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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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衛宅，一切都是那麼悉，卻又彷彿很陌生。

見我到來，傭人們都出親切真摯的笑容，並立即去通知衛非。管家李媽一邊帶著我穿過寬闊的客廳走向主臥室，一邊告訴我，衛非下午給我打完電話後，便又體力不支地睡了過去，直到剛才才醒來。於是，我知道，這次米兒為了讓我來，編了謊話——騙我說他不聽勸阻，要出門找我。

我會記往，回去後再和她算賬！

推開紅木雕花門，我走進臥室，裡面光線昏暗，窗簾為了配合睡眠而被緊緊拉上。李媽在衛非的示意下扶著他坐起，拉開窗簾，並在臨走時輕輕地帶上門。

傍晚柔和的光線穿透玻璃進入室內，衛非半躺半靠在頭，眉尖微蹙，臉蒼白，明顯神不濟的樣子，眼裡卻淌著沉重與歉疚。

我靠在陽臺的玻璃拉門旁，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半晌後，他才輕咳一聲，開口說道“…直到前兩天，我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錯。”低沉沙啞的聲音中透著一絲不穩。

“嗯。”我簡單地應了聲，等著下文，同時也暗暗驚訝於自己的平靜。

“我不能說‘對不起’…因為，這三個字本——，本沒辦法輕易地抵消過去發生的事…”

“的確。”我看著他“我也並不想要你的道歉。”我想要的，只是盡力去忘記這件事，可是似乎我沒辦法辦到。

他閉了閉眼，陷入短暫的沉默。然後，他聲音微澀地說“你…一直都在恨我吧。”

“…是。”說出這個字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冷酷異常。

他不語，但手卻不自覺地撫住口，神黯然。

雖然看見他的動作，但冰冷的話還是從我口中繼續冒出來“你認為，我除了恨你，還應該對你抱有什麼情嗎？

…

或者，我應該謝你讓我體驗了別的女人可能一輩子都無法體會得到的覺，那種差點被強暴，又最終得以逃脫的慶幸；謝因為你，我能夠擺脫做個單身母親的辛苦和煩惱；或是…”我的話在衛非臉突然變得青白時打住。

當我還在訝異自己怎麼會說出這麼刻薄的話的同時，衛非已經急促地息著，身體不受控制地歪向一邊，蒼白的手緊緊地揪住前的衣服，指節泛白。

我快步走過去，迅速而練地從頭櫃上一堆藥瓶中揀出治心臟病的藥，倒了兩粒，半跪在上。

“快吃下去！”我把藥遞過去，他緊抿著嘴，明明已經痛到快脫力，卻還伸出手來推開我。

“…你還要不要命！”我罵他，聲音卻在抖。從前讓他吃藥，從沒見過他這樣。

他沒說話，只是緊皺著眉輕輕地搖頭。

顧不得他這是什麼意思，我在他身邊坐下，然後扶起他強行讓他把藥進去。

“就算你死了，也彌補不了什麼。”等到藥片終於進入他嘴裡，我才稍稍了口氣，聲音也平穩下來“而且，如果那樣，我絕對不會原諒你！”我一邊冷硬地說著，一邊扶著他半靠著，並在他頸後和背後進幾個枕頭。

從頭到尾，衛非都閉著眼，我只能從他漸漸平穩的氣息中得知藥效已經發揮作用，雖然他的臉仍然很不好。

我說完後，靜靜地坐在邊。只有我自己知道，剛才那一刻，我的心跳得有多劇烈。我的手在抖，聲音在抖，我坦承，我很害怕——也許是因為太久沒看見過他發病的樣子。

“我剛才…並不是不想活了。”半晌後，衛非開口，聲音很輕，透著虛弱和疲憊“我只是認為…自己應該受到懲罰。”

“所以你就用這個來懲罰自己？！”為他的話到氣憤，我直覺想要抬高聲音，但最終還是放輕了音量。

他沒回答，只是睜開眼看著我，然後說“小晚，讓我彌補過錯，好嗎。”

“…你想怎麼彌補？”本來我是想說，永遠沒辦法彌補。可是，在看了一眼他灰白的臉後，我改變了答案。而且，我也在為之前那段尖刻的話到有些後悔。

“我仍然愛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他輕輕地說，然後深深地看著我。

他的聲音明明微弱，卻重重地撞著我的心。

愛。離開他後並不是沒再聽過這個字，但只有今天，讓我有種五味雜陳的複雜的覺。

就是這種覺，讓我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直覺告訴我，要立刻拒絕！但我仍然猶豫了。所以，只是默默站起來。

突然為自己的不果斷到氣憤，所以，在不著痕跡地閃開他抬起來的手後，我撿起之前慌亂之中丟在地上的手提袋，然後看向他“天晚了，我該回去了。”然後，不等他回答，我走出臥室，裝作沒聽見他那句話，裝作什麼都沒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