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待宰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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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越發疑惑地看著李未央,她卻淡淡一笑:“把棋子收了吧。”白芷點頭,隨後輕聲道:“小姐——”李未央隨手撥著幾顆棋子,道:“他若今大張旗鼓來搜查,我反倒落於下風,偏偏此人多疑,非要故玄虛,這才讓我僥倖勝了一局。”白芷還是不能明白,李未央卻已經不再解釋了。她深知,蔣華回去以後聽說另外一個消息,必定大病一場,今後能不能爬起來,就要看他自己了。

這樣心高氣傲的人最是不起失敗,李未央卻與他不同,那麼多年的冷宮生涯早已讓她知道,沒有人是永遠不敗的,最要緊的是在失敗的時候可以忍耐,懂得蟄伏,蔣家這些男人,優秀是優秀,可惜太過一帆風順了些,凡事過猶不及,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就是這個道理。

蔣華一路出了李府,竟然連馬都爬不上去,把蔣家護衛嚇得夠嗆,連忙安排了轎子來送,他回到蔣府,剛走到書房門口,卻看見蔣旭滿面悲痛地瞪著自己:“你去了哪裡?”

“我…”蔣華勉強鎮定心神,剛要說話,卻聽見蔣旭一個字一個字地道,“你大哥,被人發現死在倚翠閣。”蔣華聞聽噩耗,覺得整顆心都要溶了,化了,曾經引以為傲的自持力拋到了九宵雲外,面上一片冰涼,:“怎麼會!”李未央她怎麼敢!

蔣旭的眉頭皺得死緊,顯然已是怒極:“坊間傳說你大哥和倚翠閣的一等歌雲相好,今天從太子府出來,不知怎的又去了那邊,無數人都是親眼看著他進去的,隨後他又在那裡喝醉了,與酒客起了爭執,那酒客趁著他酒樁機,將他燒死在倚翠閣…”

“死了…還是燒死的…”那就是什麼證據都沒有留下,除了漫天的言蜚語!蔣華不敢置信,所謂的無數人看見他進去,又是怎麼回事!

蔣旭已是悲痛至極、老淚縱橫:“不光如此,現在全京都的人都在說,蔣家大公子在祖母喪期尋花問柳、醉酒青樓,乃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該死!”該死!該死!該死!好!死得痛快!李未央,世上再無你這等狠毒的女子,蔣華突然大笑,笑聲倉皇,彷彿一隻被人捏住脖子的蒼鷹,蔣旭驚恐地看著他,“華兒!你這是怎麼了?!”蔣華笑不可遏,彷彿連五臟六腑都要咳出來,沒等蔣旭去攙扶他,他卻陡然仰天倒下。

“華兒!”蔣旭悚然一驚,連忙伸手去扶,可惜慢了一步,蔣華整個人頹然地從臺階摔了下去…

對於蔣月蘭來說,李未央能夠平安回來,她十分的驚訝,同時心中湧現出無限的不甘心,她為什麼還不死呢?明明做了這麼多事,對方卻毫髮無傷——她沉住氣,親自命人做了糕點,去看望李德。作為伯母,她對這位三少爺表示一點關心是應該的,可更重要的是,每次看到對方的容貌,她的心中會不由自主地湧起一種難以形容的覺。

丫頭進去通報,蔣月蘭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發上,竟然有一種奇異的緊張。

“母親?”李常笑略有些奇怪地看著她。

“無事。”蔣月蘭笑容平和地回答她,在任何人面前,她都不願意叫人瞧出她的心思。叫著李常笑來,不過是為了避嫌罷了,免得人家說她這位年輕的伯母特地跑到這裡來看望,多少不好聽。不過,蔣月蘭自信自己行的正坐得直,並沒有什麼不能給人看的。

德正病著,偏偏李未央去了荷香院,他素來不喜歡屋子裡人多,便驅散了丫頭們,只是一個人休息。三天來,他雖然沒有生命危險,卻一直是因為重傷而發燒不止,再加上天氣過於炎熱,傷口越發地易潰難好,雖然李未央經常守著他,可他卻時常燒地清醒一陣糊塗一陣,老夫人李蕭然來了好幾回,他都是昏著。

蔣月蘭進去的時候,正巧碰到來看診的大夫,李常笑關心李德的傷勢,便留在門口多問了幾句,丫頭引著蔣月蘭進去。

隔著紗簾,蔣月蘭只能隱約看見裡面的情景,本看不到對方的臉,她下意識地吩咐丫頭道:“我有幾句話要對三少爺說,你們先出去吧。”兩個丫頭面面相覷,但想到屋子周圍都有暗衛,誰也無法奈何李德,便沒有多言,悄悄退在了一邊。

蔣月蘭見他們離開,鬼使神差一般地掀開了紗簾,仔細看上似乎陷入昏的李德,心中怦然一動,數天不曾細見,如今看他,被汗水打溼的黑髮搭在微的脖頸之上,一的白膩烏黑,竟是說不出好看。一般人在這種時候都是面慘白形容狼狽,但偏偏這張臉極端狼狽下依然清朗俊逸,蒼白失血的情狀反而顯出了一種讓人心疼的脆弱,恨不能溫聲將他喚醒,蔣月蘭心中竟然一時怦怦跳個不停。

她十八歲嫁給李蕭然,對方雖然風采依舊,但到底是年紀大了,哪怕對她十分寵愛,平裡也不過是說些尋常瑣事,莫說促膝長談,便是溫柔細語也是極少。李蕭然開口閉口都是時局,都是尊卑,十足的衛道士模樣。蔣月蘭當然知道李蕭然在那些妾跟前是什麼樣,在那些歌姬面前又是如何風,但他在自己跟前,卻永遠是一副丈夫的威嚴,讓她可敬可畏,卻不能親不能愛。

當年未嫁之前,她心心念念就是仔細伺候後母,照顧幼小弟妹,苦苦經營,只為了母親不會隨便將她嫁掉,只為父親可以念她勞苦給個好的前程,誰知最後卻被嫁給了李蕭然,作為一顆棋子生活著。在李家,老夫人懷疑她,李蕭然忌憚她,她一樣活得小心謹慎,跟沒有出嫁之前並沒什麼不同。這些她都可以忍耐,畢竟誰都是這樣的,可為什麼李家還有一個安平縣主?

明明只是一個小小的卑微的庶女,為什麼卻可以在家中這樣橫行無忌,竟然還享有縣主的尊榮?!甚至連拓跋玉等人都對她趨之若鶩,巴不得討她回去做妃子!而她蔣月蘭,雖然生母早逝,畢竟是蔣家的嫡女,卻要活得這樣小心翼翼,連婚嫁都要受制於人!

她不想嫉妒李未央的,但她就是沒辦法控制住自己,從進門開始,一步步看著李未央行事,一步步看著她跋扈,蔣月蘭眼睛裡幾乎要淌出毒來。但她知道自己要控制住,等到合適的時機。所以在李長樂向她示好的時候,她接受了,在李長樂要求她配合下毒的時候,她也裝作一副不情願的模樣答應了,甚至在蔣家讓她故意丟下李未央被刺客屠戮,她也答應了。

那時候,她只以為自己是嫉妒李未央什麼都有,現在看到李德,她突然發現自己心頭那條最毒的蛇在告訴她,她最嫉妒的不是李未央的地位和尊榮,更不是她的肆無忌憚,她最嫉妒的是,不管李未央做什麼說什麼,更不管她多麼狠毒,身邊始終有人守著她。

這個人就是李家俊美的三少爺李德。

“為什麼,哪怕是刺客的毒箭,你也要為她去擋?值得嗎?”蔣月蘭不由輕聲地道。李未央是沒有心的,你看她笑面如花,卻看不到她本毫無人嗎?她深知蔣海的下場,更知道蔣華如今同樣臥病不起。

朝堂之上風雲變幻,五皇子被查出謀逆造反,謀殺太子,又牽連出無數人,一時之間京都人人自危。原本拓跋玉也要被牽連,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當太子意圖告他和五皇子勾結的時候,卻發現拓跋玉狀告拓跋睿的摺子早已在皇帝案上了,比他還要早了一步,而這距離出事不過五個時辰,太子正是蓄勢待發只等著一個有利時機,這個有利時機就已經被拓跋玉搶走了。

太子無可奈何,不得不只盯著五皇子一人,一意把他置諸死地,最終五皇子及其黨羽都被判了死刑,甚至連剛剛做上五皇子岳父的永寧侯都不能倖免,被判放三千里。然而,太子原本最想要除掉的人,最應該除掉的人,卻本奈何不得了,不得不說,這次規模龐大、費盡心思的刺殺,最後的效果卻極端令人失望,簡直可以說一敗塗地。除掉一個五皇子,本無礙於大局,還費了那麼多的死士…

拓跋玉本不在京都,卻對這裡的一切瞭如指掌,在刺殺發生不久立刻就回過神來,捉住了風向,這樣的大手筆,除了李未央,還能是誰呢?蔣月蘭嘆了一口氣,一個玩政治遊戲的女子,縱然生的清秀可人,對男子又能有多溫柔呢?沒有溫柔,算什麼女人呢?眼前的李德,必定是不瞭解這一點,才會對李未央死心塌地。

雖然不知道他們二人究竟是什麼關係,可是蔣月蘭直覺,李德對安平縣主的情不同尋常…旁人也許看不出來,可她自己的眼睛總是不自覺就關心李德,慢慢地,竟然真的看出些微關係來。或許,不是看出來的,而是她自己覺到的。女人的直覺,有時候真的很可怕。

德睜開了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昏睡到什麼光景了,只覺得口乾舌燥,喉嚨裡似火燎一般,勉強撐起身子想找杯水喝。身邊人忙捧過一杯溫水,李德喝了兩口,才略覺得好些,只當她是李未央,軟著聲音道:“我的傷口好痛——”軟言軟語,完全不同於平裡的淡漠,竟然像是在撒嬌的樣子。

德說了一句話,卻猛烈地咳嗽起來,那人連忙接過茶杯,動作輕柔地拍著他的背,李德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突然想起李未央去了荷香院,怎麼會這麼快回來,猛地抬起頭,竟然是一臉溫柔的蔣月蘭,心頭厭惡陡然升起,立刻推開了她,怒聲道:“外面的人呢?!”只是他傷重,聲音整個都是啞的,外面本聽不見。蔣月蘭連忙道:“這是怎麼了?我的茶就喝不得嗎?”聲音無比的柔美,簡直是要滴出水來。

蔣月蘭把茶杯放在一邊,輕柔道:“未央去了老夫人處,你又眼巴巴地找她做什麼?我就不能照顧你嗎?”她向來自詡矜貴,從不行差踏錯,可是在這樣俊美的年輕人面前,卻是不住的臉紅心跳,幾乎控制不住地道。

德卻避如蛇蠍,一連擺手叫她出去,一面又死命地咳嗽。蔣月蘭面一白,卻強自按捺道:“三少爺,我雖然進門不久,卻看透了很多事情。今天我不防實話跟你說,李未央是你的親堂姐,無論如何你們都不可能,你不如死了這條心吧,不要再白費心機了,你想想看,若是這件事情被外人知曉,你們都是要身敗名裂的——”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細心觀察著李德臉上的神情變化,她要打擊他,在他最脆弱的時候。她不相信,李德會不清楚這後果,她不相信,李德在知道身敗名裂的後果之後還要固執己見。他不過是太年輕,太純潔,才被李未央那個妖女惑了而已。

世上的男人,不都是喜歡溫柔體貼的女子嗎?若論起琴棋書畫、女紅柔情,她哪一點比李未央差呢?同樣都是不可碰觸的情,為什麼她就不能——她的嗓音越來越柔:“我瞭解你的心思,你不過是太寂寞,和我一樣…”如果他有所軟化,她必定能夠打動他。李蕭然算得了什麼,李家又算得了什麼,只要她願意,完全可以玩於鼓掌之間。就像她一直站在暗處看著李未央和蔣家鬥得你死我活,她一定會成功的!

德的頭更加熱燙了,腦子裡暈暈忽忽地想掙扎又出不上力,只覺得那股女子身上的香氣越靠越近,又是盛夏的天氣,濃香夾雜著汗味竄進鼻端,越發靠近的軀體叫他本能地厭惡,讓他幾乎嘔了出來——她是什麼東西!竟然也跟未央相比!也不知哪來的氣力,他重重將她的手臂望外一推,出力之大竟使得蔣月蘭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她頭上的釵環一下子都亂了,滿面的嬌柔變成了憤怒:“你——”她快速站起來,揚起手就揮了茶杯,茶杯啪地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響:“你不要以為我拿你沒有辦法!我多的是法子叫你乖乖聽我的!”

“哦?是嗎?”斜刺裡,突然傳來一道清風一般的嗓音。

蔣月蘭悚然一驚,驀地回頭,卻見到李未央站在數步之外的紗簾後,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題外話------小秦今天啟程去西安,謝一直默默給小秦投票的親們o(n_n)o哈哈~稿件從存稿箱發出,所有的留言,請等我回來再回復,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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