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零章蔬菜爭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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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七年,正是五月天氣,陽光明媚,天氣已經有些燥熱,只容得人穿一件單衣。二進的院子裡,‮花菊‬正和葡萄等人分菖蒲和艾葉——明就是端午了。

“板栗他們去哪了?咋這半天都沒聲音哩?”‮花菊‬將筆直碧綠的菖蒲挑出兩放到已經分好的艾葉上,艾葉也是兩一份,院子裡擺了好有上百份。劉嬸用稻草將每份捆緊,喚一個叫黃麥的小子來抱了去,送到各個屋門口擺上。

葡萄笑道:“除了後園子,他們還能去哪兒?要是出門的話,從這經過,咱們也能看見。”‮花菊‬點頭,捧起一束艾葉聞了聞,對劉嬸道:“等曬乾了泡些洗澡。這些天,我覺得身上有些癢。”劉嬸笑著應了,又催促‮花菊‬:“少去歇著吧,這也分得差不多了,不如去屋裡瞧瞧櫻桃包粽子,山芋小哥兒也該醒了。”正說著,從正屋裡傳出一聲軟軟的童音:“娘!”緊接著,小喜牽著一個走路還不穩的小娃兒從屋裡出來。

‮花菊‬忙了上去,抱起他,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問道:“山芋,咋不多睡會?”山芋小胳膊摟住孃的脖子,憨笑道:“哥哥…家家(姐姐)!”‮花菊‬抱著他進屋,一邊道:“哥哥他們就要回來了,說不定帶好吃的給山芋吃哩。”山芋是永平六年七月初三出生的,如今差兩個月就一週歲了。

都說外甥像舅,又說侄兒像姑姑,所以,鄭家和張家的娃兒在長相上有些相似那也不奇怪了。這個山芋虎頭虎腦的模樣就很像青木,跟葫蘆小時候也是有些像的。

但是,也僅僅是像而已,其實這娃兒很倒黴。

人都說“龍生九子,九子不同”百姓家的娃兒也是一樣。山芋的眼睛長得像爹,也是狹長的,更準確一點說,是細長的,未免顯得有些小;鼻子長得像舅舅,卻沒有舅舅的鼻樑高,有點塌。

因此兩點,這娃兒就不大好看了。笑起來眼睛幾乎眯成一條縫,配上塌鼻子,有點傻愣愣的。

‮花菊‬鬱悶地瞅著兒子,明明乍一看去。像青木更多些,也像槐子,細細一瞧,卻本沒有舅舅和爹的特。她可心疼了,一時間母氾濫,才不承認兒子長得醜哩,便對大夥說,瞧他笑起來多憨厚,跟舅舅一個樣。長得又敦實,就叫山芋吧。

槐子忙答應了,說這個名兒好,有爹和爺爺的風格。

山芋因為憨厚的醜模樣,得到了孃親和爹更多的關愛,甚至超過了二姐紅椒,這也是“翁失馬焉知非福”了。

他的哥哥姐姐們這會兒正在後園子裡造反哩。

七八個娃兒聚集在後院。其中四五個小娃兒——有男娃有女娃,散佈在兩棵柳樹底下以及院牆邊的竹林附近,用小鋤頭把樹下的泥土都翻了過來,掏出不少蟬蛹,裝在小筲箕裡。

雖然知了(蟬)這時候還不多見,但他們顯然極有經驗,並不會白忙一場,因為去年這地方知了最多。尤其是那柳樹底下,所以特地在這裡挖。

另有兩個大點的男娃站在一棵高大的橡樹下,仰頭望向樹冠。這樹不是當年初建橡園時新栽的小苗,而是從別的地方將半大的橡樹移栽過來的,因此比其他橡樹更為高大。

透過濃密的枝葉,只見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娃。正跟只壁虎似的緊緊貼在樹幹上,伸出胳膊摸向頭頂的三叉樹丫處——那兒有個鳥窩。

待摸到鳥窩裡有不少鳥蛋,男娃頓時咧嘴笑了,出兩豁門牙,讓人見了忍俊不。這娃兒膚微黑,小身子結實幹,黑眉俊眼,原來是板栗。

他也不客氣,將鳥蛋一窩端了,從裡扯下一個小布袋兒,將鳥蛋裝進去,小心地拴在後上,然後雙手抱住樹幹,迅速往下滑。到了下邊壯的樹部位,兩腿一蹬一彈“跐溜”一聲跳下地,不帶一點重音,輕靈得好像一隻貓兒。

眾小娃兒“呼啦”一聲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道“板栗表哥,掏到了?”

“哥,有幾個?”

“走吧,待會老鳥回來了,一發狠會啄人。”大夥簇擁著板栗,目光黏在他手中的布袋上,往院子西北角落走過去。

那兒的草地上用土坯搭了個四方的土灶,就是沒鍋。眾小娃兒分坐在草地上,商議燒鳥蛋烤知了吃。

“我娘把這知了用油炸了給我們吃,香的很。我們用火來炕也是一樣的。炕出來的肯定焦香、嘣脆。”八歲的小蔥已經像個小淑女了,說出來的話卻一點也不淑女。

一個留著榪子蓋頭的四五歲小男娃,看眉眼就像鄭家的娃兒,這是鄭家老三——小名黃豆是也!永平三年五月初八出生,今年四周歲。他比大哥葫蘆要秀氣,比二哥黃瓜要皮實淘氣,一雙眼睛骨碌轉,那機靈跳脫的模樣,叫黃豆再也沒錯了。

黃豆說話利落的很,小大人似的分派道:“大哥去扯些柴草來;二哥洗知了;板栗表哥爬樹累了,就歇著;井兒叔叔燒火;小蔥姐姐待會跟紅椒燒鳥蛋、炕知了,女娃就是幹這個的…”他還沒說完,就見三歲的紅椒掐著小質問道:“那你自個幹啥?”紅椒是‮花菊‬在永平四年六月十六生的閨女。她是大清早出生的,生下來時哭得那個響亮啊,將後山的鳥鳴聲全壓下去了。後來眾人一致決定,這娃兒小名就叫辣椒,因為是女娃,又叫紅椒,聽著更喜人一些。

紅椒長得像‮花菊‬,眉眼都像。可是,這也是個變異的品種:‮花菊‬的眼眸偏沉靜,到了她的臉上,骨碌一轉,泛起一湖瀲灩波光,其靈古怪處,不亞於鄭家的黃豆,脾氣也急躁的很。

黃豆嬉笑道:“我還小…”板栗本不容他說完,打斷他話道:“就是小才要你幹活,跑腿的事都是小娃兒乾的。誰讓你比我們晚出生哩,有本事你早生幾年不就能當老大了?”九歲的葫蘆則命令道:“你跟井兒叔叔一道過去前邊。井兒叔叔去池塘掐一張荷葉來;你去前頭廚房,把咱們燒烤用的鐵絲網子拿來。這知了要放在網子上炕,才不得糊。”語氣不容置疑,很有老大風采。

紅椒聽了對他做了個鬼臉,眨眨眼睛,意思說瞧你偷懶。

黃豆沒有明著拒絕,卻轉頭對青山撒嬌道:“小叔…”小蔥不容他說完即呵斥道:“小叔是長輩,也是你能指派的?你還不跑去拿了來,再找櫻桃姑姑要點鹽,拿一把筷子和一隻碗過來。要不去,也成,回頭你甭想吃,下回出去玩也不帶你。”七歲的黃瓜斯斯文文的坐著,看著弟弟搖頭嘆氣道:“咋這麼沒眼哩?跟姑姑說的,‘認不清形式’,白長一副聰明樣兒,就會耍小心眼,笨死了!”這些哥哥姐姐哪個是好惹的,跟他們打馬虎眼,實在是不智。

黃豆連番受打擊,一點也不喪氣,笑著跳起來,對小蔥道:“小蔥姐姐,你們等著好了,我很快就拿了鐵絲網子和碗來,我跑得快的很。”說完蹬蹬地去了,小井兒也笑著去掐荷葉。

板栗、葫蘆等幾個大的已經在學裡唸了幾年書了,他瞅著黃豆背影,老氣橫秋地說道:“孺子可教也!早這樣聽話不就沒事了,非挨一頓衝話心裡才舒坦。”惹得葫蘆小蔥一齊抿嘴輕笑,紅椒則大聲脆笑——只要黃豆吃癟她就開心。

青山幾乎跟鄭長河一個子,有些憨,開朗又實在,他問眾侄兒和外甥道:“就六個鳥蛋,還這樣小,咋夠吃哩?不如咱們去姐姐那偷幾個雞蛋來。”葫蘆沒吱聲,嘴邊似有笑意;板栗和黃瓜都翻白眼。

小蔥鬱悶地問道:“小舅,你好餓麼?不過是玩,燒那許多蛋幹啥?吃多了晚上吃不下飯去。再說,就算要燒雞蛋,直接跟我娘說一聲,拿幾個來就是了,為啥要偷?讓外婆曉得了,又要罵你。”青山撓撓後腦勺,笑道:“我昨兒聽爹說,他小時候偷家裡的雞蛋,怪好玩的…哦,大哥跟姐夫也偷過。”板栗道:“那是哪年月的事了?爹說小時候窮,雞蛋都是要留著賣錢的,他嘴裡沒味兒,才跟大舅偷老太太的雞蛋煮了吃。小舅整天吃得肚皮滾圓,還饞雞蛋?”小蔥也不跟他們囉嗦,端起那裝了蟬蛹的小筲箕,招呼黃瓜起身,一道去菜園地中間的蓄水池那裡清洗。

原來,這蓄水池建在菜園地中間,卻不是挖的水井,而是用竹從山上接下來的水。

這就是‮花菊‬當初的構想之一了:將家裡通上天然的自來水。

這地方本就水資源豐富,當大片的竹和樹林覆蓋山頭後,在地上植被的保護下,山上的地下水也豐盛起來。

先在山上地勢高的地方挖一口水井,然後選取壯的竹,剖開四分之一的竹片,打通其中的關節部分,用支架固定在地面。再將第二竹較細的一端套在第一內部,一連著一,從山上的水井裡將水接下來。天然的地勢落差,使得這水就不停地從山上往下淌。

因為家裡就數後園子地勢高,槐子便讓人在後園子裡砌了個三四尺高的蓄水池,然後照樣用竹分了好幾條通道,將水接引向廚房和各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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