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多情歌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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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人道:“她倒不會,可是寧願是她會。”拍桌子那人道:“你這話什麼意思?”另一人隨即低低說了一陣,最後說道:“明白了嗎?你敢麼?你有幾條命?”拍桌子那人沒說話,他臉白了,怔在那兒,半天才聽他憋出一句,道:“真的,你怎麼知道?”另一人道:“假不了?也只有我知道,有一回有個黃鬍子瞧上了她,硬派人把她拉進了府裡去,可是當夜他就被人整了,她也不見了,可憐他沒敢吭一聲,這一輩子也算完了。”拍桌子那人機伶一顫道:“那你怎麼知道是那主兒?”另一人道:“咱們是吃哪碗飯的?可巧那夜我想進城去撈一票,結果讓我瞧見了那一幕,嚇得我停都沒停就溜了。”拍桌子那人沒再作聲。

韋慕嵐動了疑,他看得清楚,那兩個是下五門的竊賊,可就沒聽見他們所說的那主兒是誰?難不成就是龍飛?他正在尋思,夥計過來了,躬身哈賠上了一臉笑:“這位公子,您還要點什麼?”韋慕嵐收心定神,搖頭說道:“不要什麼了,要的時候我自會招呼你!”夥計哈應道:“是!是…”嘴裡應著,手前一遞,把一物放在了桌上,道:“您請多坐會兒,要什麼也請儘管招呼,帳已經有人付過了。”韋慕嵐一怔,剛要問,夥計他轉身走了。

韋慕嵐抬手要叫,但他沒叫出聲,隨即垂下了手,把目光落在了桌子上。桌子上,擺著一張寬不過兩指的小紙條,紙條透著幽香,上面用眉筆寫著一行字跡。

韋慕嵐看後,皺了眉,但旋即他一揚雙眉,把紙條拿在手裡團了。

於是,他坐著冷笑,夥計過來添酒,他沒要,過來添菜,他也沒要,一直到夜深酒客散盡。

樓頭空蕩之中,那夥計又走了過來,一哈道:“公子爺,您請跟我來。”說完了話,他轉身走了。

韋慕嵐沒說話,站起來跟了上去。

夥計帶路,直入樓後,下了樓梯,過了一條昏暗的走道,眼前豁然開朗。

眼前,是個小花園,小花園座落著幾間舍,只有一束燈光透紗窗。

夥計他帶著韋慕嵐就直奔這一間,近前他輕叩房門:“姑娘,公子爺到子!”門,輕輕地開了,當門而立的,是位十五六的小姑娘,身著青衣,居然也是美豔絕

她手一伸,把一物進了夥計的手裡,夥計躬身哈,連聲稱謝之後走了,那小姑娘則向韋慕嵐道:“公子爺,您請進來吧。”她閃身讓開了進門路。

韋慕嵐一顆心忐忑,這種事他生平第-遭兒碰上,不知道該怎麼樣應付,可是他只有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進門處,是一間小客廳,佈置華麗,擺設考究,儼然如富貴人家,小姑娘微一搖手道:“公子爺,您請坐會兒。”韋慕嵐稱謝坐在几旁。

小姑娘端過一杯香茗,道:“公子爺,您請喝茶!”韋慕嵐稱謝接過,這回他開了口:“姑娘,我請教…”

“不敢。”小姑娘含笑說道:“您有什麼話,請儘管說。”韋慕嵐道:“這兒是…”小姑娘道:“我們姑娘的住處。”韋慕嵐道:“可是剛才唱歌的那位姑娘?”小姑娘抿嘴一笑道:“我們這兒唱歌的姑娘有好幾位,不知道您指的是哪位呀?”韋慕嵐道:“就是那位…那位穿粉紅衣裙的…”小姑娘一點頭道:“您說對了,那就是我家姑娘!”韋慕嵐道:“那麼,你家姑娘把我召到這兒來是…”小姑娘微微一笑道:“咦,公子爺,您這是幹什麼呀?”韋慕嵐微愕說道:“怎麼了?”小姑娘道:“您怎麼好這麼問?”韋慕嵐愕然說道:“我問錯了嗎?”小姑娘道:“那倒不是,我是說您何必明知故問哪。”韋慕嵐心頭一跳,道:“姑娘,我是真不知道。”

“瞧您。”小姑娘美目微翻道:“人長得這麼好,一副聰明像,怎麼連這都不知道呀,您別問我,等我家姑娘出來後,您請當面問她…”韋慕嵐道:“你家姑娘現在…”小姑娘道:“在更衣!”韋慕嵐臉上一熱,輕“哦”了一聲,沒再說話,但旋即他又說道:“姑娘,你家姑娘她…”話剛說到這兒,小姑娘截了口,道:“您要是想問什麼,最好待會兒當面問我家姑娘。”韋慕嵐只好閉上了嘴。

靜默中,他一眼瞥見這小客廳裡掛了不少字畫,他心裡一動,忙凝目仔細看那字畫的落款。

可是,他失望了,就沒見有“怡紅”兩個字。

就在這時候,輕盈步履響動,人未到香風先送。

小姑娘低低說道“公子爺,我家姑娘出來了。”韋慕嵐心裡猛然跳動,忙站了起來。

他剛站起,屏風後轉出了她,那位唱歌人兒一出現,滿室燈光為之一黯,果然,她已然更了衣,穿的是-襲薄如蟬翼的晚裝,玲瓏嬌軀,若隱若現,肌膚凝脂,欺霜賽雪,嬌靨上紅紅的,似沐浴剛罷,嬌弱無比。

她一進來就盯上了韋慕嵐,仍是那要人命的嬌媚美。

韋慕嵐心神震動,忙垂下目光。

她輕抬皓腕,話聲跟歌聲一樣甜美:“公子請坐!”韋慕嵐道:“謝謝姑娘!”他硬是沒敢抬眼。

他坐了下去,她笑了,也嫋嫋走過來隔幾坐下。

小姑娘捧過來一碗銀耳湯,她抬皓腕,揮了揮手,小姑娘又端走了,她望著韋慕嵐開了口:“公子貴姓?”韋慕嵐道:“不敢,我姓…藍。”她道:“原來是藍公子,公子不是長安人?”韋慕嵐道:“不是,我只是路過長安。”她道:“公子從哪兒來,要往哪兒去?”韋慕嵐道:“我從關外來,要往內地去。”她道:“我看公子象位讀書人。”韋慕嵐道:“是的,我出外遊學…”她道;“那我沒看錯,公子仙鄉是”韋慕嵐道:“我是江南人氏。”她道:“難怪,人人都說江南好,風光明媚,山川秀麗,也只有江南才配出公子這樣的人品。”韋慕嵐找到了說話的機會,道:“姑娘誇獎了,姑娘去過江南嗎?”她微一搖頭,道:“我是長安人,自小生長在長安,連長安都沒出過,所以我一直引為憾事,公子別見笑。”韋慕嵐道:“好說,我請教…”

“不敢。”她道:“我姓楊,小字麗華!”韋慕嵐道:“原來是楊姑娘,姑娘見召是…”她呆了一呆,旋即道:“以公子,不該作此一問。”韋慕嵐臉上一熱,道:“姑娘,我是個讀書人,見聞有限…”楊麗華道:“公子過謙。”韋慕嵐道:“姑娘,這是實情。”楊麗華道:“公子這是何必?”韋慕嵐道:“姑娘休怪唐突,我是真…”楊麗華美目略一眨動,道:“公子真不知道我為什麼敬邀…”韋慕嵐道:“姑娘,我真不知道。”楊麗華嬌靨上神難以言喻,道:“也許我錯了…”韋慕嵐微愕說道:“姑娘這話…”楊麗華嫣然一笑道:“我見公子人品絕世,氣度超人,私心甚是傾慕,所以強抑羞恥,不避私嫌,斗膽請公子來蝸居小坐…”韋慕嵐道:“謝謝姑娘,我,也汗顏。”楊麗華道:“公子別客氣,也請別以風塵見薄,別以厚顏見笑。”韋慕嵐道:“姑娘言重了,我只榮寵。”楊麗華道:“公子…”韋慕嵐道:“姑娘,我這是衷心之言,姑娘非塵世俗中人,倘能得姑娘這麼一位紅粉知己,我不虛此行,蒙姑娘不棄迂腐,不嫌庸俗,垂青下,我也至榮寵。”楊麗華道:“公子這也是實話?”韋慕嵐道:“姑娘,讀書人不敢謊言欺人,我也不擅謊言。”楊麗華嬌靨神微變,道:“該汗顏愧羞的是我…”抬手向後一招,道:“小青。”小姑娘應聲走了過來,她立即吩咐說道“房內備酒,我要跟藍公子把盞訂,剪燭窗下,作一夕之歡談。”小姑娘應聲而去。

韋慕嵐忙道:“姑娘,初次見面我怎好打擾…”楊麗華道:“公子,相貴在真誠,而不在見面之多寡。”韋慕嵐道:“多謝姑娘明教,只是夜已深,姑娘又是一個人住在這ㄦ…”楊麗華道:“公子可是怕因孤男寡女惹人蜚短長?”韋慕嵐道:“姑娘冰清玉潔,假如我為姑娘招來了閒話,那我會愧疚難安…”楊麗華淡然一笑道:“公子這冰清玉潔用得不妥。”韋慕嵐道:“姑娘…”楊麗華微一搖頭道:“我當之有愧,風塵女兒賤軀輕薄,有幾個冰清玉潔的!”韋慕嵐道:“姑娘過於菲薄自己。”楊麗華道:“我這是實話,公子如果怕被風塵玷汙,則我不敢勉強,否則就請把我當做知己,伴我一宵。”韋慕嵐遲疑了一下,慨然說道:“心地光明,暗室中自有青天,我敬姑娘,愛姑娘,縱有蜚短長,但得仰不愧,俯不怍,又何必計較…”楊麗華嬌軀倏顫,道:“公子果然非世俗中人,我…”小姑娘從屏風後轉了出來,近前襝衽道:“姑娘,酒已經備好了。”楊麗華站了起來,含笑說道:“公子請!”韋慕嵐跟著站起,道:“姑娘請。”楊麗華嫣然一笑,道:“敢請與公子並肩齊進。”韋慕嵐道:“姑娘既有所諭,自當遵命。”於是,兩個人並肩兒走向屏風後。

繞過了屏風,幽香意濃,一副珠簾垂於眼前,珠簾後燈光微透,那又是一扇門戶。

小姑娘搶先一步掀起了簾子,進了門,韋慕嵐不覺心頭怦然,臉紅耳熱,敢情,這兒就是楊麗華的香閣!被翻波,牙玉鉤,簡直就是大家閨閣的居處,上枕兒成對,下繡花鞋幾雙,說不盡的軟玉溫香,道不完的綺麗。

前,擺著一張小圓桌,桌上杯箸成對,佳餚美味。

楊麗華含笑肅客,坐定,她向小姑娘擺了手:“小青,這兒沒你的事了,你去睡吧!”小姑娘應了一聲,施禮而去。

這裡,楊麗華親自動手,滿斟了兩杯,然後她舉杯邀客,先乾為敬,三杯酒過,楊麗華嬌靨上酡紅益濃,燈光下看,越發地嬌豔動人,韋慕嵐非好之徒,卻也看得目光微直,心頭怦然。

第三杯酒喝過,楊麗華放下了杯兒,末語先含嬌羞:“我閱人無數,公子算得第一,此情此景,我也經過不少,可是我只覺今宵往夕大不同。

韋慕嵐道:“那隻怕皆因姑娘看重偏愛!”楊麗華搖頭說道:“不,公子不同於世俗,跟一般人絕不一樣。”韋慕嵐淡然一笑,沒說話。

楊麗華似有所,神微黯,輕嘆一聲;道:“恨只恨我跟公子相見太晚…”韋慕嵐道:“姑娘…”楊麗華搖頭說道:“公子不知道,我這:是有而發。”韋慕嵐道:“姑娘這話…”楊麗華道:“公子可記得,我入耳冰清玉潔四字而羞愧汗顏…”韋慕嵐道:“那是姑娘過於菲薄自己。”

“不。”楊麗華道:“風塵之中未嘗沒有守身如玉、冰清玉潔女兒家,但是我…實告公子,既然真誠訂,我也不怕什麼羞恥,我已經不是姑娘了…”韋慕嵐適才在酒樓上聽得人說,並沒有到意外,但是他不便說什麼,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楊麗華接著說道:“不久之前,跟見公子同樣的情形,我在第一樓看見了一位人品絕世,風俊俏的公子,一見傾心,不克自拔,於是我不顧一切地把他邀來居處,我的本意只是想結識他,誰知酒後亂,也經不起他甜言語,百般溫存,我就糊里糊塗地把身子給了他…”韋慕嵐眉鋒微皺,好不自在。

楊麗華美目一凝,道:“公子莫怪我淺言深…”韋慕嵐忙道:“不敢,姑娘,那又怎麼會?”楊麗華道:“謝謝公子…”輕嘆一聲,接道:“自此以後,他常來,我倆也確實過了一段只羨鴛鴦不羨仙、恩愛甜子,儼然燕子,其樂不下於畫眉,可是好景不長,沒多久,他到這兒來的次數就少了,最近本就不來了,我明白我所遇非人,被遺棄了。我悲痛之餘情大變,每當苦悶之際,我就召人來此我寂寞,於是,我放蕩了,我賤視自己,我…”韋慕嵐脫口說道:“姑娘這是自暴自棄…”楊麗華道:“不錯,公子,這是實情,就是對公子,我的本意也是這樣,可是不知怎地,在跟公子談幾句之後,我竟覺得不忍毀了公子,也又有了羞恥之心,於是我改變了心意,只求跟公子作一夕長談,不敢再存念…”韋慕嵐道:“姑娘不該這般折磨自己。”楊麗華嘆道:“心有天高,命比紙薄,只要獲得如意郎,佳夫婿,從此可脫下歌衫,跳出風塵,還我本來,誰知…此情此愛南柯夢,山盟海誓已無存,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怪只怪我自己輕浮不正,妄動情心,如今縱然淘盡三江之水,也難洗我滿面之羞,也難去掉滿身汙穢,命也,運也,夫復何言。”她滿面悲悽地低下頭去。

韋慕嵐也不惻然,好生難受憐惜,沉默了半晌道:“姑娘,此人是…”楊麗華緩緩抬起了頭,道:“起先我以為他是個讀書人,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個武林人,不過他也確是個難得的奇才,不但人長得俊俏風,而且琴棋書畫無所不通,無所不…”韋慕嵐心中一動,道:“姑娘,他,他姓什麼?”楊麗華香邊掠過一絲搐,搖頭說:道:“說來可笑又可憐,我把身子都給了他,也跟他過了一段夫恩愛生活,可是我始終不知道他姓什麼,叫什麼,他也沒告訴我,我竟也沒問…”韋慕嵐輕“哦”了一聲。

楊麗華自嘲一笑道:“公子看我夠糊塗嗎?我是被情愛二字了心竅,被情愛二字衝昏了頭…”韋慕嵐道:“姑娘,愛非罪,情也不是孽。”楊麗華微一點頭,道:“誠然,公子,它為世上造了多少令人羨慕的好夫,佳伴侶,但它卻可詛咒地害了我一生…”一搖頭,接道:“不,我只該怪我自己,怪自己命薄,怪自己糊塗,怪自己不知守份,輕動情心,只是,人心未免也太壞了些。”韋慕嵐道:“誠然,姑娘,有道是: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是夠險惡的,尤其在江湖上,武林中,所以貌不足以取人,外貌祥和,內藏詐者比比皆是。”楊麗華道:“我該早遇見公子…”韋慕嵐道:“姑娘這又是以貌取人。”

“不。”楊麗華搖頭說道:“從公子那故作鎮定泰然,但卻時而的侷促不安的神情,我敢斷言公子是位正人君子。”韋慕嵐道:“謝謝姑娘,但這可以假…”

“誠然。”楊麗華道;“然而那自然的正氣卻是假不得的…這一點他就不如公子,他輕佻,公子穩重,他近乎,而公子-…”韋慕嵐截口說道:“姑娘太過看重了!”楊麗華正說道:“公子,這是我由衷之言。”韋慕嵐沒多說,沉默了一下話鋒突轉道:“我想向姑娘打聽一個人…”楊麗華道:“公子打聽誰?”韋慕嵐道:“姑娘,長安城中可有個叫怡紅的女子?”楊麗華呆了一呆,道:“公子,叫什麼?”韋慕嵐道:“叫怡紅!”楊麗華道:“公子打聽這個人是…”韋慕嵐道:“是位朋友託我路過長安,順便打聽…”楊麗華道:“這麼說公子並不認識這個人?”韋慕嵐道:“是的,姑娘!”楊麗華道:“也不是公子要找這個人?”韋慕嵐道:“是的,姑娘。”楊麗華道:“公子可否告訴我,公子那位朋友是何等樣人?”韋慕嵐微愕說道:“姑娘問這…”楊麗華道:“我可以告訴公子,我知道這個叫怡紅的人…”韋慕嵐一喜忙道:“姑娘,請快…”楊麗華微一搖頭,道:“清公子先告訴我,公子的這位朋友是何等樣人?”韋慕嵐道:“姑娘,這是為什麼?”楊麗華道:“我稍待自當奉告。”韋慕嵐遲疑了一下,道“跟我一樣,也是個讀書人。”楊麗華呆了一呆,道:“跟公子一樣,也是個讀書人?”韋慕嵐道:“是的,姑娘。”楊麗華道:“我還當公子這位朋友跟我一樣,是個紅粉女兒身呢!”韋慕嵐愕然說道:“姑娘這話…”楊麗華道:“我告訴公子,據我所知,這一帶有個叫怡紅的人,但他是男的,而不是個女的…”韋慕嵐一怔道:“怎麼,他是個男的,不是…”楊麗華目詫異,凝注韋慕嵐道:“公子難道還不知道這個人是男是女?”韋慕嵐忙道:“我那位朋友只託我打聽一個叫怡紅的人,並沒有說明這個人是男是女,我看這兩個字:不象男人的名字,所以…”楊麗華道:“原來如此,不錯,這名字的確很容易讓人誤會…”韋慕嵐道:“姑娘,這個叫怡紅的人現在…”楊麗華道:“自當奉知…”抬手指向韋慕嵐身後,道:“公子請回頭看。”韋慕嵐忙回身往後看去,只一眼,他心頭猛地一跳。

剛才進來時他沒留意,他沒細看,那粉壁上,掛著一幅美人圖,畫中人兒坐於几旁,栩栩如生,敢情畫的就是眼前人兒楊麗華,題字取《洛神賦》之一段,落款處一顆朱印,兩字赫然正是怡紅。

他回過頭來忙道:“姑娘這像就是他畫的?”楊麗華神情有點異樣,點頭說道:“是的!”韋慕嵐道:“姑娘也認識他?”楊麗華道:“我何止認識他,我曾傾心於他,失身於他,也曾跟他山盟海誓,跟他做過恩愛夫…”韋慕嵐道:“姑娘,難道他就是…”楊麗華道:“正是那無情無義的負心人!”韋慕嵐呆住了,找來找去卻找到了人家的情郎,這才叫歪打正著,半晌他定過神來,心中忽動,道:“姑娘說他俊俏風?”楊麗華道:“也可以當之無愧!”韋慕嵐道:“姑娘說他琴棋書畫無所不?”楊麗華道:“這也是實情。”韋慕嵐道:“姑娘還說他是個武林人?”楊麗華道:“是的,那還是有一次我被當地地方官強拉去,他…”韋慕嵐道:“請姑娘告訴我,他可有柄玉骨描金扇?”楊麗華呆了一呆,道:“不錯,公子怎麼知道…”韋慕嵐心中狂跳,道:“是他了,原來怡紅此人竟是龍飛…”楊麗華忙道:“公子說誰是龍飛?”韋慕嵐忙一定神,道:“就是姑娘的…他姓龍,單名一個飛宇,美號五陵公子!”楊麗華道:“原來他叫龍飛…”自嘲一笑,搖頭說道:“他叫什麼,他沒告訴我,公子卻告訴了我…”韋慕嵐道:“請姑娘告訴我,他現在何處?”楊麗華苦笑說道:“公子,我剛才說過了,他遺棄了我,最近本…”韋慕嵐道:“這麼說,連姑娘也不知道他現在何處了。”楊麗華道:“我並不知道他現在何處,可是我知道有個地方…”倏地住口不言。

韋慕嵐道:“姑娘,有個地方怎麼?”楊麗華遲疑了一下,道:“請公子告訴我,找他幹什麼?”韋慕嵐道:“我說過,是我一位朋友…:”楊麗華道:“我知道,我只問找他幹什麼?”韋慕嵐道:“他拿了我那位朋友一樣東西…”楊麗華忙道:“他拿了公子那位朋友的什麼東西?”韋慕嵐道:“一方端硯!”楊麗華道:“真的嗎,公子?”韋慕嵐不安地避開了那雙目光,道:“真的,姑娘!”楊麗華一嘆說道:“並非我不相信公子,實在是公子是位正人君子,不擅謊言欺人”韋慕嵐一震忙道:“姑娘這話…”楊麗華道:“公子那不安的神已說明了一切。”韋慕嵐臉上猛地一熱,半晌始道:“姑娘那正人君子,不擅謊言欺人之語令我羞愧…”一頓,毅然說道:“實告姑娘,我不是個讀書人,跟龍飛一樣,也是個武林人!”楊麗華呆了一呆,道:“怎麼,公子也是…我怎沒看出…”韋慕嵐道:“姑娘初不也沒看出龍飛是個武林人嗎?”楊麗華微一點頭,道:“不錯,這麼說,公子的那位朋友…”

“不,姑娘。”韋慕嵐道:“是我自己要找他!”楊麗華又一怔道:“原來是公子要…”她倏然臉一變,道:“當也不會是為了一方端硯。”韋慕嵐道:“不是的,姑娘,是一樣比端硯貴重千萬倍的東西。”楊麗華“哦”了一聲道:“那是什麼?”韋慕嵐道:“姑娘蘊淵博,也許聽說過天竺有一種貝葉…”楊麗華道:“我知道,天竺人用以寫經,故人稱佛經為貝葉。”韋慕嵐道:“不錯,姑娘,他可能拿了我一片貝葉。”楊麗華詫聲說道:“區區一片貝葉,公子怎說…”韋慕嵐道:“姑娘不知道,那貝葉上載有絕高武學,不但對我有大用,而且武林人人夢寐以求,不惜殺身。”-楊麗華“哦”地一聲道:“原來如此,公子適才怎說他可能拿了…”韋慕嵐探懷取出那顆玉印,道:“姑娘請看此物。”楊麗華人目這顆玉印,有著一陣短暫的動,很快地她恢復了平靜,伸手接了過去,點頭說道:“公子,這就是他那顆玉印,公於是從哪ㄦ…”韋慕嵐遂毫不隱瞞地把魚河堡事說了一遍。

聽畢,楊麗華花容失,顫聲說道:“公子他,他殺了人…”韋慕嵐道:“姑娘,江湖事動輒殺人,這是常事,在龍飛來說,尤屬常事!”楊麗華輕聲說道:“天啊!他,他怎麼會殺人,看他文質彬彬,弱不風…”機伶一顫,改口說道:“公子,這顆印就是在魚河堡內撿到的?”韋慕嵐道:“是的,姑娘!”楊麗華道:“公子,單憑這,不能就指他殺人奪物…”韋慕嵐道:“姑娘,所以我說可能是他:”楊麗華道:“這麼說公子尚未能斷定,而只是查證?”韋慕嵐道:“是的,姑娘!”楊麗華道:“公子打算怎麼做?”韋慕嵐道:“只有找他當面問問。”楊麗華道:“要不是他呢?”韋慕嵐道:“我只有另找線索,再找他人。”楊麗華道:“萬一要是他呢?”韋慕嵐道:“自然是請他把那片貝葉還給我。”楊麗華道:“僅止於此嗎?”韋慕嵐道:“是的,姑娘,他殺人的事自有別人找他。”楊麗華神情一緊,道:“誰,誰會找他?”韋慕嵐道:“武林中那些俠義之土。”楊麗華驚聲說道:“那他…他豈不要…”韋慕嵐道:“姑娘,冤冤相報,這是免不了的,武林中事本來也就是你殺我,我殺你的,永遠是恩怨糾紛,永遠是血風腥雨,姑娘不必擔心,他武學高得很。”楊麗華道:“但總有一天他會碰上一個本領比他高的人啊!”韋慕嵐雙眉一聳,道:“你還為他擔心嗎?”楊麗華悽婉一笑道:“公子,有道是:‘一恩’,我以他的子自居,雖然他遺棄了我,可是我,我…”悲笑搖頭,道:“誰知道這叫什麼,是情?是孽?也許我前世欠他的…”韋慕嵐中一陣動,好為眼前這位薄命紅顏不平。

當即,他道:“姑娘,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固然這是道理,可是假如他悔過能改,也許能躲過…”楊麗華忙道:“真的,公子?”韋慕嵐道:“我只能這麼說,姑娘!”楊麗華悲笑說道:“那總是好的,只是誰知道他肯不肯…”微一搖頭,道:“不提了,他遺棄了我,我見不著他,也沒有辦法勸他…”韋慕嵐雙眉一揚,道:“姑娘…”楊麗華道:“公子,萬一他不肯把貝葉還給你呢?”韋慕嵐沉默了一下,道:“我不諱言,姑娘,那我只有以武相向了。”楊麗華忙道:“公子的武學比他…”韋慕嵐道:“姑娘,那難說。”楊麗華臉一變,沒有說話。

韋慕嵐道:“姑娘,請告訴我…”楊麗華搖頭說道:“公子原諒,我不能說。”韋慕嵐呆了一呆,道:“姑娘…”楊麗華道:“公子,怎麼說我跟他有過夫…”嬌靨微酡,神幽怨,閉上了櫻口,沒再說下去。

韋慕嵐心裡明白,眼前這位美豔動人的唱歌人兒仍然深愛著龍飛,而且痴得可憐,他沉默了一下,說道:“我以為姑娘應是位風塵中的俠女,不同於世俗…”楊麗華悽婉一笑,道:“多謝公子,只是人誰無私心…”韋慕嵐道;“我明白,姑娘,龍飛在姑娘的心目中,份量極重,然而姑娘應該為整個江湖著想,也應該為世上那些多情的姑娘們著想。”楊麗華目光一凝,道;“公子的意思是…”韋慕嵐道:“姑娘高智,假如讓他這樣我行我素下去,江湖上不知還有多少人會喪命他手,世上不知道還有多少多情的姑娘要毀在他手裡,姑娘何忍?”楊麗華臉微變,道:“公子以為他真會這樣…”韋.慕嵐道:“他為一片貝葉便狠心殺人全堡,請想,後他若碰見別的奇珍異寶,他會不動心嗎?姑娘對他情深似海,他卻棄姑娘於不顧,以他這種心,我也不以為別個多情女子能倖免。”楊麗華道:“假如奪貝葉、殺人全堡的不是他呢?”韋慕嵐道:“那自然另當別論,姑娘又何必怕我找他?”楊麗華口齒啟動了一下,似乎想要說什麼,可是那片香隨即就不動了,她也沒說出什麼話來。

韋慕嵐又道:“姑娘要知道,假如殺人奪物的是他,貝葉引人覬覦,江湖俠義也不會坐視不管,那麼找他的絕不是我一人,姑娘冰雪聰明,應該分辨得出利害。”楊麗華臉又變,道:“公子,我明白,可是我總不能親口告訴公子…”韋慕嵐道:“姑娘,姑娘意深情痴,除了索還貝葉之外,我願意勸他回頭,跟姑娘長相廝守,共偕白首…”楊麗華美目一睜,道:“真的,公子?”韋慕嵐道:“姑娘,我這個人生平不慣作虛言,姑娘讓我動,我以為這是我輩俠義的份內事,何況挽救一段姻緣,也是一樁功德?”楊麗華一陣動,道:“可是假如他不肯還公子貝葉,也不聽公子規勸?”韋慕嵐慨然說道:“看在姑娘份上,我不傷他就是。”楊麗華顫聲一句:“公子。”突然離座而起,盈盈拜下。

韋慕嵐忙站起避向一旁,道:“姑娘,你這是…”楊麗華含淚抬眼,道:“公子,我恩,也願代他謝過…”韋慕嵐嘆道:“姑娘誠是第一等痴情女子,奈何偏碰薄倖郎,負心漢,姑娘放心,我一定盡心盡力就是。”楊麗華道“再謝謝公子,開元寺旁,萬花樓上,有位名紫雲,此女美豔無雙,堪稱人間尤物,我聽說他跟她暗中來往,久有私情,公子到那兒去一趟,也許…”韋慕嵐一抱拳,道:“多謝姑娘,我這就告辭。”楊麗華呆了一呆,道:“怎麼,公子這麼急?”韋慕嵐道:“姑娘,貝葉雖屬區區一片,但它卻能掀起血雨腥風,怠慢不得,姑娘隆情盛誼我,也為未能陪姑娘終宵而歉疚,然事出無奈,容異有暇再來拜望。請姑娘靜坐香閨,等候佳音就是,告辭。”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只聽房裡楊麗華道:“那…公子走好,恕我不能遠送了。”韋慕嵐應了一聲:“姑娘別客氣!”人已出了舍,長身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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