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禁錮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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錮的靈魂世田谷區有一個為殘疾人開設的福利工廠,義么將去那裡接受職業訓練。他的關係仍然留在育兒學校,只是去那裡實地工作兩星期。為了讓學生先在家裡練習,工廠在他們去之前留了家庭作業,即把方便筷子放進紙袋裡。義么放學回來後,從書包裡拿出一大堆白木片和很多捆紙袋,好像把不乾淨令人忌諱的東西帶到家裡來。在兩個音箱的正前方,義么撇開兩條腿把大股坐在花席子上,從後邊看就像橫臥的海狗似的。他把膝蓋旁邊的木筷小心翼翼地放進紙袋裡。在放進去之前,仔細檢查一下筷子,如果有破損的話,就無限慨地說:“啊,真遺憾,這雙筷子頭缺了一塊!”然後站起來,恭恭敬敬地把它“安葬”在廚房的廢紙簍裡。

裝完一百之後,義么再重新數一遍。由子從每個角度都能看見紙袋上的印刷標誌之後,義么把筷子捆起來,捲上商標,再用聚乙烯塑料包上。最後的工序很難,如果是大人的話,似乎很快就能練掌握這門技術。一次,全家一起去超級市場,在平時不看的貨架間,子突然停下來,那裡有一個紙包,也同樣地包了一百雙方便筷子。子用專業人員的眼光看表面的包裝,然後又慢慢走出來…

兒子去職業訓練中心,也可以說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走入社會生活。對此,子的想法好像跟我的這種想法相似。深夜,子為中心的入廠典禮作好了準備後,對一直在旁邊看書的我說:“把f先生給的憲法小冊子放到義么的工作服裡吧。因為f先生曾經那麼待過。”我上樓去,用戰後文學家的話來說,f先生是身邊的前輩,是朋友中受人尊敬的先驅。在樓上的書房裡,書架上放著跟這位先驅有關的物品,我取出二十多年前美軍管治下衝繩縣教職員工工會發行的小冊子後,回到樓下。

像上面寫的那樣“與先驅有關的物品”贈給我這本小冊子的f先生出生在沖繩,他已經死了。今年年初,在他的故鄉伊江島舉行意義重大的第十三屆沖繩民俗慶典。f先生是收復行政權運動的活動家,最終也是因為參與這個運動,死在旅館的火災中。f先生很愛喝酒,就連發生火災的時候,他也是爛醉如呢、睡得僵死,哪還能談得上逃走呢?可是,我和他一起工作的時候,從未見過f先生喝酒。所以,在f先生死後,當我聽到他愛喝酒,而且一醉就纏住別人的傳聞時,覺得很意外。在我和f先生的會面中,只有一次讓我瞭解到f先生和酒的關係,當時義么也在場。有一時期,我和幼小的義么特別愛吃豬蹄,義么點豬蹄抹辣椒時那種鈴鐺般清脆的聲音至今還留在我耳邊。我喜歡帶義么去各處的朝鮮飯館,讓他品嚐稍有不同的豬蹄蒸法和味道。一隻豬蹄被分成兩塊盛在盤子裡,端來後,義么按順序先吃厚厚的皮,然後吃,最後是凝膠狀的腱,每啃完一塊骨頭後,就把它擺在桌子上,可是有一天,義么的表情充滿疑惑,不知該把一塊小骨頭放在何處。我接過來一看,原來是義么的一顆牙掉了。那時義么還小,可是他嚴格地按著順序啃豬蹄,然後把所有的骨頭整齊地擺出來。

一個冬天的傍晚,義么也是這樣吃著豬蹄和冷麵——除了夏天,其它季節也賣冷麵的朝鮮飯館還很少,所以我記得走了很遠才在三軒茶館的飲食街上找到一個店。當我們正要往回走的時候,從一個叫作泡盛館的沖繩飯館裡,走出來一位長著大腦袋、大身子,腿極短的矮個子男人,疲憊不堪的娃娃臉正在往這邊看。我和義么兩人本來身體就肥胖,又穿得鼓鼓的,旁人看到會覺得奇怪,他肯定看到我們了。

“f先生”我正要大聲喊,他直地站在那裡好像哭喪著臉,又鑽進剛出來的門簾裡…

f先生死了以後,他的朋友掀起一場運動——在美軍管制下的沖繩,把憲法小冊子放進前的口袋裡。子平時從來不故意顯示,這是因為她回想起f先生,即使看到領著殘疾兒走路的人都怕傷害他們的那份善良和他的一生,所以要我把那本小冊子放入剛剛步入社會生活的義么的前口袋裡。

子回到和女兒同住的臥室後,我把封皮已褪的小冊子放到飯桌上,一邊喝著睡前酒,一邊計劃著寫一部面向殘疾兒童的有關世界、社會、人類的定義集,同時為了義么,我想在書中把憲法解釋一遍。可又一想,那是不會實現的。實現那種願望,並不是很困難,可還是沒有實現。對作家來說,寫這樣一本書也不是沒有樂趣。可我只是口頭上說說而已,實際上並沒有實行計劃。用殘疾兒能理解的語言寫一系列短篇,現在先不考慮這一條件,我想寫一系列短篇,然後再把它們改編成定義集,可這還是不符合我一開始的想法。

目前,我這麼想是有原因的。在凱恩斯以後,戴維·阿德曼是具有代表的布萊克原本的編者。我曾給他寫的《布萊克用語索引》加過註釋,而且一直在使用它。最近,我讀了戴維·阿德曼的《布萊克,帝國的預言者》。他對布萊克及同時代的報紙和小冊子之類作了徹底的研究之後,將布萊克預言詩中的每一句話同英法戰爭的那個時代和社會直接聯繫起來,並作了解釋,在閱讀過程中,我不斷受到震撼,在文章一開始,阿德曼就指出布萊克在預言詩《亞美利加》中是怎樣把美國獨立宣言的思想變成自己詩的語言,我認為這非常有趣。

阿德曼據自己的理解,對照著歷史把文章翻譯出來。在十八張對摺的彩繪版畫上畫著《亞美利加》,在第六張有這樣在該頁的下方,阿德曼對照著獨立宣言的思想寫出自己的分析。

《生命》“天亮了,黑夜消失了,哨兵離開了哨所。/墳墓被打開,奠儀散亂,綿布被洗劫一空。/死人的骨頭,蓋在上面的土,幹縮的肌/一切又都復活了,動,息,呼,睜開眼睛、/就像掙脫枷鎖、逃出牢籠的囚犯一樣跳起來。”《自由》“推磨的奴隸,奔向原野吧。/仰望天空,在燦爛的陽光下開懷大笑吧。/被關在陰暗和嘆息中,三十年了,疲倦不堪的夜夜,/那張臉上從未見過一次微笑,被錮的靈魂,站起來吧,睜開眼睛吧。”《追求幸福的權利》“——鎖開了,城堡的門被打開了。/他們的子和孩子們從統治者的鞭子下解放了——/他們每走一步,回頭看一眼,懷疑著,這是在做夢嗎?然後一邊唱著:‘陽光下,烏雲消失了,又是一個晴朗的早晨’,一邊…”人們反覆地唱著:“推翻統治是我們的權利,是我們的義務。”

“晴朗的夜晚,美麗的月亮出笑臉。/為什麼呢?因為現在帝國已經沒有了,獅子和狼結束了戰爭。”讀這句詩,可能有的人能從中受到強烈的震撼,而有的人會認為這不過是把過多修飾《獨立宣言》思想體系的韻文連綴起來。我們的生活遠離布萊克那一時代的氣氛和聖書神話中的隱喻。在這兩者之中,或許後者更自然。可是我卻屬於被這首詩深深打動的一類人。

我認為緊接著戰後的動盪時期(或者不如說從戰時到戰後更確切些)和新憲法推出的時期,曾給少年時代的我帶來最強烈的震動和影響。我以評論、隨筆的形式寫下了當時的受。這些都受到了所謂懷疑“戰後”的評論家批評。從新憲法的公佈到實施這一期間,會給十一、二歲的人帶來疑問,為什麼憲法中象的條文會讓人銘記在心呢?

我決定以憲法為出發點,為義么寫一本定義集,當然另一方面也是想回答那些批判和嘲。可是,我怎麼也不能著手做這件事,也許我得承認我有一種擔心,我果真能把少年時代的興奮充分表達出來嗎?這件事不是絕對不可能,而且,作為文學創作也是會有樂趣的。可是,因為我預到將會出現這種困難,所以我沒有輕率地開始…

深夜,我望著飯桌上放著的沖繩憲法小冊子,一邊想著這些,一邊喝著酒,已經超過了我平時為了睡眠而喝的酒量了。不久我就清清楚楚地回憶起以前從我的記憶表層中消失的片段。才明白子為什麼突然說出那句話來。偶遇f先生之後,又過了兩、三個月,他來請求人們援助美軍統轄下的沖繩第一次主席選舉。f先生好像完全不知在三軒茶館的那件事,於是我又想那也許是我看錯了,我們在客廳裡談話時,義么每次進來,f先生都為之一驚,所以我也可以理解他神緊張的原因。

那天,請f先生吃了簡單的晚飯,他堅決不接受我請他喝威士忌,我記得他只喝了些啤酒。f先生曾經當過教師,他突然對伺候我們吃飯的子說:“我看你們家的孩子病不重,如果在沖繩的話,可以進普通班級。”子常常到消沉,她說:“不管是在家裡,還是在家長會上,平常我們就想,作為殘疾兒的父母,哪怕是能比他多活一天來照顧他,那該多好呀。”f先生有一張黑軟無力、像老頭陰莖般的娃娃臉,他把臉湊過去說:“夫人,這種想法可要不得呀。是失敗主義,所以不行呀。(f先生好像說的是‘系失敗主義,學以不行呀。’現在,我覺得那是f先生自己的習慣,而不是沖繩人講普通話時帶的口音。)讓殘疾兒把憲法小冊子放在前口袋裡,遇到麻煩時,只要他說“是”然後把它拿出來,問題就全都解決了。不實現這樣的社會是不行的呀。對此不抱希望的人全都是失敗主義呀。”在收復沖繩行政權運動還沒成功的時候。f先生就在活動據地——本青年館的火災中死了。在義么第一次參加社會工作訓練的子裡,子想到讓我把那天晚上f先生留下來的憲法小冊子放在他工作服的前口袋裡。本來,就連子也深深到。f先生去世已經十多年了,可是當殘疾兒遇到困難時,只要從上衣口袋裡拿出憲法小冊子就能解決一切問題的那種社會還沒有到來。恐怕僅僅是因為想起了那個肥胖矮小、走路搖搖晃晃、終疲憊不堪嗜酒如命,皮膚細紋裡沾著黑油,堅決反對失敗主義的f先生吧…

我在前面引用過布萊克的詩,他的政治思想和基督教的教義沒有相同之處。預言詩《亞美利加》直接道出了布萊克的政治主張,這一點跟其它的預言詩不同。美國革命波及到法國,之後在英國也取得了成功。

“晴朗的夜晚,美麗的月亮出了笑臉。/為什麼呢?因為現在已經沒有帝國了,獅子和狼結束了戰爭。”可是這種理想社會沒有到來,卻進入了反動時期,布萊克陷入深深的憂鬱之中,被說成是反動政治。當時,在政治上與布萊克對立的最主要敵人就是喬治三世。那個時期,布萊克陷於深深的抑鬱之中,然而,喬治三世的格卻因此恢復開朗了嗎?目前,我正在為世界史的高考作準備,通過閱讀英國史,使我想起了大彼得、小彼得和納爾遜提督,再次把布萊克的詩和他們的光榮與失敗對照起來。可是,在小說中引用英國史恐怕不妥當吧。由於引用了布萊克,我不得不立刻返回來談自己的兒子。首先,我想寫一段歷史曲。因失掉了美國殖民地,喬治三世受到了刺,據說是發了瘋,一八o一年二月十三,再次表現出瘋狂的徵兆。阿德曼起了一個很有引力的題目《美國最後的國王》,他在文中寫到“在作禮拜的時候,喬治三世突然站起來,用近似瘋狂的語言大聲叫喊著第九十五號詩,使整個教堂裡的人到震驚。‘吾拼命奔波政治四十載,被錯誤矇蔽之民全然不知吾之苦心哉’。那年,正好是喬治三世在位四十年。要注意國王把自己當成耶和華了!”接著,國王跪下來,久久地做祈禱,冰冷的地磚和冬天刺骨的寒氣使他發抖,可他仍然在不停地祈禱…

布萊克多次修改《四個動物》,從這一時期的刪改中可以看出這件事也傳到他的耳朵裡。國王尤萊是布萊克神話世界中的主要人物,他想通過理來統治天下,發瘋的喬治三世潛入尤萊的影子裡。

“王冠的廢墟像冰石一樣,他躺在上面/顫抖的四肢劇烈地搖晃著,尤萊使堅固的震顫了”另外,我被布萊克所引的主要原因是這位詩人立足於從基督教到秘教的傳統上,創造了自己的神話世界,同時他還引進那一時代的變化,作為展開神話世界的契機——當然,他也必須這麼做。

布萊克採用超現實的手法,通過獨特的神話世界,把那個時代的政治、國際關係等問題表現出來。通過這兩條線索,描寫一件事情,我發現了布萊克魅力之所在。

我開始讀布萊克預言詩的時候,最先呈現在面前的是壯觀而又豐富的神話世界,可我也有一個疑問,是什麼力量使他每天能寫出如此大量的詩句呢?書店發行的《法蘭西革命》,本來要出七卷,可實際上只出了第一卷。正因為如此,由布萊克自己刻版印刷,帶有圖的無以類比的詩稿成為傳世之作。

也就是說,既沒有書店的勸說,也沒有讀者的反映,布萊克經過反覆修改,寫完了這部長篇巨詩。因為擔心被檢查,被讀出真正含義,布萊克使用了大量的隱喻,將神話式的構思極盡錯綜複雜。他每天都在預言詩之林中推敲,幻想著批判喬治三世,這些直接避免了喬治三世政府的鎮壓。阿德曼在閱讀那一時期的資料之後,把布萊克的真實意圖解釋出來。通過這些,我多次想到,布萊克在與終生相伴的子凱瑟琳的私人生活中,不正是對喬治三世的治國之道給予了烈的批判嗎?在此,我還想寫一段有關布萊克被推上審判席的很有名的真實故事。

一八oo年,布萊克離開倫敦,在海濱的寓所裡,度過了他自稱為“在太平洋岸邊的三年睡眠”的時光。得到一位富有的實業家、詩人威廉·亨利的資助,那三年,布萊克在創作與自己的神話世界無關的圖和細膩肖像畫。費爾潘寓所的僕人越來越到不滿,終於告發了布萊克。據審判的結果,很難以叛逆罪判處死刑。我據費爾潘的證言記錄,寫下了故事梗概,有一天,布萊克發現陌生的士兵走進自家庭院。布萊克認為庭院是神聖的場所,幻想著妖怪在草陰下舉行葬禮,士兵是這個墮落世界裡野蠻、殘酷、獸的象徵。布萊克用盡全力將士兵推出去,懷恨的士兵發出叫喊,說布萊克詛咒國王、人民和士兵,告發他擾亂朝綱。四季法院最後宣佈布萊克無罪。在下面的一部分證言記錄中,我彷彿看到了當時的場面。

在和士兵的鬥爭中,布萊克的子也站出來鼓勵丈夫。而且凱瑟琳還說:“只要自己的身體裡還有一滴血,就要戰鬥到底。”布萊克問她:“親愛的,你不是跟法蘭西作鬥爭吧?”

“當然不是,我要為波拿巴貢獻一切…”從布萊克的幾部短篇作品中,可以知道凱瑟琳是一位身材高大、體態豐滿、面容溫和的女,跟布萊克結婚的時候,只能在證書上畫一個“×”來代替簽名,是一位沒受過教育的女。可是到了晚年,她取得了很大進步,甚至幫助布萊克給版畫上、印刷。布萊克和凱瑟琳都沒有使用士兵的證詞中那種野的語言。可是這和趕走士兵的那些語言,兩者的含義有不可思議的一致。當布萊克看到證言記錄時,可能會驚訝的,他偷偷地寫批判喬治三世的預言詩,充滿謎一般的隱喻,可能還覺有必要警惕某處有盯梢的密探。這件事使得布萊克一直到晚年都保持著沉默。

我想,可能是布萊克和子說話的內容被原原本本揭發出來,只不過是經過士兵的耳朵後變成野、下的語言。當時,拿破倫還沒有登基,布萊克認為他是拯救法國革命的英雄。法國革命之火波及英國,布萊克希望革命也能給英國帶來解放。不久布萊克就對拿破倫到幻滅,把他視為可惡的暴君…

對於士兵的告發,四季法院認為證據不足,宣佈布萊克無罪,可是布萊克受到詩才平庸的鄉紳資助,必須不停地干與理想相悖的工作,他寫預言詩,批判那個時代,這比畫畫更難找到知音——甚至被亨利嘲笑是發瘋的創作。布萊克四十五、六歲時還保持著趕走士兵的體力,而且正像士兵曾經說過的那樣,子鼓勵布萊克,說出過的語言。這些都給我留下難以忘記的受。實際上,即使推出士兵的布萊克和擔心丈夫的凱瑟琳都保持沉默,但他們的靈魂會在沉默中同士兵的傳言談。被推出的士兵聽到了他們沉默的聲音。閱讀布萊克用暴力推出士兵的故事,引起我無限遐想。這時,我回憶起兒童時代的一個片段。在回憶中,布萊克慣用的字眼又發揮了作用。事情是有關戰時死去的父親。關於父親的死,以前我也寫過多次——雖然不是直接地,但也把當時的印象清楚地寫下來。可是這回,我第一次清楚地回憶起已忘掉的情景,從年幼無知的我對戰時強權的理解到父親的死,特別是到聽到戰敗的消息,呈現出一條清晰的脈絡,好像是有生以來的新發現。通過閱讀布萊克,我到自己好像得到了很多體驗,真是不可思議呀…

從農家買來黃瑞香樹皮後,開始進行被稱為“削皮”的工藝,即將黃瑞香重新浸到水裡使其柔軟,然後刮掉表皮和黃皮,最後,將韌皮曬成白。把簡陋的工具作為“削皮”機器租出去,由農家來幫助做這道工序。父親把收購來的韌皮成小捆,壓成一個大長方體之後,給內閣印刷廠作紙幣的原料。從戰前到戰時,我們家就是以此為生計。

少年時代的我,看到四十五、六歲的父親總是保持沉默,一個人承擔所有的活兒,從不同側面受到父親的內心,當然這只不過是我天真無知的想法。跟農家作易時,父親給我留下統領、族長的印象。拿一把透著冷光的黑小尖刀,仔細地削掉留在韌皮上的表皮,然後捆成一捆,父親端坐在地板上,儼然是個工匠,我覺得這同我現在以寫文章為工作的常生活最接近。縣道兩旁的倉庫陰暗,而且地面是土的,父親在那裡做最後一道工序,即作黃瑞香成型機器,這時的父親給我留下工廠裡工人的形象。機器內部產生出強大力量,父親很好地控制力量把握方向,我似乎從中最能受到父親那成人健壯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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