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越西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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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個姿容絕世的年輕人,竟然比他們這些兒子更得到皇帝的喜歡,不,簡直是寵愛。這些皇子中的任何一個,都沒辦法和皇帝用一次膳,說半個時辰的話,更加不曾受到所謂的父愛和期許。他們所有人都以為,皇帝天生就是沒有這種情的。他已經有十年沒有踏入後宮,對子女們更加不興趣,甚至對政務彷彿也已經沒什麼興趣了。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好糊,他們甚至不敢在那雙銳利的眸子底下多說一句話。可這個旭王元烈,從在越西出現開始,就得到了這些他們想方設法去爭奪卻得不到的東西。宗室之中,如旭王這樣出眾,如此得到聖心,這樣的人活著,對皇位實在是潛在的大威脅。好在旭王不是皇子,無論如何也不會繼承皇位。

對於這樣一個人,他們曾經試圖拉攏他,可用盡方法也沒辦法做到。

本對胡氏一族的示好無動於衷,對於他們送去的珠寶和美人棄若敝履,對他們許下的權力地位毫無興趣。他也從來不曾參加過皇室的宴會,只是忙忙碌碌不知道在幹什麼,就連對皇帝的召見,也不過是偶爾應個卯,並不上心。可就這麼一個人,居然瞧上了郭嘉。

元烈微笑微笑再微笑,道:“我是主持正義啊。”湘王被這一句話氣得要噴血,正義,什麼是正義,他們冤枉的人多了,怎麼沒見你旭王這麼好心管這種閒事!

元烈已經不再看他,轉而對著皇帝沉聲道:“陛下,湘王圖謀不軌,順妃謀殺公主,這都是死罪,不光是他們,連同胡家,都應當給刑部一同受審。”胡順妃聞言,強迫鎮定自己不能在皇帝面前失態,然而手在袖中,卻是滿指冰涼。

皇帝看著元烈,點了點頭,剛要說話,卻覺得一陣頭痛裂。他的頭最近越發疼痛,所有的太醫都認為他舌苔白薄,脈弦浮緊,這些都是寒哮的症狀。所以大多數時候,他只能在溫暖的大殿裡看奏章,聽政務,儘管如此,只要受到一點冷風,他還會不停地咳嗽,變得煩悶不安,暴躁難忍,又像是熱症。如今這幾年,他舊病復發得更快,冷熱替之間,那種窒息的覺,慢慢襲來。

裴後看出了他身體不適,關切地道:“陛下,是不是又開始頭疼了?”她的神情十分關懷,像是發自內心一般。

“陛下,您還好嗎?”郭惠妃也趕緊地走了過去,似乎想要伸出手,卻停在了半空中。

胡順妃的哭聲又傳過來:“陛下,臣妾是一時糊塗,但事情都和湘王無關啊!”湘王也想要上前來,卻被元烈擋住:“殿下,如今你是嫌犯,只怕不宜靠近陛下。”

“你說什麼?我是父皇的親生兒子,你又算是什麼東西,這裡輪不到你說話!”大殿內沙漏中的沙子在動,一點一點,每一粒沙子落下的聲音,都清晰入耳,於是這樣的爭吵聲也格外清晰。皇帝怒聲道:“都住口!”事實上,他的意識在這疼痛中已經有些模糊了,怎麼回事,為什麼每次他一動怒,就會出現這種情況,好像身體都不受控制,燥熱地要發狂!而口上面的巨石,越來越重,越來越沉。似乎有一隻手,在卡他的脖子。

李未央在這一片混亂緊張之中,一直看著裴皇后的面孔,她的臉上彷彿十分的平靜,並沒有慌張,彷彿皇帝出這樣痛苦的神情已經是家常便飯,沒有什麼稀奇的,而這樣的神情,在郭惠妃的臉上也是一樣。她們都沒有對皇帝的病情表現出異常,這說明,皇帝的病早已是積月累,所有人都習慣了。

都湧到皇帝的眼睛裡面,他突然猛地推開旁邊的太監站了起來,一直走到胡順妃的面前,一隻手抬起了她的下巴,胡順妃在這樣的眼神之下,卻出了恐懼的神情:“真是一張漂亮的臉啊,朕對著這張臉,也有很多年了。聽說,愛妃殺了懷慶?嗯?”裴後的容似笑非笑,卻說不出到底是怎樣一種複雜的神情。而惠妃看到這種情形,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卻是元烈淡淡道:“是啊陛下,懷慶公主是被溺死的。”

“哦,溺死的——”皇帝的疼痛彷彿越發劇烈,他默默地重複了一遍元烈的話,徑自微笑起來,道,“刑部做事速度太慢,審案子一個月,判決一個月,處斬也要等明年了吧。”李未央瞧著越西皇帝,卻分明看出了他神情不同尋常,那雙眼睛裡的戾氣越來越盛,本不像是個正常人。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元烈,卻見他十分平靜,像是本沒有察覺到不同尋常之處。

他一定知道什麼,可皇帝究竟是哪裡不對呢?

胡順妃顯然也覺到了不對,她整個人都在顫抖,卻不知道該如何掙脫眼前這個人,她恐懼地看了一眼湘王,湘王卻是本不敢抬起頭來看他們一眼,也就更談不上為自己的母妃求情了。

“你,過來。”皇帝突然鬆開了胡順妃的下巴,向自己的貼身太監招了招手,那太監低頭走近,皇帝輕聲吩咐了幾句,太監連神情都沒有變化,便退了下去,不多時,便見到他指揮著人抬了一個浴桶進來,裡面放滿了水。皇帝指著順妃,道:“把她丟下去!”胡順妃震驚地看著他,失聲道:“陛下——”

“陛下有命,娘娘恕罪。”那老太監一揮手,便有四個太監上來將胡順妃抬了起來,胡順妃拼命地叫了起來:“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啊陛下!盛兒,救我!快救我!救救我啊!”湘王面無人地倒退了一步,隨後猛地意識到了什麼,想要上去抓住順妃的胳膊,卻被旭王擋在面前:“湘王殿下,我勸你不要管。”旭王冷冷的目光一下子驚醒了元盛,他立刻明白,若是自己現在上前,只會怒皇帝,令他連自己一起懲罰!當然,旭王也不是好心,而是不想自己礙手礙腳阻撓行刑!

胡順妃拼命地掙扎,頭髮一下子全都散了開來,美麗的珠寶掉了一地,甚至連藕節似的手臂和肩頭出來了也渾然顧不上,只是尖聲驚叫個不停,嘴巴卻很快被帕子堵住,宮女太監們驚恐地看著這一幕,幾乎都驚呆了,所有人眼睜睜看著胡順妃被丟進了那個大的浴桶,胡順妃掙扎著往上爬,可是四個太監卻按著她的頭,拼命地往下按,然後,她美麗的面孔開始變得猙獰,掙扎開始變得凌亂,這時候李未央看見她勉強伸出來的雪白手臂上,竟然掛著四五隻黑的蠍子,那蠍子不斷地糾纏著她,她輾轉號叫,卻發不出聲音。

李未央望向皇帝,對方的面上依舊是那種頭痛的、病懨懨表情。原來這浴桶裡面,裝著的竟然是滿滿的、鮮活的、張牙舞爪的活蠍子。從數量上看,那些蠍子足有兩三百隻那麼多。殺頭或者剮刑,也比被扔到蠍子堆裡面好一些。蠍子們憤怒地爬上胡順妃柔軟的軀體,甩尾猛蜇。胡順妃號叫不已,宛轉掙扎,絕望驚恐的表情遠甚於千刀萬剮。然而她越是掙扎,蠍子叮蜇就越厲害。無數的毒,蜇入她的體內,讓她整個人青筋暴漲,身體腫脹。

宮女太監們有人膽小,用衣袖遮住了眼睛,或是低下了頭,本不敢去看。

元烈的目光冰冷,他並不畏懼這樣的場面,但他走到了李未央的身前,擋住了她,當然,他知道她並不害怕,可這樣的場景,看了之後難免會在腦海中留下深刻的印象。他怕她晚上會更加睡不著…

“烈兒,別站在遠處,來看啊!”皇帝微笑著向他揚手,招呼著他過去。

元烈同樣微笑道:“陛下,我見不得血,還是站遠一點好。”從前,他必須站在李未央的身後讓她保護,漸漸地,他學會了讓自己擁有一顆冷酷的心。只有這樣,才能夠替她隔絕一切的危險。所以,明知道皇帝不太正常,還引他來看。

湘王渾身顫抖,幾乎不敢抬起眼睛去看,甚至不敢開口說一個不字。皇宮內庭護衛共有二千多人,皆披甲待詔,刀劍齊全。特別是皇帝身邊貼身的那些太監們,表面上都容貌尋常,可他知道那些人個個武力絕倫。如今這些人正用眼睛盯著他,如果他試圖去救胡順妃,片刻之間,那些人就會飛身過來砍掉他的腦袋。不僅他們,還有外面的護衛皆緊握刀柄。倘若皇帝一聲令下,肯定都會毫不猶豫地衝上來。

他只能懦弱地看著,嘴上都咬出了血,卻是面如黃土,呆立無語。

皇帝扭頭看他一眼說:“你為什麼不說話,不為你母妃求情嗎!”湘王心中已然驚恐到了極點,囁嚅半晌,擠出幾句話:“大事均由父皇處理,兒臣不敢置喙。”皇帝微笑了一聲:“真是朕的好兒子。”這話說得語氣異常溫柔,卻也讓人骨悚然。

湘王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幾乎不敢言語半句。

皇帝看了那浴桶一眼,神情更加柔和:“這蠍子朕養了幾年,倒是可惜了。”這種蠍子叫做藍蟄,生長在越西的深山之中,有一種特,毒針極細,雖然毒很大,然而被蟄了片刻之內卻不會立刻致死,反而渾身劇痛難忍。所以,浴桶裡的胡順妃不斷地掙扎,拼了命想要從裡面爬出來,卻有一個太監一直死死按住她的頭頂,把她往桶裡按。隨後,李未央看見有血一點點蔓延了出來,一直淌到了地面,裴後冷漠地看著這一幕,面沒有半點波動。

郭夫人攥緊了手,別過臉去,李未央一直站在她的身邊,靜靜望著。

“那蠍子的毒針十分尖銳,刺進人的身體會不斷湧出血來,這麼多蠍子,痛楚可想而知了。”元烈輕聲地道,“過去有很多人不是被毒死,而是活生生疼死的。”李未央望著,只覺得那些黑的蠍子十分可怖,便是她都覺得如此,更何況一旁的那些宮女呢?一個個都是面煞白,嚇得瑟瑟發抖。南康公主更是已經站不住,軟軟地靠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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