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夜來風急,拒收戰俘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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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姐兒。”嫡母在喚她。蓉姐兒趕緊抬頭,眼睛睜得大大的。華服裹錦貴婦年少貌美,面頰上泛著柔和的光彩:“來,這是你的壓歲錢。”丹橘託著小盤將紅包送了過去,蓉姐兒呆呆的接過。
“先生們都說你的好,又肯下苦功夫,進益大。”嫡母眉眼慈善,輕聲細語,“我和你父親聽了,都十分歡喜。待開了年,還要這般才是。”蓉姐兒低著頭,她心裡又驕傲又動,卻說不出什麼來。她始終不會跟嫡母撒嬌賣乖,尤其是父親也在場。
顧廷燁看了看她,忽道:“你要做姐姐了。”蓉姐兒驚得抬頭,卻聽父親威嚴的聲音,“後頭的弟弟妹妹們都瞧著你,你要帶個好頭。”蓉姐兒的心頭似忽被洪水衝開的閘門,一片清靈。她恭敬的福下身,穩穩的行了個禮,姿態端莊溫雅。她抬頭正視上首,朗聲道:“謝父親教誨,母親關懷,女兒,謹記了。”明蘭心下欣,暗道這費
得值,回頭待開後,定要備上一份厚厚的年禮。
一旁的顧廷燁卻定定的瞧她。
去年正月,明蘭還團團轉地四處給長輩兄嫂們拜年,那時,沒人拜她,今年恰恰倒了個個,她窩在家裡養胎,連孃家的拜年都叫盛老給免了,只教顧廷燁去了趟,吃了頓酒回來。其餘的,她哪兒都不用去,而如今顧廷燁勢頭正好,給她拜年的人卻水不斷。
先是族裡的親戚,隔遠的就算了,沒得引來許多打秋風的,但四五兩房卻是嫡親叔父,顧廷燁絲毫沒有抵抗地的備下了厚薄適中的年禮去拜年,也不知他對著那兩個冤家叔父說了什麼,居然心情很好的回來。
明蘭好生稀奇,便尋了人來問,幾家分開不久,各自的下人都很稔,趁著顧廷燁在裡頭拜年的功夫,底下人打聽了不少兩府的情形。
隨著去四老爺府的顧順道:“……舊炳二爺欠下的債,人家尋上門來,嚷嚷著不還便要打要殺,四老爺氣得病了,便要把家裡頭都託付給煊大爺,劉姨娘和炳二不肯,哭著鬧著,咱們去的時候那兒正亂呢,過了許久才有口熱茶。”隨去五老爺府的顧全叫小桃
了一滿懷的果點心,笑出兩顆小虎牙,小傢伙說的更是麻利:“如今那兒由狄二掌家,五老爺嚴令二要仔細秉公,任誰也不許胡來。二倒是個明白的,便不讓煬大爺隨意支銀。可五老卻不高興了,埋怨二不孝無德。二委屈地直哭,炳二老爺都和五老頂了好幾回嘴了。哦,前幾
外頭有來討花賬的,二說那是訛人,便不叫進去,那討債的便在門口放了會兒賴,恰巧五老爺從外頭詩回來,兩廂一對上,沒能瞞住。五老爺氣了,當場就把煬大爺捆著狠狠打了一頓。咱們去的時候,煬大老爺還沒起身呢……”明蘭默默回屋,看著坐在書案後的顧廷燁,坐姿端正,目光穩重,只嘴角微翹,好像夏夜輕快的月牙兒——她摸摸肚皮,不要你老爹幸災樂禍哦。
次,四房和五房一道來拜年。
夫人總算打起神來,吩咐下頭開了幾桌酒席,外頭男人們一桌,裡頭女眷們兩桌,又叫女先兒唱幾支曲助興。她拉著兩個老妯娌又說又笑,朱氏和廷熒在旁湊趣幾句,頗為熱鬧,廷燦沒吃幾口,就把廷靈叫到自己屋裡說話去了,餘下幾個小的,叫婆們領著玩。
煬大更見憔悴,才十許的人,鬢邊竟現出幾抹銀絲;一邊是被打傷的丈夫,脾氣暴戾,她得沒沒夜地照看,一邊是嚴苛的婆母,動輒罵她不賢,才致使丈夫沒出息。
明蘭心生憫意:“大嫂這些辛苦了,循哥兒幾個還小,你要多顧及自己身呀。”煬大小心地看了那邊正說笑的五老一眼,沒有開口,
地看了明蘭一眼。
狄二孃家出身好,本素瞧不起自家嫂,聞言也嘆了口氣:“大嫂是後福的人,循哥兒夜苦讀上進,這回先生說,差不多可叫侄下場試試了,把父親高興得什麼似的,大嫂,您放心,循哥兒遲早替您掙個功名回來。”提起兒,煬大疲憊蒼老的容顏,如破開黑夜的旭
,綻出欣
自豪的笑容,卻依舊謙恭道:“他們先生也只是叫去試試,小孩家的,哪有那麼能耐。”
“那先生原是父親的同年,早年還做過正,他說的還有假。唉,咱們房這輩孩,以後怕是得指望循哥兒了。”真是歹竹出好筍,狄二不由得不嘆氣,可憐自己丈夫這把年紀了,還被公爹著讀書考舉,看著侄兒顧士循愈發出息,她也漸漸收了對煬大的輕視之心。所謂相夫教,人家至少把一半的本職工作做好了不是。
煬大溫婉地朝她笑了笑,習慣地帶上幾分討好,狄二心平氣和地回了一笑,親熱的拍拍她的手,又親自給她斟了杯酒。
分府後,五房兩妯娌有和睦理解的趨勢,四房的妯娌倆卻愈發的水火不容。席面上,煊大堅決的撇開頭,只顧和明蘭說話,理都不理旁邊的妯娌。炳二連連冷笑:“大嫂近來脾氣見長呀,如今一家老小都捏在嫂手裡,到底不一樣了!”煊大憤憤回頭:“誰愛管家誰管去!像是我千盼萬討來一樣,辛辛苦苦,勞心勞力,沒一句好話也就罷了,還落下滿身的不是!”
“喲,金山銀山把持著,愛往哪兒搬就往哪兒搬,還不興叫人說兩句了!”炳二陰陽怪氣的,煊大被氣得夠嗆,說不出話來,袖簌簌發抖。
說著,炳二還拿帕眼睛,一副祥林嫂的嘴臉,
著鼻哭訴起老一套:“唉喲,反正如今我們是遭人嫌了,你兄弟在外頭生死不知,我們孤兒寡母的還不由著人
!
…
…只盼著大嫂可憐可憐你那幾個侄侄女,好歹留幾口湯水下來!我們……”啪。明蘭重重的把筷拍在桌上,面罩寒霜。炳二住了口,眾人都吃驚的望著明蘭,連坐在靠前邊聽曲兒的位老也注意過來。
“要哭回去哭,大年節的,有你這麼尋晦氣的麼。”明蘭聲音不高,但語氣嚴厲。
炳二愣了下,隨即又哭道:“我這不是……”
“炳兄弟的事,全家誰不知道,誰不替你擔憂。也不看看什麼地方什麼時候,想哭就哭。”明蘭冷冷地哼了聲,眼角瞥了下那邊蠢蠢動的夫人,“回頭待燦妹妹出閣時,你也來這麼一出,想起來便說,說起來就哭。觸大喜
的黴頭,我這做嫂的,頭一個要撕你的嘴!”夫人垂下原本
起的雙肩,眼睛閃了閃,沒有開口。
炳二不敢哭了,睜著眼睛發愣,明蘭看著她,一字一句道:“當初炳兄弟在牢裡時,煊大哥哥風裡雨裡的替他周旋,一天要跑幾個時辰,在有司衙門外一等就是半天,給人賠笑臉,說好話,連口熱飯都顧不上吃,這咱們都是瞧在眼裡的。煊大嫂再心疼,也從不攔著。我年輕,進門不長,卻也好生
動,想著真是嫁進好人家了,這般的兄弟情重,一家和睦。可就這麼著,二嫂還不知足?雖說是親兄弟,但也不能連句謝都沒有吧。”煊大聽著聽著,眼眶都紅了,廷熒瞧見了,忙過來挽著長嫂的胳膊,姑嫂倆頭挨頭靠在一塊兒。
炳二被說的張口結舌,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四老見這情形,心裡尤其適意,一旁的五老不悅的看著明蘭,道:“侄媳婦這話雖沒錯,可你堂嫂到底比你年長,你怎麼好這般嚴詞訓斥,沒大沒小,未免有些不尊重……”話還沒說完,四老就打斷她,道:“誒,弟妹這話不對。我看侄媳婦這話一點都沒錯。大年節的,大家吃酒說笑,燦姐兒有了這麼好的姻緣,顧家又快添丁進口了,這樣的大好,偏老二媳婦不懂事!便是再傷心,也當回去再哭,當著長輩和小輩的面,非要這會哭,真是……!唉,侄媳婦也是不拿咱們當外人,這才說的。”五老有些愕然,呆呆看著往
從不反駁她的四老。
明蘭笑了笑,轉頭對炳二道:“適才是我的不是了,說話也衝。望二嫂別見怪,我只當您是自家人,想到什麼便說了。”炳二答是也不是,答不是也不是,僵出一張難看的笑臉來。煊大瞧著差不多了,嘆了口氣,拍拍炳二的手:“你盡把心放寬了,他大哥早關照過郵驛的,炳兄弟每兩個月就來一信報平安,還有人伺候著,想來是無事的。待過了這兩年,不就又一家團聚了麼。”炳二著鼻,低下頭去,卻也不再鬧騰了;煊大抬起頭來,越過炳二的頭頂,深深看了明蘭一眼,明蘭笑了笑,轉頭去聽曲。
狄二細瞧了這一幕,想起那聽說廷煊長年紀小小,卻已謀了個不壞的差事,便在心裡暗歎,平素自負聰明,卻不如這大嗓門愛吵吵的煊大見機快,掉頭利落,原來人家早搭上頭了,唉,真是人不可貌相。
這次拜年,明蘭狠狠出了一番血,幾個沒出嫁的堂妹,還有半屋的侄侄女,個個都要給壓歲錢,就是明年她生下孩兒,能討回一份壓歲銀來,那也是寡不敵眾。哪怕她努力生,用力生,卯足了勁的生,等她生下許多小仔仔來,可現在向她領壓歲錢的這幫小丫頭們,那時又都已生兒育女了,她(或她的兒女)又得繼續給侄孫侄孫女們壓歲錢(要是還來往的話),唉呀媽呀,果然是,此恨綿綿無絕期,銀永遠給不清——這筆買賣明顯是賠定了,並且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是難以回本的。
夜裡回屋後,明蘭捂著滴血的小心肝,愁眉苦臉地把這悲劇的前景跟丈夫說了,在這個悲催的古代,果然生育才是第一生產力麼。顧廷燁聽完後,倒在上大笑,酒倒醒了一半,看了看明蘭的小腹,回外書房看折了,看了兩本,忽想到某人以前常在他耳邊唸叨‘溫柔鄉便是英雄冢’,於是又命小廝去把公孫那把老骨頭從被窩裡拖起來。
正月過去了六七,顧廷燁的僚屬及友人們開始上門了。
幸得公孫先生早提醒,顧廷燁不敢使門庭若市,熱鬧招搖過,引來言官囉嗦,但來送年禮的卻依舊不少,顧廷燁在外院待客,吩咐門房只放些可結的或
稔的進來,明蘭在內院擺出端莊溫和的笑臉,不斷地對著那些不認識的女眷們道‘何必如此客氣’,不停地對孩說‘快起來,地上冷’,然後誇上幾句‘這孩長得真好’或‘真乖巧’之類。
如此陣仗,虧得她早留了個心,早叫金鋪打了許多刻有吉祥字眼如意雲紋的金銀錁,又因正逢著猴年,又打了幾十個拇指大小的小金猴崽,雖分量不重,卻活靈活現,甚為有趣,用來賞孩們做壓歲錢正合適。
不論遇著能言善辯的,還是沉默老實的,明蘭俱溫厚客氣以待,不曾厚此薄彼,盛老自小的嚴格訓練這時體現其價值了。明蘭端坐微笑的模樣,一派淑嫻溫雅,實在很有忽悠,她說話不多,卻親切有趣。過不幾
,外頭倒都贊明蘭
好,人也和氣厚道。
明蘭自覺十分得意,到底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啊。
除去這些繁瑣應酬,收禮卻是十分愉快的。官場上人的大多乖覺,除了真正可靠的心腹,不會抬著整箱銀來聯絡情,更不會裹著印有戳記的銀票來表達景仰之情。
有從閩南來的大南珠,白淨滾圓的珍珠裝了整匣;半尺高的翡翠滴水觀音,觸手生溫;以瑪瑙玉石和金銀枝條打造的蟠桃盆景,幾可亂真;北邊來的黑狐紫羔猞猁,還有那整張整張的貂皮,摸上去柔軟豐厚的不可思議,還有珍貴的熊膽虎骨雪參……
“真的,無礙麼?”明蘭頗有些鄉巴佬心態,又驚喜又害怕——這都合法嗎。
公孫老頭神自若:“若都不收,反倒要壞事。”若叫明蘭去沈國舅府裡瞧瞧,大約就不會這麼
動了。常年在外地邊境的官僚,不得天聽,不知朝廷走向,此刻不賣力,何時賣力;況這些已是篩了好幾遍的,多是有說法的。
這般情形直到過了初十才好些。
相比澄園這裡的熱火朝天,連門房的小么兒都賺的紅光滿面,老侯府可冷清多了,兩相一對比,那兒從管事到雜役都恨不能叫明蘭趕緊掌理家務,好改善待遇。
因著明蘭忙碌,怕蓉姐兒落下功課,便老實不客氣的去央邵氏看嫻姐兒讀書女紅時,順帶把蓉姐兒也看上;說來也怪,明蘭這麼天兩頭的去請邵氏幫這幫那,邵氏反覺著舒坦。雖和夫人朱氏相處時間更長,卻也喜歡明蘭。
看著兩個小丫頭在園裡堆雪人,跑來奔去,一群丫鬟們跟著起鬨笑鬧,大家夥兒都玩得小臉蛋通紅,她心中的哀愁似也淡去許多。
“去,叫兩個丫頭回來,都瘋了半個時辰了。”邵氏吩咐身旁人。
一個丫鬟眼尖,遠遠瞧見一抬悉的錦湘小轎,便笑道:“約是二夫人來了。”轎直接停在門口,丹橘小心翼翼的扶著明蘭下轎。邵氏叫人把屋裡暖爐燒得旺些,拉明蘭坐下後,道:“大冷天的,你身又不利,出來作甚?有事叫我去便是。”明蘭一邊脫下大氅,一邊道:“是我悶了,況且坐著轎的,又不用自己走動。”她轉頭揮了揮手,叫人把東西拿進來,“昨兒得了兩匹刻絲錦,我瞧著顏
鮮
,料也好,便給大嫂拿過來,給嫻姐兒做兩身新衣裳”邵氏見那料明麗光華,花
貴氣雅緻,顏
卻素淨,正合替父戴孝的女孩穿,她心中歡喜,卻謙辭道:“小孩家的,正長身體呢,何必這麼破費。”明蘭笑道:“我們蓉姐兒也做呢。兩個都是好孩,認真讀書,孝順長輩,嫻姐兒尤其乖巧懂事,正該獎賞的。”邵氏心裡熨帖,便收下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