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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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6,從清晨起就暑熱異常。盛夏就這樣提前一天來到了,喧囂地吹打著太陽的鼓笛,宣告夏季已經來臨。因為院長派來了汽車,本多早晨7點鐘就離開家裡前往櫻井去了。

官幣大社①的大神神社,通常被稱之為三輪明神,以三輪山自身為其神體。三輪山又被簡稱為“御山”海拔467公尺,方圓約為四里②地,山上長滿了繁茂的杉樹、扁柏、紅松、還有柯樹等。山裡一棵活樹也不讓砍伐,一切不淨的東西都不許進山。這座大和國③數第一的神社,還是本最古老的神社。據說,它所傳授的信仰形式也是最為古老的。因此,信仰古神道的人必定要到這座神社來參拜一次。

在語源裡“大神”有兩種說法。一種為古代釀酒時所用的素陶器“甕”的同音誤讀;另一種說法則是取韓國語音中的“米釀”之意而來的,把神酒視為神本身,再用訓讀的方法將其讀為“神”在這裡祭祀的神——大物主大神,是大國主神的“和魂”④,自古以來就被作為造酒之神供奉著。

①明治維新以前,官幣神社為神祗官敬貢幣的神社,明治維新以後,則改由宮內省敬獻。這種神社主要祭祀天皇和皇室宗親以及有功之臣。因其規格不同,又分為大社、中社和小社。

製一里約為3900公尺。本書中以後出現的裡均為製裡。

本古代諸國之一,現在奈良縣境內。

④具有柔和、嫻等德行的神靈和靈魂。

神社院內有一所祭祀“荒魂”①的狹井神社,深得軍人的信仰,有很多參拜者前來祈願武運長久。5年前,在鄉軍人會會長在這裡奉辦了劍道比賽,後來由於狹井神社院內過於窄小,就改在本社前的大院子裡舉行了。

院長對本多這樣介紹了神社的來歷。

在類似牌坊的神社大門前“下車”的字牌處,本多下了汽車。

鋪滿卵石的參拜道路略顯彎曲,左右兩側的杉樹枝葉上攬著細繩,細繩上每隔一段間距就係著一片白紙條,隨風微微地搖曳。松柏那出地面的樹上的蘚苔,宛若被昨的雨淋過的海藻一般青綠。左邊不遠處的小河,在矮竹和羊齒草下嘩嘩淌。強烈的陽光,從頭上被杉樹樹梢切割了的空中撒落在雜草上。走過神橋來到曲折的石階深處,才一晃看到了拜殿上白底紫花帷幔的一角。

本多登上石階盡頭,拭去了汗水。拜殿威嚴地聳立在三輪山的山坳中。殿前寬敞的庭院裡,碎石場地被掃成四方形,微紅的泥土上撒了一層細沙。這個比賽場地的三面,排列著椅子和摺疊凳,碩大的帳篷張在左右兩側的席位上。本多看見自己將要去坐的來賓席,就在那裡的帳篷下。

身著白衣的禰宜②們了上來。他們告訴本多,宮司③正焦急地等候著他。本多回頭瞥了一眼被旭映成牡丹的賽場,轉身隨他們往神社的社務所走去。

平常總是一副嚴謹、認真神態的本多,卻並不是一個虔誠的敬神者。當他看到聳立在拜殿後的那座神山上蔥蔥郁郁、拔秀麗的杉樹,在晨空中凜然閃耀著光亮時,不得不認為那裡確實存在著神,可他的內心,卻始終沒有沉浸在虔誠的敬畏之中。

①剛烈、勇猛的神靈。

②神職名,位於宮司之下,宮掌之上。

③官幣神社的最高神官,或為一般神社的主管人員。

神秘如同清新的空氣溢滿了這個世界,這種覺與那種縱然承認神秘,也只是將其作為例外來對待的看法是大相徑庭的。當然,對於神秘,本多抱著的是一種溫和的心態,將其視為母親一般。不過,早在19歲時,本多就有了自負的年輕人所有的那種離開母親也可以活得下去的心理,這種心理多半是他生來就有的。

與賓客中來自地方的知名人士換名片並久久地寒暄過後,在官司的引導下,本多往拜殿走去。在通向那裡的走廊上,有兩個女巫用長柄水勺往客人伸出的手上澆灑祓齋之水。拜殿上,50個身著劍道練習服的選手已經順序坐在那裡,形成了巨大的藍群體。本多被引到最上座,在那裡坐了下來。

樂師吹奏起笙管,身著禮服、頭戴烏紗禮帽的神官來到神前,用玉串,也就是密密掛著白紙條的綠楊桐樹枝,在人們的頭上左右揮動著,並敬誦了禱文:“值此十月之秋,面對九天之神靈,吾等誠惶誠恐奉頌永遠供奉之大和主上大物主神之尊名,在此大神之三輪神宮前庭…”繼主持人之後,本多代表來賓敬獻了玉串。選手的代表是一位60歲上下的老人,他身穿褪了的藍劍道服,也緊隨著獻上了玉串。在進行這種肅穆、莊嚴的儀式過程中,天氣越來越熱,汗珠在本多的襯衫下像小蟲子似的爬行著,使得本多很不舒服。

參拜儀式結束後,人們都來到前面的庭院,賓客們在來賓帳篷的椅子上落座,選手們則在選手帳篷中的涼蓆上坐下。這時,天的椅子上也坐滿了前來觀看的人,這些人的席位面對著東面的拜殿和神山,頭部正著上午的陽光,於是都拿出扇子和手巾來遮陽。

接著進行的,是冗長的祝辭和致詞。本多也站起身來,煞有介事地說了一通。聽說,今天的奉納比賽①共進行五場,參加比賽的50名選手將分成各為25人的紅白兩隊,每場各出5人進行淘汰賽。在本多之後站起來致詞的是在鄉軍人會會長,就在他沒完沒了地講著話時,坐在本多身旁的宮司悄聲對本多耳語道:①為勞神佛而舉行的舞蹈、武術比賽。

“您看對面帳篷下第一排靠左邊的那個少年,他是東京的國學院大學預科一年級學生。在第一場比賽中,他是白軍先鋒。您可以留心看一看,他可是劍道界寄予厚望的少年,才19歲就已經是三段①了。”

“他叫什麼名字?”

“叫飯沼。”這個名字使得本多想起了什麼,於是便追問道:“叫飯沼嗎…?他父親也是劍道家嗎?”

“不,他父親叫飯沼茂之,是東京一個有名的國粹團體的塾長,也是本神社熱心的信奉者。不過,他本人好像不搞劍道。”

“今天他也來這裡嗎?”

“聽說,他倒是想來看看兒子的比賽,可是不湊巧,今天他在大阪還有一個集會,也就無法分身了。”這樣看來,一定是那個飯沼了。飯沼茂之的名氣很大,可知道他就是曾經當過清顯學僕的那個飯沼,卻是僅僅兩三年以前的事。那還是在法院的審判官辦公室裡談到思想運動時,本多從一位進行過周密調查的同事那裡,曾借閱最近的各種雜誌資料。資料中有一篇題為《右翼人物總覽》的文章,在飯沼茂之的條目下這樣寫著:最近愈益嶄頭角的飯沼茂之是地道的薩摩②人,早在中學時代,就被譽為全縣數一的秀才。因家境貧寒,受鄉黨之推薦,上京到松枝侯爵府上當了少爺的學僕,全力輔導少爺學習,自己也認真苦讀。後與侯爵府上的女傭阿峰熱戀而私奔,多年來含辛茹苦,今終於成了飯沼塾的領頭人,是個熱血的漢子。當然,他現在的夫人就是阿峰,他們之間有了一個男孩。

本劍道的等級,最高級別為十段。

②薩摩現位於本鹿兒島縣西半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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