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女人9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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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的音樂,莫過於自己生命的進行曲,進行曲後的掌聲,畢竟不是音樂一段時間以來,王富貴的死成了辦公室議論的中心。人們惋惜他的英年早逝,憐憫他的孤幼子,痛恨他作為男人的薄情寡義和草率不負責任。議論最多的是死亡原因。

人們不明白像他這樣什麼都不缺什麼都好的人為什麼想不開走上絕路!俗話說好死不如賴活著,況且他活得不賴:大學畢業,通專業,單位體面,子賢惠,兒子虎頭虎腦…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大材小用,似有懷才不遇之嫌,問題是世上哪有十全十美,誰會沒有或多或少的遺憾!且不說司馬遷蘇東坡伽利略哥白尼,也不說陶淵明蒲松齡**彭德懷,單說…作為受過高等教育的他不該不明白這個道理!

那麼到底為什麼呢?三十五歲,風華正茂,多好的年紀!

會不會有什麼**難以啟齒,只好用死來一了百了封鎖消息?正面想不通人們很容易想到反面。張素紅一次又一次地問他經常和什麼人來往,是否常有神秘電話,有沒有陌生女人找他。我們說沒有。

“這就怪了,什麼原因都沒有就自殺不是神病嘛!”素紅懷疑。

“對,就是神病,看他平時表現就不正常,悶悶乎乎的,肯定是神病!”張素紅最後下結論。

我對這事另有看法。記得著名畫家豐子愷曾這樣評價一代宗師自己的老師弘一法師李叔同沒有任何理由就拋棄紅塵皈依佛門的大畫家大才子大藝術家:人的生活可分為三層:一層是物質生活,就是衣食;二層是神生活,就是藝術;三層是靈魂生活,就是宗教。弘一法師做人一定要做得徹底,所以不滿足於一二層生活,不斷攀緣,終於做了一個真正的和尚…他不是“走投無路,遁入空門”而是為了人生本問題才做了和尚。

那麼人生除豐先生所言分三層外,是不是還有第四層,比如死亡?王富貴踩著鮮花走向死亡是不是也並非“走投無路,遁入陰間”而是為了活得更徹底?

多少年來我們習慣於“實在不行了”才去死,其實這是個很大誤區。如果活著沒意思,或者死了比活著好都是我們去死的理由,無須別的藉口。生,需要勇氣,死,需要更大的勇氣。通常情況下,選擇生容易,求生是人的本能,選擇死才艱難。王富貴選擇了死,一條艱難之路。那麼在某種情況下是不是可以說他比常人更勇敢更無畏更壯烈更徹底?

不管怎麼說他的死給我們科每個人以實實在在的打擊,給我的則是生死遺憾他再也不能兌現赴我邀請的諾言,至死都沒給我機會。

為什麼啊王富貴,你是在意我的,你選擇我病好上班的第二天自殺原本是因為牽掛,你放心不下我,要等我健康起來並安排好今後的生活才肯離去。可是我還沒出國,沒走到天賜身邊,將來還沒有著落,我仍需要你的關懷和幫助啊!你這樣走了我怎麼辦啊!我不能留住你嗎?我為什麼留不住你?我怎樣才能留住你?我還有那麼多的話沒來得及跟你說啊!

哦,是的,我留不住你,沒人能留住你。對於去意已定的你來說任何人都阻擋不了行程,只能耽誤一會兒時間而已。你是那麼的執著而堅定!

所有王富貴的東西我們都沒動,等待著某一天他子來收拾。

辦公室變化最大的是老科長,幾夜之間倏然老去,白髮與俱增。這個老母雞一樣的兄長平時很少參與我們的談話,眼睛卻一刻不曾離開。我們有說有笑時,他一旁怡然自得;我們悶悶不樂時,他著急上火,恨不能上前胳肢我們。在我們科最歡張素紅的也是他,他希望素紅的活躍開朗能傳染給我們,從而使我們每個人都快樂起來。

科長唯一的孩子在外地,家裡只有老伴,他因患嚴重胃病,不敢吃一粒米,中午只能吃“發糕”或饅頭,那張又黑又瘦的臉可以說是皮包骨。長期受病魔折磨,五十多歲的他看起來像九十多。小喬說咱科第一個讓人擔心的是老科長,其次是鍾晴,每次風起我都擔心你們出意外。張素紅說這老天爺淨跟人作對,想胖的肥不起來,想瘦的掉不下去,我這樣的別說山珍海味,喝口涼水都長。你說美味當前誰不饞啊,卻不敢,再胖下去所有的時裝都穿不了。說實在的我的工資只有少部分用在吃上總有飯局呀,餘下的除了化妝品時裝就是減肥藥了。現在滿大街都賣減肥藥,可沒有一樣好使,你說吃的喝的抹的綁的扎的摩的什麼沒用過啊,沒用。有時我想我也得場大病吧好瘦下來,你說乎不乎偏得不上。想有病都辦不到,上哪說理去。

一席話把我們逗得哈哈大笑。科長說小張啊,千萬別盼有病,這病一沾身想攆可就難了。胖點有啥不好,能提籃子,能擔擔子…

“打住打住,”素紅用右手食指頂住左手掌,做出裁判停止的手勢,搶著說“下句話是不是體格好飯量大能幹活?從小就聽這句話,糊死了,我暈吐。”我們又大笑起來。

張素紅最羨慕最佩服的人是葉妙伽。因為我的緣故,她們早就認識,後來妙伽改跑工業線有工作關係,聯繫更多。妙伽第一次採訪陳總,就是素紅安排接待的。她不止一次說你看人家活得那叫瀟灑,出門車接車送,說話都是上句,出入高級酒店,穿戴全是名牌。咱自己的陳總咱難得一見,人家來來往往親密無間,出入陳總辦公室就像回自己家。一塊吃飯時陳總又是開車門又是搬椅子,又是夾菜又是倒酒,相當主動。你也得佩服人家,真有兩下子,話講得讓你學都學不上來。什麼叫無冕之王?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女人活到這個份兒上,值!

又對我說你為什麼不學學你同學,糗在這地方也不怕發芽。我說我沒那兩下子。她說那也不能待在這呀,這叫什麼地方,上前一步用手擋住嘴小聲說:死氣沉沉養老院,年輕人在這都待傻了。小喬不安心本職,很大程度上與她的“教唆”有關。她總說電視臺如何如何好讓小喬活動活動。

“當主持人,多牛啊!”滿臉表情。

又說:“鍾晴你到我們報社當編輯,咱陳總還是愛才的,你求求他,我這邊敲邊鼓說缺人,兩下夾擊,事就成了。到時雖趕不上同學,大小也叫個記者,只是低個檔次唄。”照理說素紅是好意,我該領情,可她一次又一次地提到妙伽和陳總實在是傷了我那最脆弱的神經,我忽然一反常態,十分沒風度地說:“我憑什麼要低個檔次,她是她,我是我,她走她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她可以榮華富貴珠光寶氣,我寧願一無所有素面朝天,但在人格上我們是平等的,不存在誰低誰一等。”說完一扭頭走了,只聽她莫名其妙地說:“這人都怎麼了!”現在,我們的辦公室恢復到以往的平靜,小喬的歌聲和笑聲如同斷線的風箏消失在雲端無影無蹤;張素紅不怎麼來了,即使來,傳遞完信息就走,說“瘮得慌”我們都默不作聲,都小心翼翼,都有所迴避,生怕提起什麼,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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