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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聲音,問道:“既曰無情,那麼敢問眾仙君,究竟爾等是否懂得,何謂情?”
“若不懂得,又何來的無情?”
“這無字,從何而來?”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竟劈頭問的眾仙帝訥訥不能言。
“……無自有中來。”一個清凌凌如同山間凍泉的聲音自天階盡頭遙遙傳來。不似往常的不苟言笑,這一次,這一聲解答,竟帶有一種令人心慌的微妙笑意。
南廣和羽睫微顫,動一雙波光瀲灩的眸子,就見到那人自白玉宮前一步步緩步而來。依然是如雪的白袍,依然在肩頭落滿了月華星光,依然有簌簌輕晃的白玉冕旒遮面。
一步步,行至他面前站定。
“鳳凰兒,三千年不見。幸見汝無恙!”帝尊崖涘含笑站在他面前,手指輕抬,白玉柄麈尾在懷。眉目遼遠,似是下界那個飄然來到大隋朝深宮中的國師大人,又似乎不是。
明明是與下界國師大人九分相似的面容,卻有來自三十三天的淡漠。這淡漠,令他眉目間更加清淡,淡的就好像一縷水墨化作的煙塵,彷彿隨時都會散在這雲層水氣中。
他周身都在落雨。
一步走來,冠頂是溼的,白袍凝結了雨水。
那雙如九霄青空的眼睛,盛放了四海所有的水,因此藍的令人心悸。
銀霜一樣的發自冠蓋下垂落,一縷縷,風微微飛揚。
崖涘從未以如此形貌見過他。
或者說,已經足有萬年了,來自紫曇華林的崖涘都不再以如此形貌來見他。
萬年間,他每次見到崖涘,都是一副寬袍綬帶正襟危坐的模樣,像是永遠在板著臉說話,再也不曾見他發垂肩。
再也不曾見他笑得如此年少。
南廣和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沉默良久,才對著那雙青空碧海一樣的眼眸,輕輕地道了一句。
“好久不見,帝尊。”話猶未盡,胳膊突然被人拉住。
身子往後傾倒,懸懸地跌入一個火熱的懷抱中。
卻是葉慕辰自後突然抱住了他。
南廣和鼻子一酸,反手自後摩挲下去,握住葉慕辰的手,將其自身後拽出來,與他一起並肩而立,對著崖涘又笑著說了一句。
“帝尊,吾家的小朱雀也在,你們也有上萬年不曾見了。”葉慕辰自鼻孔內冷嗤了一聲,大手緊緊包裹住南廣和的手,單眼皮一,朝崖涘投來的目光頗帶敵意。
崖涘頓了頓,笑得雲淡風輕。
“鳳凰兒,你那句話,吾答上了。你又有何良方,可教吾?”
…
…這卻是隻有他與他才能懂得的一句話。
於十萬年前,此方天地間四方神靈尚在星辰大海中沉睡。崖涘執著南廣和的手背,共同指向這方世界的天盡頭,淡然道,若有一天,這個世界病了,老了,鳳凰兒,汝可有良方可以救它一救?
彼時廣和笑得憊懶,丹鳳眼兒微眯,無可無不可地道,吾有良方,須汝以無價寶來換。
好。那崖涘曾一口答應。
如今,隔了十萬年光陰,崖涘又拋出了這句機鋒。這次,當著眾人,當著三十二位無情道仙帝,以及上千名極情道修者亡魂。
一向謹言慎行不肯輕諾的崖涘,此刻居然像換了另一人,變得肆意輕狂起來。
南廣和抬眸,深深地看入那雙藍眼眸。於瞳仁深處見到了他身後狼狽的葉家軍及鳥族眾侯爺,還有站在他身側以手指相纏的葉慕辰。
他在最後,於那雙眼眸中見到了自己。
一身硃紅長衣的自己。
烈焰動長髮,額間生長出如雪的娑婆沙華。
似朱衣鬼。
又似墮世仙。
“帝尊,你言無從有中來……”南廣和笑了一聲,不閃不避地著那雙海藍眸中倒映出的自己影像,一字字地問他:“那麼敢問,帝尊你可有情嗎?”這句話,很多年前他也曾如此問過崖涘。只是那時崖涘從不正面答他。
漸漸地,他亦不再拿這個字堵他。
愛慾如枝頭繁花,藏於青翠碧葉後,一歲一榮枯。
很多事情,就是在漫長的不可追的浩蕩光陰中,漸漸變成了再也不能開口的渺遠過往。
只是下界於南贍部洲與東勝神洲界處墮入深海的靈胎兒崖涘之死,令廣和心中紮了一
刺。這刺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南廣和帶有一絲暢快的恨意,恨聲道:“帝尊,你可敢有情嗎?”
“若吾答有,若吾答,……敢!”崖涘默了默,貫來薄涼的邊掛著一抹奇異的笑,緩聲問他:“鳳凰兒,如此,汝又該當如何呢?”崖涘頂著一身的雨水,溼漉漉地站在他面前,跨前一步,又
問了一句。
“自有中而來,於萬有中復歸於無。鳳凰兒,如今吾為汝,即將老,即將死,如此……汝又當如何呢?!”四下無聲。
眾仙帝再也握不住手中兵器,嘩啦啦掉在雲朵中。
雲朵中積聚了太多的水,啪嗒啪嗒落在眾人頭頂,將翠羽斑斕的一眾鳥族將軍侯爺們幾乎淋成了落湯雞。便連玄衣鐵甲的葉慕辰亦不能免,頭頂一簇呆溼漉漉地翹立,越發顯得他一張俊臉陰沉無比,幾乎要撲過來將帝尊崖涘斬殺於長刀下。
而這位三十三天至高無上的帝尊,就這樣靜靜地、無聲地、以一種足以沉山覆海的神,凝望著南廣和。
像是這世間只剩下了他與他。
像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