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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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後,汾陽城。
宗天由河口下了渡輪,沒走幾條街,就發現城裡的人又增加了。不用想他明白,這是今年六月直系及奉系大戰的結果。唉!軍閥的禍國殃民何時了?老百姓的
離失所何時了?而他自己,也存在著有家歸不得的煩惱,只是他的問題很容易解除,如果他肯下得了決心的話。
走到大街,他故意繞過合興木材行。其實也沒什麼觸景傷情的,時間不早了,他不想做沒有必要的逗留。
是的,過去幾年來,他已經做了很多沒必要的事。去年秋天到琉璃河,就是他一生最愚蠢的舉動,自己的用心良苦,只成了別人的一大笑話。
他一直不願去回想那五天被囚的
子。秦鴻鈞軟硬兼施,後來一句“命裡有時終需有,命裡無時莫強求”的話,才擊潰他一味的頑強。
“我松你的綁,你發誓不去破壞人家的婚禮?”秦鴻鈞仍不放心地問。
“我發誓,我對她已死絕了心,若再有任何輕舉妄動,願遭天誅地滅!”宗天面無表情地說。
為了表示決心,他還灑血寫下“蒼鷹從此去,不再戀琉璃”的句子,算是昨種種之死,對過去做一個完全的了斷。
他回家住了幾個月,在芙玉的婚禮過後,因受不了家人的催婚,才北上浮山去找季襄,結果卻在那兒行起醫來。
這一年來,芙玉懷孕,慧梅嫁人,宗義也開始說親事,若他不準備學師父獨身一輩子,是應該成家了。
一走進奉恩堂,幾個夥計土來,搶著說:“少爺,你怎麼這會兒才到?
秦師父和宿川來的胡大夫都等你好多天了。”宗天移步到大廳,德坤宏亮的笑聲首先傳來。屋內擠滿了人,連克明和芙玉都在。
“哈!總算見到人啦!我們由南方水陸都比你快,還擔心你在路上被什麼事耽擱了呢!”久不見面的惠生,一瞧宗天,便開心地叫嚷。
“我不是說過嗎?六月吳佩孚和張作霖打了一仗,留下許多散兵散圍在地方作亂,直線走不了,只好繞彎路,自然就慢了。”秦孝銘說。
“路上有危險嗎?”德坤關心地問。
“還好,我坐阿標的卡車回來,兩人身上都帶槍,除了難民,倒沒碰見土匪。”宗天說。
“你那浮山礦區,不是離戰場很近嗎?有沒有受到波及?”惠生好奇地問。
“沒有。直奉兩系都有官員投資這個礦區,他們還不至於斷自己的財路,所以我們那兒很安全,還有不少人來避難。”宗天回答。
應付完這些問題,宗天才有機會和每個人招呼問候。向秦鴻鈞請安時,師徒間有些尷尬,搶親之事,除了當事人,加上德坤,就沒有其它人知道了,他們也從來不提這件事,彷佛它不曾發生過。
惠生特別介紹的是他女兒元媛。宗天上回見她時,她才是十五歲的小丫頭,如今都十九歲了吧?和湘文恰巧是同齡…該死!他怎麼又想到這個名字?
“元媛說秦大哥好久不到宿州,所以吵著要土來見你。”惠生笑嘻嘻地說。
“是爹爹想見,怎麼又扯到我了?”元媛嬌嗔地說。
“哦!是,是,我說錯了!”惠生轉向宗天說:“見到你,我又忍不住想考考你。我有一個病人,年約五十,常頭痛心煩,面赤失眠,肝火上升,我給他服用天麻、鉤藤等瀉肝之葯,為何初期有效,後來沒有用?”
“那是因為他體質改變了,由最初的肝陽偏亢,變成後來的陰虛陽亢,最後還可能成為陰陽兩虛,所以我們要不斷的換葯。這在西洋有個詞兒,叫做‘高血壓’。”宗天有條不紊地回答。
“說得好!完全符合我的心意。”惠生高興地說。
“我大哥和我親手調教出來的徒弟,怎麼會差呢?”秦鴻鈞笑著說。
“而且還青出於藍,更勝於藍,連西洋醫術他都會了。”德坤笑得眼都謎起。
“西洋醫術全是雕蟲小技,取一兩樣用之可以,但可不能代替中醫。畢竟中國人不是洋鬼子,血氣及經絡都不相同,不可混為一談。”秦孝銘不忘教訓說。
若在以前,定會又有一番辯,但宗天已二十五歲,歷經人事,個
沉潛了許多,知道一時快意不會有任何好處,因此對父親的話,只有唯唯稱是。
“看來宗天仍足堪當我的乘龍快婿喲!”惠生乘機接過話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