”小秦氏越聽越心驚,枯瘦如雞爪的手緊緊揪著被褥:“你……你怎麼都知道……”顧廷燁冷漠的瞧著她:“從你第一
請餘方氏到家做客起,我就知道了。”小秦氏爆發般的叫喊出來:“那你還敢說沒害死我孫兒……!你這黑心肝的賊!”
“我的確沒有。從頭至尾,我只做了兩件事。”顧廷燁緩緩抬起頭,“頭一件,我請餘四在臨行前,帶著鞏紅綃去見餘方氏,將來龍去脈說個清楚。免得明蘭背黑鍋,平白叫人在背後咒罵。第二件,只有頭一回東西是餘方氏兒女所送,餘下幾回是我叫人從江淮送來的,假託餘家的名頭,連餘方氏自已也不知道。於是,你愈發信她在餘家還有分量,愈發頻繁的邀約她入府,才給了她下手的機會。”小秦氏喉中嗚咽一聲,掙扎著顫抖的手足拼命想撲過去,被顧廷燁輕輕一推,便倒在炕頭上,起不來了,她大口大口的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顧廷燁再坐回椅,緩緩道:“你自以為口才了得,再騙的餘方氏信了你,以為她也全心痛恨明蘭,想與你聯手報仇——其實都不是,她心裡什麼都明白,且早恨你入骨。”實則,也是這老妖婦不復侯府夫人時風光,不如早先耳聰目明,才上了當。
小秦氏像被了筋的毒蛇,軟軟攤著不能動彈,嘶啞的扯出聲音:“我,我要去告你……告你,哈哈……英武忠君的顧大都督竟是這般小人!叫你聲名掃地……”她心中怨毒到了點,直想用指甲生撕下他的皮
來。
“你怎麼告?”顧廷燁冷冷看著她,“收集了得疫症而死之人的衣裳,刮下瘡毒製成粉末,收買這府的下人……從頭至尾,都是餘方氏一手所為。我不過是託餘府的名,給她送了兩回東西,別說查不出來,哪怕查出來,只消說明蘭念在和餘嫣然的情分上,不忍看她繼母潦倒無人過問。誰又能說什麼?”
“你好毒辣的心腸!那可是你的嫡親侄兒侄女呀!你怎麼狠的下心……”小秦氏再也忍不住,拍著炕褥痛哭涕。
顧廷燁譏誚的笑起來,“真奇怪,你可以毫不猶豫的置旁人的骨於死地,旁人卻不能還手?你待餘方氏殷勤,難道是憐憫她,悔過自已害了她?不是罷,是餘方氏說,下次餘嫣然再給明蘭送東西時,她有法往裡頭摻些東西。你才跟她親熱要好的,不是麼?若沒這回變亂,恐怕這就是你原先的打算。”小秦氏雙目無神,一動不動的癱坐在炕上,喃喃的不知唸叨些什麼。
想起那兩個孩,顧廷燁也是不忍:“說實話,我並不知餘方氏到底想做什麼。但從我得知餘方氏裝作跟你要好時,我就知道她一定存心報復。但凡你有一絲一毫的良知,想到收手,聽弟妹的話趕走餘方氏,兩個孩不至如此。”
“弟妹說你害死了兒,害死了孫兒孫女,真是一句也沒錯。”說完這句,顧廷燁緩緩起身,朝門邊走去。
小秦氏萬念俱灰,瞳孔渙散,頹然躺在炕上輕輕搐,嘴角歪斜,淌著涎水,連指尖也動彈不得了。
看她這幅醜陋悲慘的樣,顧廷燁忽想幼時的事。
生母過世時,他還不什麼都不知道,從他懂事那起,他的母親就只有她一個。那時的小秦氏是溫柔美麗,和善可親,對他好的沒話說,老父追著打罵時,他會毫不猶豫的躲到她身後——他是真心當她作母親的。
那時,他已隱約知道長兄廷煜是活不長的,小小的他,曾下定決心,若自已襲了爵位,一定要好好孝順小秦氏,愛護弟弟妹妹,無所不應。
他甚至想,要是自已蠢一些就好了,也許那樣能更幸福一些。
偏偏他銳的很,讀過一篇‘鄭伯克段’,就知道什麼叫‘捧殺’,過兩天兵法,就懂得如何叫‘驕敵’——為什麼母親拼命往自已屋裡
漂亮丫鬟,而弟屋裡的女孩她卻嚴加約束?為什麼她總叫小廝帶自已去煙花酒肆遊玩,弟卻得
讀書習武?
這真是為自已好麼。
在疑惑中辨認出殘忍,在欺騙中慢慢長大,竟是這樣痛徹心扉,九死一生。
曾經,他是那樣的信任她,敬愛她。
站在門邊,他掀起簾停在半空,“弟妹會將此事告於大堂嫂,然後我會叫人發出海捕書,請弟妹出面指認餘方氏。待餘方氏供認落罪,這事就算完了。”說完這話,他大步踏出屋去,頭也不回;將這綿延兩代人,糾纏數十年的汙濁,欺騙,陰謀都留在身後,就此成為不再提起的過去。……兩後,珊瑚衚衕來人傳報喪訊,小秦氏亡故了。
喪事很簡單,只停靈一,顧氏族人兩兩來了十幾個人,很快出殯落土,就葬在顧偃開身後不遠處,緊挨著大秦氏。朱氏沒來祭拜。
因顧廷煒是戴罪之身,族中自也沒人提起給他過繼嗣的事,房龐大的家產頓時無主,便由顧廷燁做主,平均分做四份,一份給侯府,添做修葺燒燬的房舍,一份給四老爺一房,一份給五老爺一房,另一份則添做祭田,供族中貧寒弟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