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啼血殘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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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紅的夕陽映照著汝水河畔，把原本清澈的河水染成了一片血。河邊的樹林裡缺少了夜歸鳥兒的鳴叫是那麼的詭異。

詭異的寂靜！

逆而上，河水紅的更加的濃郁，空氣中也開始瀰漫出陣陣的血氣，在河的一處狹窄拐角處，一面千瘡百孔的大旗斜斜的在泥土中，旗子正中的秦字已經不見了一半，夜風狠狠的撞過旗上的破，發出嗚嗚的聲響，彷彿那不屈英靈在迴盪。

大旗下跪坐著一名秦兵，頭低垂著，手卻緊緊的擎著旗杆，口的衣甲早已破碎，幾隻羽箭透而過，這是他的致命傷，顯然，他深陷重圍，尤自不降，被敵人用弩箭近距離殺的。

大旗周圍重重疊疊的倒下了不知道多少屍體，敵我雙方為爭奪這條必經之路展開了慘烈的廝殺，屍體密密麻麻的織在一起，沿著河灘，一直延伸到遠方，看去，這延續數里的河灘之上，敵我雙方起碼死傷了上萬人。

一群烏鴉穿梭在屍群之中，各自用它堅硬的喙啄食著眼前的美味，低頭抬頭之間，本應黑的眼睛在夜中發出陣陣綠光，它們早已悉了人的味道。

突然一具屍體顫動了幾下，烏鴉們猛的停下來，歪著頭，斜斜的盯著剛才那具顫動的屍體，目光中有好奇，也有警惕。

彷彿察覺了什麼，又似在積攢氣力，那屍體停止顫動恢復了平靜。

過了一會兒，見沒什麼動靜，一隻膽大的烏鴉靠近了屍體，用喙啄食著那冰冷的血。

突然！那具早已冰冷的屍體猛的一個翻身，群鴉受到驚嚇，也是騰的展開雙翅，騰空而起，淒厲的鳴叫聲打破了夜的寂靜在河畔上空迴盪。

贏廣覺渾身像被碾子碾過一般，剛剛推開壓住自己的屍體耗盡了他積攢許久的力量，那碾壓撕裂的疼痛如水般襲來讓他想大聲的呼喊，可乾裂的喉嚨裡只能發出模糊的**。

“水…水…。。”贏廣費力的爬到河邊，滿含腥味的河水過那乾涸的口腔，滋潤著那些瘋狂噬水分的細胞，他漸漸清醒。

敗了！

自己的百人隊面對著數倍的楚軍，義無反顧的頂了上去，殘肢、鮮血、重的呼，贏廣機械的揮著刀，看著對面或驚恐、或憤怒、或咆哮的面孔，用力的劈下，直到一下猛烈的撞擊，倒地，一片黑暗。

如今，我還活著，兄弟們卻不在了。

贏廣尋了個附近的長槍努力的站起身，搖晃著找到了自己的佩刀掛在間的搭扣上，得趕緊走，河畔口這一仗大秦是輸了，眼下楚軍應該是追擊逃走的大秦軍隊，回過頭來，便會打掃戰場，這些死屍身上的皮甲，丟棄的兵器，都會被收走，若是發現自己沒死，肯定得補上一刀，快走。

拄著長槍，贏廣一瘸一拐的向樹林中走去，殘月下，一道長長的影子孤單而淒涼。

空中的群鴉盤旋著落下，林中又恢復了那詭異的寂靜。

蹣跚著翻過一道山脊，贏廣終於耗盡了體內的最後一點力量，依著身旁的樹幹緩緩的坐下，陣疼襲來，刺著那脆弱的神經。

走不動了，應該安全了吧。

努力的支起耳朵想聽清附近的聲音，可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視線徹底抹去了心底那最後一絲的清明，贏廣沉沉的睡了過去。

“看，這有個人！”

“是秦兵，好像要死了？！”

“怎麼辦…。”耳邊傳來的陣陣話語漸漸變得空靈，贏廣覺得自己陷入了黑的泥沼，身子又似被無數的冤魂拉扯，不斷的下沉…下沉…。陣陣的窒息讓他想努力的呼，可入的不像空氣反倒如濃濃的烈火，灼燒著那脆弱的氣管引起一片火辣。

在煎熬和痛苦之中，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冰涼的體滑入口中，贏廣貪婪的嚥著，任那片清涼滋潤著乾涸的軀體，在身體漸漸恢復知覺的同時，各種傷痛開始刺大腦，意識在復甦。

光，有光！

贏廣慢慢的睜開眼，眼前的白紗讓他一陣錯愕，莫非這是自己的靈堂不成？轉了轉眼珠，這才發現哪裡是什麼靈堂，原來是一片白的幃。

“哎呀，你醒了！”還沒等贏廣反應過來，頭邊上正在喂他喝水的小丫頭見他醒來，高興的喊道。

“你躺著別動，我這就告訴小姐去！”

“哎！~”贏廣剛要說話，卻見那小丫頭抱著瓷碗，早已跑到門外了。

贏廣長出了一口氣，目光投過幃子打量著房中的一切。

這是一座簡單的小木屋，屋頂上鋪著厚厚的秋草，午後的陽光透過屋簷下草簾在地上留下了點點的光斑，窗口上一盆不知名的植物開的正旺，屋內飄著陣陣的淡香。屋子的正中放置著一套簡單的木桌椅，長期的摩擦使其表面變的格外的光滑。離桌子不遠是一個木製的衣櫃，緊連著的是一個梳妝檯，略有些破損的銅鏡被主人擦拭的很乾淨。

贏廣搖頭苦笑，好嘛，住到一個女子的閨房裡了。

胡思亂想間，剛才那個小丫頭去而復返，後面還跟著一個女子。

這女子一身素紗長及曳地，烏黑長髮簡單的束在身後，纖盈盈一握，蓮步款款而來，面容緻卻含著絲絲冷豔，好一名絕！

贏廣掙扎著就要起身，一個大老爺們就算有傷也不能賴在人家姑娘的上啊。

“想盡快康復的話就不要亂動！”女子開口道，一口軟糯的江南口音帶著一股毋庸置疑的味道。

旁邊的小丫頭吐吐舌頭，“你最好聽我們小姐的話，她的醫術可是很高明的！”贏廣歪了歪身子，見不可違，索躺了回去，啞著嗓子道:“在下贏廣，多謝小姐救命之恩。”

“你姓贏？！”

“是姓贏卻又不一樣”贏廣苦笑道“我不過是爛命一條罷了。”

“汝水之戰敗了吧，果不出我所料。”那女子長嘆了一口氣道:“王維有才，只可惜好高騖遠，如果扼住灣口半渡而擊還有些希望，如今損兵折將，倒是可憐了秣陵關外的無辜百姓。”贏廣吃驚的望著面前的女子款款而談，彷彿戰況盡在其掌中。

“不知小姐如何稱呼？”

“我家小姐複姓諸葛，單名一個芸字，我叫巧兒。”旁邊的小丫頭見小姐眉頭緊皺，彷彿思索些什麼，便接過話來。

贏廣努力的抬起上半身，巧兒飛快的在他身後墊了一個枕頭，贏廣對其謝的一笑，倒是了那小丫頭一個大紅臉。

“不知諸葛小姐在擔心什麼？”

“汝水戰敗，一萬秦軍盡沒，而秣陵關守將蒙武，手下也不過兩萬餘人，算上民壯也不過五萬餘人，而楚軍先鋒墨古有勇有謀，是大楚難得的將才，主帥呂素山更是百戰老將，此次罰秦，楚軍號稱三十萬，攜大勝之威，兵鋒更勝。蒙武想守住秣陵關，難！而秣陵關一破，梧州再無險關，楚軍可一鼓而下，直咸陽門戶黔靈關。從此進可扣關而過進咸陽，退可固守梧州以待時機。秦國危矣。”贏廣一愣，沒想到眼前這嬌滴滴的女子，竟有如此眼光，想到自己目前的處境，不由也是一嘆，道:“敢問諸葛小姐，我已昏幾？此地又是何處？”諸葛芸道:“此處是秣陵關外的嶺山腳下，你已昏兩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明我們就進入秣陵關，我估摸五之後楚軍必將圍城，關外再無樂土。”

“那就麻煩小姐了。”贏廣謝道。

“等你傷好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我？”贏廣自嘲的一笑“自然還是回去當兵，秣陵關不能破！”遠望咸陽的方向，眼前彷彿出現了母親那飽經風霜的模樣，母親當年是個小丫鬟，一次府裡宴請貴客，不知怎麼就被那貴客看中，然後就有了子嗣，主人聽說後要把孩子打掉，母親卻捨不得這自己的骨，於是偷偷逃走，躲在了黔靈關外的鄉下。贏廣出生後就跟著母親生活在一起，村裡人對這對母子很好，平時都有接濟，贏廣長大後參了軍，為的就是能有朝一，衣錦還鄉讓母親和村裡的人都過上好子，可是若果秣陵關破，那麼戰火終將波及到那個小村莊，為了母親，也為了那裡幫助過自己的村民，贏廣已無路可退。

“我會爭取見到秣陵關守將蒙武，說明厲害關係，死守秣陵關！”

“噗呲”旁邊的巧兒見贏廣一本正經的樣子，不由的笑出了聲，“你道你是誰，那蒙武能聽你的意見，就怕你還沒見到他，就被打將出去了。”

“巧兒，不得無禮。”諸葛芸扭頭說道。

“巧兒姑娘說的對，贏廣不過一小兵，人小言輕，是我孟了。不過，我還是會盡力的，不試過又怎麼知道不行呢。”贏廣微微一笑不再言語，諸葛芸卻是好奇心大起，莫非他真有什麼辦法不成？不解之下索不再深想，退出屋外，安排巧兒收拾行囊，準備明進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