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破釜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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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適時,四面都起了冷笑聲,伴隨嘿聲,又出現了三個同等高矮,同等裝束的金衣人,一面一個,遠遠地把住四方,不知誰真誰假?巫無影沒有喚住羅昆,緊隨而起,稍微落後一步,慘變已生。

這時,範鳳陽話聲又起,道:“三叔住手!這是我座前的四大金剛,你不是他們的對手,護送信件沒你的事。在老鬼心目中,你還不如四極份量重,帶著八秀和十二神衛,迴轉天南去吧。二叔已經無救,我會好好地安葬他,你不必管了。除開諸葛昌和那封信,誰都可以走。念在同門一場,這是我最後的忠告。”不怪他狂,手下人都這麼厲害,羅昆竟然一招都接不下。巫無影在他喚三叔的時候,已經止步,聞言恨道:“你很好…”底下的話,氣得再也無法出口,揮手示意隨在身後的苗虎等人,重行退回原處,以增厚狂花峒主實力。這並非示怯,徒死無益,衡量目前形勢,只有集中力量,或可死中求活,確保信件不失。霹靂神婆奔至中途,見羅昆已經出手,不願與他們聯手,故即收勢止步。燕、黃二人自是與她同進退,羅昆一招送命,三人不大駭,始知狂花峒主早先之言,並非過份。小賊範鳳陽,確已今非昔比,一身成就,已經高到罕絕地步。馬千里原和丁太,一東一西,安撫鄰居,這時他已到了三人身側,道:“看來小賊已早生異心,否則這四大金剛,短時間內,何能具此不凡身手?公孫公子不知何事耽延,至今未來?”霹靂神婆道:“曉梅一死,他何能不怒,必是找到絕緣谷去了,殊不料小賊會在此出現,稍時劇戰一起,馬大俠務必乘隙突圍,火速給他送…”

“信”字尚未出口,範鳳陽話聲又起,道:“三叔,你這算何意?”這時巫無影已把八秀和十二神煞,在狂花峒主周圍,又多佈置了一圈防守,並且全把兵器取在手中,是以小賊有此一問。巫無影斥道:“你用不著假仁假義,殺不絕我們,休想把信取走。”範鳳陽長嘆一聲道:“隨三叔怎麼說好了,金遜勾結公孫啟,意圖出賣我,老鬼在獲知內情後,不予制止,這能怪我?信送何處,給何人,與我有切身利害關係,如何能不過問?既然全把我當眼中釘,再說也是廢話了,信我一定要留下,甚至濺血五步,也在所不惜!話就說到這裡為止,趕快商量答覆我。”狂花峒主以次諸人,全都聚會神,握緊兵器待變,沒有人再答理他。這時火勢業已延燒甚廣,悅賓棧終於也被波及,火舌吐,濃煙滾騰,薰風熱,已向對街來,火星更是漫天飛舞。範鳳陽等的似乎就是這個時候,嘿聲陰笑道,“這就是你們的答覆,可別再怪我!”話聲甫落,四大金剛,已經向前來。劇戰一觸即發,情況頓呈緊張。霹靂神婆道:“這邊我們。”丁太是死在街左的,她認定範鳳陽就在街左,故已轉換方向對東,所指的自然也就是東邊。

四大金剛,步子很大,但卻很慢。這是功心戰,有意使對方之心理呈現過度的緊張。到了這個時候,範鳳陽猶未現身,這更使對方無從揣測,四大金剛之中,有無範鳳陽在內,或是另藏何處?四大金剛向前每跨一步,狂花峒主這邊的人,心絃就是一緊。雙方的位置,現在都在房上,房上不出平地,有的地方毗連,有的地方隔斷,遇到隔斷的地方,四大金剛必須飄過。

這一飄,眾人的心,就像要奪腔而出,也隨著飄起。當然,這是心理狀態,是覺,心並不能真個飄起。但那滋味,那隨著四大金剛進的步調,所產生的恐懼,卻更不易忍受,更能促成神的崩潰,乃至不戰而屈。這種戰法,如果用在一般敵人身上,可能生效。

範鳳陽用來對付同門,卻選錯了對象,產生了反效果。這些同門也是人,恐懼自所難免;但是,繼之而來的,則是更高的怒火,更深的憤恨;那怒火,那憤恨,所彙集的力量,也是不可估計的。臨街的一面,大火已將封巷,範鳳陽的武功雖已進,依然是血之軀,照舊不住烈火焚烤,縱然不在四大金剛之內,從這一邊來的可能亦不大,為了便於應戰,人手略有移動。

狂花峒主師徒帶著金邈,已經移到第二層房坡上,四極擋在身前,楊青由於雙臂已斷,跟她們在一起,左邊,不,由於方向已變,應該說是右邊了,這邊是霹靂神婆夫婦、黃天爵和馬千里。現在的左邊,是諸葛昌、李玉與蛇叟。巫無影帶著八秀十二煞,散列在第三層房坡上,臨街一面,分去兩個人,目的只在監視,報信,以防萬一。四大金剛的分佈是,正東正西各一人,另外兩個在北邊,中間約有四丈間隔,並非並肩。十來丈距離,即使再慢,也要不了多少時間。

就在雙方接觸、劇戰已起一剎,突從意料中不可能隱身的火巷中,竟然騰起一條人影,以不可言喻的速度,直向第二層房坡上落去。臨街房上預布的兩個人,竟沒發生作用,反而是狂花峒主的弟子,首先發現報的警。四極如斯響應,轉身拒,來人已臨頭頂。火光照耀下,竟是鄒風!此時此地,如何會有局外人?四極便把他視同範鳳陽,八掌齊揚,匯擊一點。

鄒風來勢速,四極應變快,雙方掌力,迅告接觸。一聲大震,宛如地裂天崩。

房子塌了架,房上的人隨同梁瓦,齊向房中落去。狂花峒主卻先一剎,擊出一股金黃的掌風。鄒風剛被反震飄起,目的未達,猶待施展千斤墜,發現那股異掌風,如遇蛇蠍,雙袖一抖,人已借勢向東弧形落去。適時遠處暴起一聲厲喝:“畜牲大膽!”聲起猶在百丈開外,聲落已近鬥場。鄒風果是範鳳陽矯裝,聞聲知人,道:“老鬼,饒你三次不死,這是第二次了,走!”聲落人影已竄,臨走的時候,助了金衣人一掌,才使霹靂神婆夫婦重傷。

金衣人壓力一輕,一掌傷了黃天爵之後,才銜尾遁走。四大金剛另外三人,聞令已先遁走,就這樣,八秀十二煞,又死了四個。來人果是毒臂神魔金星石,停都未停,便已追了下去。狂花峒主急聲呼喚,也沒有應。

事後檢討,四大金剛的武功,是禪門功力,並不如想象的那麼高得駭人,羅昆的死,是死於功力相剋。霹靂神婆習的亦像禪門功力,復有燕黃二人相助,尚稍占上風,而巫無影用的是兵器,故能無損,死的四個,則是功力太差。

馬千里是在霹靂神婆催促下才退下來的,沒敢走遠,料理善後,便成了他的事。

狂花峒主原想留下幫忙,馬千里怕把煞星再招來,婉辭謝了,但卻約定,信送到後再來。青面鬼王李玉的目的不同,並且也不知道信究送何處?決定要等盟弟吳祿的消息,便與病判楊青留下,就便協助辦理善後,昨天匆匆設靈祭奠之後,狂花峒主就帶著人走了。現在李玉由丁太的長子丁元陪著,出去找尋墓地,就便辦好墳葬準備事宜。死者入土為安,也免得影響印家,上下不安。

出於意外的迅速,在公孫啟到達錦州的第五天晚上,曉梅帶著大隊人馬,就趕到了錦州,較預計提早一半時間。公孫啟怕再出事,動不敢動,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相差一天時間,金遜原想追蹤狂花峒主而去,也被公孫啟曉以利害,給強留下來了。

公孫啟不敢動,又不放心讓金遜單獨上路,深怕萬一出事,將來無法向朱萬代。金遜也不是不瞭解公孫啟的苦衷,自不便強人所難,何況再往深處一想,老父孤掌難鳴,處境尤險,將來仍有賴公孫兄妹的協助,留是留下了,顧此慮後,內心的急燥,並不下於公孫啟。曉梅一到,兩個人全都長出一口氣。

霹靂神婆見到公孫啟,傷勢彷彿就好了一半。她親耳聽到範鳳陽的狂言,任憑公孫啟怎麼說,她都不信曉梅還活著,總以為公孫啟是在安她,現在親眼看到曉梅活生生的出現在面前,並且親口向她解釋:“神婆,我的確中了範鳳陽的暗算,南齊的毒經也被賊子搶去了,幸有奇人相助,實際並沒有死,您看,我不是好好的麼?”接著她便把無名神尼相助的往事,說了一遍。霹靂神婆這才相信,嘴裡還不住地念佛。

這是一幅人的畫面,不僅公孫兄妹動得熱淚盈眶,老少群俠也莫不為神婆的真情,深受動。大頭鬼吳祿也隨著大隊來了,盟兄盟弟聚在一起,更是慨叢生。青面鬼王李玉念公孫啟不究舊惡,願留下相助,直到範鳳陽授首以後再走。

公孫啟不能接受他這份盛情,勸勉一番,婉辭謝絕了。第二天陰山五鬼僅餘的三鬼,告別走了,但在臨走之前,合盤托出神兵的一切變化,提供參考,綜計要點,大概是這樣的:一、範鳳陽機緣湊巧,已把絕緣谷武林至寶得去,不僅已將萬世魔功練就,且禪門藝業廣身修為,已無法測度,手下又有四大金剛相助,武功亦高得駭人。

二、以毒臂神魔金星石修為之高,且曾一度受挫。

三、人寰五老與範鳳陽同謀,武功自亦今非昔比。

四、鄭七的月魄牌,已留在神兵密室。

五、神兵絕緣谷兩處惡勢力,金星石已全權委託上官逸解散,礦工遣回原籍,應得工資亦不得剋扣,惟至今尚未見礦工過境,上官逸是否有所圖?不得而知。

六、劉衝不僅挾走秀秀,並且還帶走了範鳳陽所得珍藏。

上官逸曾奉範鳳陽之命,一度往搜胡夢熊,沒有結果。

基於這六點,與那夜實戰情況,推敲範鳳陽的實力和動向,得切四點推論。

一、懷疑四大金剛,即人寰五老中人偽裝,否則,範鳳陽何能瞞得過金星石銳利觀察,憑空出現四個絕頂高手?當然,以範鳳陽心機的深沉,也不能全然不作另有其人的打算,這一點,首先必須查證清楚。

二、礦工何以至今仍未見過境?上官逸、甚至範鳳陽猶思盤踞,意圖何在?繼續盜採金砂,抑或另有詭謀?

十之八九,礦工來自山東,迴轉山東,從大連渡海,即可在煙臺登陸,如遇風順,一兩天的工夫就可以到,或是從營口上船,在灤東登陸,並不是非走錦州不可,是以這一點,亦有待查證。

三、劉衝挾走秀秀,背叛範鳳陽,如非活得不耐煩,便是另有企圖的,他企圖又是什麼?霸佔秘笈?抑是保護秀秀?上官逸搜尋他,何以特別著重北霸天胡夢熊的巢

四、金星石如非另有致勝之策,明知不敵,仍要苦苦追蹤範鳳陽,豈非不智之極?針對這四點,公孫啟立即決定了如下對策:他自己帶著四房子和呂冰、金遜,去絕緣谷,查證人寰五老動向以及與範鳳陽勾結的程度。

杜丹夫婦和霍棄惡,去公主嶺,徹查秀秀是否落在胡夢熊處?同行的有劉智、劉信弟兄,嚴和與齊雲鵬、紀慶,萬一碰上範鳳陽,務必聯手拒敵,切忌逞強。

絕緣谷事了,自己隨後即去接應。其餘的人,隨待四老守家,城廂動靜,由蕭天負責、紀秉南父子,對於珍姥,雖不無芥蒂,但一經深思,除非珍姥臥底,紀家亦難免金星石毒手,何況珍姥實因背叛金星石,連累孃家亦遭滅門之禍,月前如非公孫啟看著珍姥的情面,設法營救,紀秉南加何能夠重新生還?

正如目前的金星石,不也由於金遜的孝行,動了群俠,默默之中,已有意不究既往,恩恩怨怨,錯綜複雜,已難清算,只好不再提起。梅苓、玉蓮、傲霜、雪梅,儘管不願意離開夫婿身邊,但一轉念,此行兇險異常,跟去反會添累贅,也就無法再開口了。

何益三不惜冒著大險並終於喪命所送來的那封信,僅餘一角,就殘篇推測,似與魂牌有關,由於至寶已失,已不重要,只好暫不理會。同樣理由,鄭七留在神兵的那方月魄牌,也不再去取。事情就這樣作了決定,並且立即展開行動。

烏雲掩月,天氣悶熱,似乎要下雨。入夜以後,絕緣谷陷入一片黑暗中,僅七星樓頂層,還亮著燈。幾條人影,捷如狸貓,乘黑掠進,忽分忽合,不知是誰,也不知在幹什麼。刻許之後,似有一人,到了七星樓附近,一晃隱去蹤跡,也不知是否另有其人,抑或其中的一個?頂樓內,二老一少,圍著一張八仙桌,面對面地坐著。兩個老人,一是步月叟孫新。一是灰衣叟辛艮辰。年輕人是此刻的少主上官。這時只聽孫新斥責道:“你這孩子,今天怎這麼不聽話?”上官抗辯道:“你們是不是存心想害我?”辛艮辰斥道:“胡說,教你去練功,也算是害你?”上官道:“我心裡現在亂得很,萬一走火入魔怎麼辦?”辛艮辰道:“你不用歪纏,不願意練拉倒,將來沒出息,也不關我的事。”孫新接口道:“話不能這麼說,武功不能一曝十寒,這道理你也不是不懂。聽我的話,收攝一下心神試試看。傻孩子,我們如果會,能不教給你?”上官道:“要練也可以,把你們新近學會的心法教給我。這麼說,是我師父冤枉你們嘍?”辛艮辰道:“也不盡然,範鳳陽那個王八蛋,曾經亂章摘句,請教過令尊,多少知道一點,只是不全,怎麼能隨便教你,萬一出了病。怎麼向令尊代?”上官道:“家父料必又去追搜那本經典去了?”孫新道:“不一定,範鳳陽的話,能夠完全相信嗎?”上官屈指一算,道:“出去四天了,沒去搜經典,有什麼事?”孫新道:“走的時候說是令師找他,也許在神兵。”上官逸道:“二叔可不能騙我。好吧,我就相信二叔一次,如果教我發現,你們暗中還和那個人面獸心的東西來往,連家父在內,我都六親不認,說得出就做得到!”昂然起立,大步出樓而去,語氣極是堅決。辛艮辰嘆道:“不知老鬼給他吃了什麼魂藥,怎會變成這樣!”孫新道:“別再說了,當年我們比他現在都大,還不是上了老鬼的惡當?得如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辛艮辰道:“大哥也真是的,還在這裡拖個什麼勁?有多少錢就給大家分多少錢,只要問心無愧就成了。老魔小魔都不好惹,再拖下去,勢必又把我們拖進旋渦不可!”孫新道:“你說的倒輕鬆,你又不是沒去神兵,老魔怎麼說的,你難道沒聽見?如果不發夠,傳到別人的耳朵裡去,人寰五老又成了血鬼。老四老五就是去錢的,到多少就扣發走多少,不這麼辦,你還有什麼好法子?”辛艮辰道:“別再說了,愈說我愈有氣,從來就不跟我商量,現在的金砂,挖夠了大家分不成?”孫新無可奈何地說道:“成不一樣,我的三弟。再說一個人分一大地金砂,怎麼帶法,又如何變錢?事情沒有你想那麼的簡單。”辛艮辰愈氣,霍的站了起來,道:“算我笨成不?我睡覺去了。”孫新急聲喊道:“三弟!三弟!唉!”辛艮辰聽如未聞,不顧而去。剩下孫新,望著窗外,呆呆的發怔。

公主嶺安靜了幾天,北霸天胡夢熊剛剛鬆了一口氣,今夜忽又有了響動,屋瓦被人踏碎了,發出一聲很清晰的脆響。胡夢熊暗暗罵道:“笨賊,胡老子就是倒黴,也輪不到你們這種下三的身上去。”他以為來的是賊,否則怎會把屋瓦踏碎,怒上心頭,也沒多想,就衝了出去。天剛黑,蒼茫暮中,他清楚地看到一個夜行人,小衣襟,短打扮,似乎還不知道蹤跡已洩,猶在攏目四望。胡夢熊幾乎氣炸了肺,騰身出掌,便向夜行人擊去。

“砰”聲大響中,又碎一片瓦。夜行人輕功不濟,警覺亦極遲頓,應變可慢。極是意外的,胡夢熊反被震下房來。夜行人也沒站穩,倒退兩步,終於坐倒房坡上,瓦碎得更多了。

“小子,留你活口,老子的蹤跡立洩!”雙手一按房坡,夜行人情勢已撲下房來,居然把龍頭掌舵的,當成了守樁卡的小嘍羅,還要殺人掩蹤跡,的確是有眼無珠,笨到了家的蠢貨。羞怒攻心,靈智俱失,胡夢熊那張大白臉上,佈滿了殺機,著夜行人下撲的勢子,揚掌便擊。下三的小賊,也是這樣的輕藐他,欺凌他,如何能再忍受?多少天來所鬱積的惡氣,盡在這兩掌中發出,恨不得把對方,擊成血泥屑。一聲更是驚人的大響,勁風怒卷四野。胡夢熊還不成,連退三個大步,還險險摔倒。夜行人落地即起,來勢更快更猛。

“小子,認命吧!”鬍子分明都很長了,還被叫成小子,實在欺人太甚了。胡夢熊闖蕩江湖四十年,也沒受過這樣的凌辱,暴提全身功力,硬封而上。夜行人撲得猛,避得更快,一閃躲開。

胡夢熊架落空,掌風帶著懾人銳嘯,一掃而過,龐大的身形,也被自己的掌力,帶得衝出數步,方才拿樁站穩。

“嘿嘿嘿!胡夢熊,你還有什麼話說?”夜行人沒再進招,忽然問出這麼一句。胡夢熊陡一驚,凝視夜行人,面孔陌生得很,從未見過,不由詫問道:“尊駕是誰,來意如何?”衣萍、馮麟,聞警已先後趕到,成三角形,把夜行人夾在當中。夜行人毫無懼意,沉聲說道:“看看我是誰?”隨手摘下一張人皮面具,出廬山真面。

胡夢熊看清夜行人,臉不由陡變。你道來人是誰?

摘去人皮面具,出來的,赫然是範鳳陽陰森面容。胡夢熊豈只變,三魂七魄也嚇得飛走了一半,略定心神,強笑道:“原來是少主,夢熊不知,請怨失之罪。”範鳳陽不答反問,語氣森冷之極道:“人在何處?上官逸系奉我之命而來,何以不據實相告?”胡夢熊道:“人確來過,目前情況混亂,上官逸也未出示金令,難辨真假,屬下不敢冒失,沒有告訴他實話。他警覺難以存身,又走了。”範鳳陽道:“來時幾人,隱於何處?去向如何?”胡夢熊道:“一男一女,隱於寨後中,少主是否前去看看?屬下跟到遼源,據告似去熱河。”範鳳陽哼了一聲,道:“你既已知道本座找他,何故還要施護他們逃走?”胡夢熊苦著臉道:“屬下身不由己,是被迫跟去的。”範鳳陽聲調陡轉冷煞,森厲喝道:“你這身佛門功力,莫非也是被迫學會的?”胡夢熊態度愈恭,道:“這是二少主…”喝住胡夢熊,範鳳陽道:“住口!你原已受他利誘,存有二心。說!你把他們隱藏何處?”胡夢熊道:“少主明鑑,劉衝來時,屬下尚不知真象。”範鳳陽幾次都要出手,終因胡夢熊答辯的俱是實情,腳步納得很穩,使他發作不起來,這時亦是如此,恨哼了一聲,道:“口授抑或筆錄?”胡夢熊道:“劉衝心緒欠佳,筆錄多件,以助記憶,隨便給了屬下一份。”立從身上,取出一份抄件,道:“喏,就是這個。”連上兩步,畢恭畢敬遞了過去。範鳳陽接在手中,瞪一瞥視,道:“不錯,是匹夫的親筆,你已經學會,這個已無用了。”隨手納入懷中。胡夢熊哀求道:“屬下僅略窺初步門徑,敬懇少主賜還。”範鳳陽道:“一定還你,並且還另有厚賜,但非現在,一切須待本座調查清楚,證明你尚確忠於本座時方可。雪山那個丫頭,匹夫如何對待?”胡夢熊道:“出入相偕,親密異常,屬下還以為是劉衝的夫人,不料竟被欺騙了。不過,那女子並非雪山衣裝,是否另為一人就不知道了。”範鳳陽冷嗤道:“你也是個老江湖了,衣服不能換?哼!匹夫欺我太甚,天涯海角,誓非把他找到不可。三之後,絕緣谷敬待後命,我走了。”騰身而起,便向左側一株樹上落去。彼時月已上升,胡夢熊、衣萍相繼躍上樹消,僅見範鳳陽背影,去如疾矢,幾個起落,即已消逝不見,忽聽馮麟喝道:“什麼人?”火急轉身,瞥見馮麟剛剛踏上正房房坡,而來人亦已從後房坡現身,冷森森的答道:“是我,範鳳陽。半個多月不見,怎麼二師兄不認識小弟了麼?”月光映照下,赫然又是一個範鳳陽!馮麟亦冷聲相譏道:“範鳳陽真多,剛走了一個,又來了一個,究竟哪一個是欺師滅祖的真兇實犯…”胡夢熊已凌空趕來,急道:“二弟住口!”他嚇壞了,馮麟罵得太厲害,以範鳳陽的狠毒與現在的修為,出手馮麟必死,是以急速趕來,以辨真假。

極是意外,範鳳陽僅冷哼一聲,並沒出手,出半身,也沒再向前移動一步,雙眼卻閃森厲光芒,瞪視著馮麟。馮麟話已出口,無法收回,似乎也豁出去了,毫不示弱,還蹬著範鳳陽,也沒有再作進一步的行動。胡夢熊腳落房坡,凝視範鳳陽一霎,道:“少主多擔待,屬下今夜也糊塗了,適才離去之人,確與少主像貌一般無二,屬下都分辨不清,二弟馮麟,來此不過半年,自然更難識別,失禮之外,祈勿見責。”範鳳陽冷嗤一聲道:“你認識他多久了?你們騙得了上官逸,騙不了我!”胡夢熊道:胡夢熊道:“早年在關內就相識,他來投奔我,恰巧幾個盟弟在月魄追魂初到遼東時,俱已遇害,也正需要幫手,就把他留在出上了。怎麼,少主看出什麼不對的地方來了?”此言一出,胡夢熊亦極驚詫,不由注視起馮麟來,凝視半晌,也看不出岔眼的地方來,不由至惶惑。

範鳳陽看出胡夢熊神情不假,道:“虧你還是老江湖,簡直瞎了眼,到我這邊來。站在我原先的位置,蒙著右眼,看他的左臉,然後再蒙左眼看右臉,看一看究竟是否不對勁。”胡夢熊如言照辦,目光單注斜視,果覺馮麟臉上的反光,隱約似有變幻,再睜雙眼正視,那種模糊的覺,便不顯著了,閉眼默意馮麟舊時輪廓,亦覺略有出入,不由詫問道:“老二,你如果還把胡夢熊當朋友,告訴我你到底是誰?”馮麟從貼身處,取出一封信來,信封已顯黃舊,道:“大哥拿過去看,就知道詳情了。”胡夢熊急忙接了過去,立即拆閱。

馮麟再不管他,移目範鳳陽道:“尊駕眼力不錯,我不是馮麟,但尊駕是否貨真價實的範鳳陽?自去年至今,範鳳陽不知出現過多少次,卻沒有一個是真的!今夜又是兩個,孰真孰假?好讓仰慕的人失望。”範鳳陽眸光一轉,道:“聽尊駕的口氣,似是專為範某,冒名前來遼東的。今天你如願了,何不開門見山,直道來意?”馮麟道:“在下仰慕的是真貨,尊駕…”胡夢熊已將書信看完,急道:“二弟住口!”喝住馮麟,即問範鳳陽道:“少主?劉衝來過又走了,詳情適才已對上官逸說明,秘笈抄本也被騙走了,全怪屬下得到消息太晚。少主如果另有吩咐,請移玉屋中一敘如何?萍妹去準備酒飯。”衣萍原在料理晚飯,故適才不在胡夢熊身邊,這時見氣氛不對勁,極願用酒飯來沖淡目前的不合諧,立即告退離去。範鳳陽沒有答理她,手一伸,道:“把信拿給我!”胡夢熊道:“少主何苦叫屬下作難。”範鳳陽厲聲道:“拿過來!”胡夢熊這才把信送了過去。

範鳳陽展平一看,只見信上寥寥數語,寫的是:“夢熊大哥如晤,小弟被仇家暗算,幸遇恩兄,得以不死,但肢體已殘,無法再侍左右,恩兄恰亦有事遼東,將尊函推薦,務祈視同小弟,則德無涯矣。弟馮麟頓首。”事實自然不可能再推薦馮麟,是則眼前的馮麟,當是另外一個人,情中一再寫的都是恩兄,不提真姓名,自是別有隱情,不便寫明。範鳳陽看罷書信,震聲狂笑道:“無獨有偶,吾道不孤了!朋友前來遼東,是找金星石還是投敵?”假馮麟沒有理他,卻向胡夢熊一揖到地,慨然說道:“半年相處,承大哥大嫂待我如弟,此情此德,沒齒難忘。

小弟必須告辭了,大嫂面前,請代致意。”昂然轉向範鳳陽道:“你是真貨,我找的就是你,如果有種,山下一會,別連累旁人。”來明去白,待得清清楚楚,話落身起,當先向山下奔去,胡夢熊連聲呼喚,亦置諸不理。胡夢熊呼喚不應,只好轉面挽留範鳳陽,希望遏止這一不幸事件,範鳳陽的厲害,確實難以測度,把假馮麟的話,居然當作耳邊風,並沒追去,卻向胡夢熊說道:“半年之久,他究竟是什麼來歷,言談之間,你豈能毫無所覺?想想看,最好據實答覆我。”胡夢熊苦著臉道:“屬下把他當成了真馮麟,怎會懷疑其他,少主豈非強人所難?”範鳳陽陰沉地說道:“我可以饒他,隨行部眾可不會饒他,生死決於你手,說是不說?”胡夢熊不大驚,皺眉苦思,愈急愈想不起來,道:“少主,求求你,先止住部眾,讓屬下盤問他。”範鳳陽道:“你有把…”驀一聲急嘯,範鳳陽的臉,不覺變,立即改口道:“小看了他,走!”

“走”字聲中,人已電飛去!胡夢熊在後緊緊跟隨,竟是愈追愈形落後。穿過原始森林,視界頓時開朗,居高臨下,看得尤為真切。烈的拚鬥,業已展開,假馮麟和一個金衣蒙面人,打得已是難解難分,除開他的這一對,另有三個金衣蒙面人,也都有了對手,由於相隔甚遠,雙方移動又快,無法看清面目。

金衣蒙面人不多不少,正是四個,又是伴隨範鳳陽同行,應無疑問是四大金剛,是則範鳳陽當也是小魔真身了。鬥場是在一處略呈斜平的山坡上,煙塵滾滾,沙石亂飛,寒光閃晃,風雷俱發,聲勢之猛,甚至駭人。胡夢熊甫出林緣,範鳳陽已接近鬥場,用盡吃的力氣,也是休想趕得上,只得一面趕緊,一面狂呼道:“少主手下留情!”他怕假馮麟吃虧,是以狂呼不止,內心裡卻極是驚詫,假馮麟何以會有早就埋伏的幫手,抑或是巧合,這批人又是誰?一連串的問題還沒想清,場中已告劇變。

他所最關心、看得也最真切的假馮麟,業已著了金衣蒙面人一掌,搖搖晃晃倒下去了。

金衣人都被撲過去的一個大漢,揮動兵器,砸碎了頭顱。

範鳳陽一聲厲嘯,猛撲大漢。不料籍從石後,又突然竄出一男一女,截傷了他。搏鬥立呈白熱化。這批人是誰?結果如何?假馮麟的真實身份及其生死,到底如何?胡夢熊隨後趕來,接近鬥場,不由呆住了。

截擊範鳳陽的那個少女,他不認識,男的是杜丹、杜家參場的主人,一眼就看出來了;其餘的人何須再問,必然都是杜丹一夥的。這個老巨滑的巨寇,一晃身便隱在一處崗後。

他原先是替馮麟擔心,現在卻不能不為自己的老命擔心了,這些人全把老魔和小魔恨得入了骨,哪會有耐心聽自己的詭辯?只要欺身過近,馬上就被捲入旋渦,跟著遭殃。

隱好身形,仔細凝視,沒有看到公孫啟,他才鬆了一口氣,也才有工夫注意場中的景況。他這才看清,馮麟和幫助他的那個大漢,已經擁抱在一起,情似乎非常深厚,心底又不產生一個希望。

“嗯!”他嗯了一聲,暗暗忖道:“何不借著馮麟的關係,化解目前這步災難?”適時,場中變化,立刻又引去了他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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