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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是加油站。”顧鳴了把臉轉頭,發現男友的視線很是意味深長,不由笑起來,“幹嘛,又想偷襲?”居然連情景聯想也能巧合到同一時間點,沈言暗自嘆著俯身過來親他的額頭,“不算偷襲。”顧鳴愣了愣,因為沈言從未在外面有過這樣“不容抵賴”的親密舉動,一時驚喜上頭,當即摟住沈言的脖子索吻。短暫放肆親暱,勾得人整顆心都在發抖。

顧鳴長舒出一口氣,“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沈言退回駕駛位置,“又沒幹別的。”顧鳴笑起來,“你還想幹別的?”沈言一邊把車挪進加油位,一邊淡定回應,“當然。”

“......”加油站工作人員剛好走近,沈言搖下車窗代型號油量,然後轉頭扯開安全帶,“我去付錢。”顧鳴扣上帽子,把大衣遞向沈言,“一起去。”沈言推回給他,“你穿太少了,披著。”十來步間隔,顧鳴也不囉嗦客氣,裹上大衣就下車和沈言奔進一旁的便利店,趁著並肩距離低聲回了句,“、氓!”沈言收下“罪名”,嘴角輕快上揚,鮮少可見的出幾分囂張模樣。

夜深冷清,店內除了收銀員就只一個在等熱水泡麵的司機。

顧鳴拿了兩瓶水給沈言付賬,低著頭沒有吱聲。

這時又進來一個人,徑直走到收銀臺前,“一包紅萬。”收銀員一邊給沈言打票一邊回話,“麻煩稍等。”那人重複,“一包紅萬。”並不算催促,卻透著股教人很不舒服的陰沉支使。

收銀員把票遞給沈言,轉身取了煙掃碼,“18......”話音未落,那人一把從收銀員手裡奪過煙、丟下張百元鈔票轉身就走。他伸手的動作幾乎是擦著沈言的肩膀過去,登時就起人不快、戒備,沈言抓住顧鳴的手往旁邊退出一步,面目神情也都陰沉下來。

“誒,找您錢.......有病啊?”收銀員沒好氣的嘟囔了句,半點不為這意外的“小費”高興。

沈言盯著那人的去向,不自覺就要跟去。顧鳴心知他被惹到,只拖住他的手不放,“沒事,犯不著。”沈言看著那人上了一輛黑皮卡,遲疑片刻點頭應道,“走吧。”他們回到車上,沈言卻沒有進一步動作,視線緊跟著那輛迅速離開的皮卡。

車身很髒,車牌上也沾滿泥點,看不見車裡還有沒有別人,車後貨箱搭著塊同樣髒兮兮的雨布,並沒有裝著貨物。

“沈言?”顧鳴喊了一聲,沈言沒有回應。

先前腦海中飄忽遊蕩的東西又竄了出來,好似清晰了些,好似是一道漆黑的鬼影,隱隱約約間、好似是浮現出一張猙獰、可怖、卻陌生的面目。

“怎麼了你說話!”顧鳴心裡發慌,沈言這才轉回頭來看他,沉默著與他對峙數秒,忽然撤身下車。顧鳴立刻追出去,卻沒想到沈言面過來、狠狠一把將他推遠。

“走!”顧鳴險些被撂倒,勉強站穩時沈言已上車關了車門。顧鳴踩著引擎聲響衝過去,卻只來得及在車門上拍了兩下。

“沈言!!!”車子疾馳而去,絲毫未理會顧鳴的呼喊。

顧鳴緊隨狂奔,但迅速就被拋下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陷入難以言喻的惶恐之中。

因為沈言推開他時說的那句“走”,近乎,就像是訣別一般。

風雪狂漫。

窮追不捨。

那輛灰皮卡已在不遠前方,鮮紅的兩盞尾燈像極了一雙眼睛,冷酷、殘忍、更充滿戲謔。

沈言不想去看,卻不得不看,彷彿有一隻手拽著他的頭髮迫使他抬頭。他聽見了笑聲,也聽見哭喊,還有落在身上或利刃刺破皮的悶聲,甚至,是久久不覺的槍響。

車內空氣稀薄,令人呼艱難。沈言將車窗都打開,讓寒風呼嘯湧進、以此來維持清醒。他此刻仍還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自己想做什麼,更加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最可能是什麼。他做了最壞的選擇,在一切都正去往最好方向的時候。

但他必須這樣做,他不得不這樣做。

因為真的是四個人。因為他沒有記錯。因為已經死了三個。因為,還有一個活著。

通緝令裡的照片,收銀臺前的面目,腦海中的鬼影,都切實的重疊在一起。經年缺失的記憶爭相冒出頭來、一片片聚集拼湊,驚醒了那些早已陳舊無知覺的傷疤。

很痛。

痛得人無法忍耐,卻只能忍耐。

手機瘋狂在響,鍥而不捨的機械鈴音、與先前車門上的拍打、以及後視鏡裡苦追的身影一起,擰成鋒利的弓弦勒緊在心上。渾渾噩噩的又似摻進一句“沒什麼比愛重要”,他想不起是誰說的了,只無意識發出一聲冷笑,他對此並無異議,只更加清楚,愛化不了惡魔。

惡魔。

是他正追趕著的,亦是他提防著的。

世界上並不存在屠龍的勇士。人力微薄至此,如何能斬下惡龍的頭顱?

如他身處的的確是人間,就不該有惡魔逍遙盤桓。

殺人的人,應該得到被殺的結局。

這就是沈言真正的想法,也是他執著於想成為一個正常人的真正理由。

因為他早已經,淪成了惡魔一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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