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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君上之間是有默契的。
他出面救了崑崙,他以身相代。若是君上不肯高抬貴手,就不會饒恕他。
剛才不是已經饒了我麼?!明明饒了啊!如今卻趁著他搶救不及,一子把崑崙打入歸器的狀態!那刑杖就在衣飛石的面前落下,生生將崑崙的人形打散,化作一塊巴掌大的崑崙印,飛回謝茂手裡!
為什麼會這樣?!衣飛石想不通!他眼前一片鮮紅,有鮮血滲入了眼睛。
君上不會這麼欺負他……
衣飛石擦了擦眼睛,他很難接受這一點。君上不會這麼對我……
“你很生氣?”謝茂突然問。
衣飛石很難對君上生起憤怒的情緒,他知道自己不是生氣,而是不可置信。
他甚至都不會為這種震驚對君上產生一點怨憎,他只會反省責怪自己,我背叛了君上,我辜負了君上的信任,我率先打破了和君上的默契,是我讓一切走向了今天的地步……都是我的錯。
“你很後悔。如果你選擇和我手,局面應該掌握在你的手裡,我剛才打不過你。”謝茂說。
正是因為衣飛石選擇了服從,此時被敲了滿頭鮮血,兩處顱骨骨折,肩膀碎了一半,渾身上下染成血人,眼睜睜地看著崑崙歸器,謝茂卻要嘲諷他,指責他心懷不馴。
衣飛石一口氣噎在口,想抬頭看謝茂一眼,卻沒有睜眼的勇氣。
他怕看見君上嘲諷的臉,更怕看見君上眼底的冰冷與芥蒂。
他已經失去君上的信任與愛重了。這個認知比身上所承受的所有皮之痛都更讓衣飛石痛苦,那一種悲從中來的絕望,宛如四面八方湧來的
水將他徹底淹沒。
他忍住心中的嚎啕,擠乾淨聲線中的哀泣,用最虔誠馴服的聲音和姿態,向謝茂乞求憐憫:“臣如今身負重傷,萬萬不是君上對手……”謝茂招招手:“上前來。”衣飛石忍著暈眩噁心,搖搖晃晃地爬到謝茂跟前,謝茂抬起他的下巴,看著他被血汙遮掩的臉。
“若你沒有重傷,是我的對手,就要出手了?”謝茂低聲問。
哪怕他抬起衣飛石的下巴,此時都看不見衣飛石的眼神。因為,衣飛石低垂眼瞼,視線向下,努力地不與他對視。他只能看見衣飛石嘴角勾起一絲苦澀,無比馴服地辯解:“臣不敢。臣沒有……”剛剛他就沒有重傷,也不曾對謝茂動手,硬生生將自己戰力打廢到現在的境界,難道還不能自證?
謝茂本就不是質疑他的忠誠,是故意用這個問題折磨他。
衣飛石不理解這種折磨的意義。
他認為自己也不需要理解。一步踏錯,萬劫不復。無論君上想怎麼折磨,他都要受著。
謝茂見他滿臉血汙,腦袋上兩處凹陷,鮮血汩汩不斷染透衣衫,心中分明有無限悲苦,在自己面前卻連多餘的表情都不敢做,久久的,才看見衣飛石眼角有點點溼潤滲出。
小衣終究還是熬不住,哭了。
謝茂看著他眼角那一點晶瑩,淡淡地回手。
“去洗洗吧。”謝茂把手上的血漬擦去,“髒。”屋內鋒太
烈,崑崙都被直接歸器成印,才修行數年的蟲子哪裡冒得出頭來?一直到謝茂扔下帶血的手帕起身離開,清平才猛烈地
了一口氣,找回了手腳的控制權。
他連忙上前攙扶衣飛石。
衣飛石渾身都是血,第一時間提了提帶,延嗣清平忙將外套脫下覆在他身下:“我先扶夫人清洗包紮……”雌蟲對家法很有經驗,這時候強行把褲子提上去,待會扒下來還得脫一層皮。
謝茂上樓去了,清平扶衣飛石在樓下處理傷口。
這傷勢在普通人而言是很嚴重,送醫院搶救都不一定能度過危險期,對修士就輕鬆多了,尤其是衣飛石這樣有著各種療傷聖藥的修士。家裡各種藥物都常備,清平很練地化開保元丹,喂衣飛石服下。
不管是身下杖打的皮傷,還是肩膀與腦袋上的骨折,很快都得到了緩解。衣飛石昏沉沉地待了一陣,輕聲道:“你去吧。這裡的事不要往外透
,你知道利害了。”崑崙直接成了崑崙印,衣飛石被打得奄奄一息,延嗣清平豈能不知道厲害?
所幸刑杖造成的傷,一部分出自崑崙之手,一部分出自衣飛石之手,這兩種傷都是藥物可以痊癒的。衣飛石唯一擔心的是肩膀上的傷,這會兒稍微緩解了,藥效過去,碎裂的骨頭依然是碎的。
他不願讓容舜等弟子擔心,因此打發清平離開。
何況,清平留在這裡也沒什麼用處,君上本不許清平近身。
清平答應一聲,照顧他歇著,先去把餐廳和廚房收拾乾淨,又準備了一些夜宵的半成品,若是晚上謝茂又鬧脾氣,衣飛石稍微加工就能用,總不至於太麻煩。
“夫人,若是主人訓得太厲害了,你子柔和些。”延嗣清平臨走前,勸說。
衣飛石如今對待謝茂的態度,不止崑崙不解,延嗣清平也是不理解的。
寧可被捶得遍體鱗傷也不肯說軟話,一句呻都沒有,為尊為長者豈能滿意?若是真不忿倔強,站起來對砍也罷了,跪著不吭聲默默挨捶算什麼“倔強”?自討苦吃而已。
衣飛石輕輕捂著左手斷開的指,敷衍了一句:“我知道。你去吧。”——若是沒有往君上的茶裡放那顆九轉
心種子,他也敢求饒的。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