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報應難逃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當楊么自昏睡中睜開眼時,眼前三寸處低垂著青白纏紋的帷,透過半透明的
帷,楊么看到玄觀正坐在對面的書案前,書案上攤放著她的包裹,張報月的骨灰陶罐赫然在目,外面包著的破衣早已解開。
楊么乍見此物,想起張報月臨死前的樣子,鼻子一酸,淚水頓時了出來,順著她的眼睛橫
到了枕頭上。
玄觀似是聽到動靜,走過來揭起了帷,默默看著楊么,伸出手指替她拭去眼淚,道:“你去找楊嶽了?”楊么身子仍是沉重,只能微微點了點頭。
“那是誰的?”玄觀眼瞳一縮,輕輕問道。
“張張報月的。”楊么哽咽著道“表哥,我找不到楊嶽,張二哥說大家都逃了,可是,他們現在也沒有回寨子不是麼?”玄觀半晌沒有出聲,慢慢坐到了邊道:“江西、江浙、湖廣的天完俘虜名冊我都看過了,他們改名換姓,我也找不到。”楊么一驚,想起玄觀身為天完太師,哪裡又能和她一樣只惦記一個人,不免囁嚅道:“表哥…你彆著急,脫脫一退位,天完就能捲土重來,你別擔玄觀面
不變,看了楊么一眼,道:“這個你也想明白了?”
“不,不是我,是個叫楊完者的苗人寇頭首說的。”楊么
了
鼻子,道:“他很有手段,現在已經被陶夢楨收到麾下了。”
“苗帥楊完者?我也聽過他的名頭,從湖廣、江西再到江浙,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玄觀冷冷一笑,指了指桌上的包裹,道:“我方才收到消息。又看了那個,才知道你一個女子,打扮成男人,做了寇,替他闖了江西、江浙行省大大小小二十四座官牢,收了一百零七條人命,傷者無數!就是為了找楊嶽?你也不怕遭報應?”楊么臉上的紅
瞬時褪得乾乾淨淨,看著玄觀地袖角。過了半晌,方道:“表哥怕不怕遭報應?”玄觀身子微微一晃,眼睛盯著楊么的臉,慢慢說道:“我已經有報應了,再來再多也不怕了。”楊么回視著玄觀,突地眼中
下淚來,道:“楊嶽不見了,我什麼報應都不怕了…”玄觀聽得此話,眼神一厲。騰然舉起左手,似是要一耳光打下,突地又停在了半空。五指慢慢拽緊,又鬆開。
楊么見他抬手,已是緊閉了雙眼,咬緊牙關。要捱一記耳光,過了一會,卻全無動靜,不免疑惑地睜開眼來。
“跟我回武昌,張報月我會派人送回庭的。”玄觀站起身。楊么慌忙道:“我只是來送張二哥回家地。我還要去找楊嶽!我不去武昌!”
“從德興、樂平一帶回庭的話,必是經鄱陽湖過長江。武昌路為長江中樞,你要找他不去那裡,去哪裡?”玄觀揹著身,冷冷道。
“可是,武昌路是湖廣行省省治所在,又是威順王爺駐藩之處,楊嶽怎麼可能在那裡?”楊么急問道。
“至少武昌路各地的官牢裡關押的天完俘虜幾近五萬,你可以慢慢找。”玄觀回頭瞪著楊么道:“你若是不去,我現在就把你送回潭州城!讓你爹和你大哥管著你!”楊么一嚇,大聲道:“我不回潭州,他們兩個要把我嫁給張報寧,我不再見他們!”話方說完,便連連咳嗽起來。
玄觀看她的樣子,坐了回來,替他拍背順氣,淡淡道:“你現在明白你爹為什麼要你和我訂親了吧?”楊么正咳得滿頭是汗,聞言不由一愣,慢慢著氣,艱難地伸出手來,抓著玄觀的袖子道:“表哥,我害怕,我害怕在武昌見到報恩奴,以前還是有戰事,王爺也不同意,這一回,這一回沒那麼好運氣了。”楊么哭著道:“報恩奴他都去提親了,潭州和武昌沒隔多遠,再遇上我,我肯定逃不了了,我…我打不過他,我也不敢…不敢殺了他。”楊么對那晚之事極為後怕,滿眼的淚水哪裡止得住玄觀嘆口氣,輕輕把她抱起,摟在懷中,替她拭著淚,道:“我知道你是不願意回
庭,便是送張報月怕也是偷偷去,潭州城也不想回,你能去哪?難不成還去做
寇?你也是運氣好,楊完者算是個梟雄,不管你是男是女,有用就成。天下
寇多了,他這樣的又有幾個?你還沒有吃夠虧麼?臉上地傷是怎麼來的?”楊么
噎著道:“在外頭跑,總要受點傷,表哥你在外面,你不受傷麼?這
本不算什麼!”玄觀一把抬起她的頭,冷笑道:“你是翅膀硬了,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不過只有半桶水的功夫,要不是仗著你這張臉,你這身媚骨,還有那點子半上不下的心機,耍
那些好
的男人,你以為你能只受這一點傷?早被人折皮煎骨吃乾淨了!”說罷,他一把抓起楊么的手,仔仔細細看著,道:“是個做佛女的好料子,如今皇令已下,各處的僧道都開始尋找有資質地女子,你倒是想進汗八里皇宮伺候蒙古皇帝不成?若是如此,勸你還是好好學學
上功夫,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楊么滿心的傲氣,被他說得一錢不值,頓時大怒,也不知哪來地力氣,一把推開玄觀,連滾帶爬從他懷中翻到地上,一邊向外面爬一邊叫道:“我不要你管,我要自己去找楊嶽!只要能找到楊嶽,我就什麼都不怕!我告訴你,我就算遇上喇嘛,到了
上,還不知道誰輸誰羸!不用你
心!”玄觀氣得面
發青,趕上兩步。一把抓住楊么的腳,卡住他的
,提起來重重扔到
上錦被裡。罵道:“我不知道楊嶽存的是什麼心?他是怎麼教地你!你十來歲地時候,就煙禮媚行,全無一點男女之防,不知一點人倫之重,聽聽你說些什麼?若不是我實實在在知道你是個處子,我都以為我
上躺著不知哪裡來的紅牌姑娘!”楊么聽玄觀話中損及楊嶽,悖然大怒,一把將
上的枕頭錦被衣物全都掃到了地上。跳起來罵道:“那又怎麼樣?你憑什麼來教訓我!你做地那些下
事你當我不知道麼!我都不說旁地,就你那十六天魔女,個個都被你糟蹋了清白,就這樣,你還要把她們送來送去討那些蒙古人地歡心,我呸!我如果是紅牌姑娘,你就是樓子里拉皮條的!大家半斤八兩,誰也不比誰強!”這番沒輕沒重地話罵了出來,玄觀全身發抖。,面
猙獰死死盯著楊么,楊么披頭散髮。站在
中央,雙手叉
,一寸不讓地回瞪!
過了半晌,玄觀的臉慢慢的和緩下來。走到
邊,抬頭看著楊么,笑道:“我不過說了楊嶽兩句,你就這樣,我如果把你下在他身上的那些心思手段和他說了。你說他會怎麼樣?”楊么心裡一涼。臉
劇變,突發地力氣頓時
光。雙腳一軟癱倒在
上,勉力壓住全身的顫抖,抬頭扯出一個笑臉,忍著氣道:“表哥,我…我燒得腦子糊塗,我胡說八道,我剛剛都是氣話,你別當真,我…”一邊說著,一邊去拉玄觀的衣袖。
玄觀“啪”地一聲打開她的手,仍是微微笑著道:“這些小手段收著,對我沒用。”楊么狠不得一刀殺了他,卻只能重振旗鼓,移到邊,仰頭看著玄觀,低聲下氣求道:“表哥,我真是病得糊塗了,我明知道你是為了白蓮教,為了漢民不受蒙古人欺負才委屈自己,我還說那些混帳話,我是個沒見識的女子,你是有心
的豪傑,你別和我一般見識,表哥…”手慢慢伸出,仍是去拉玄觀的衣袖。
玄觀又是一揮手“啪”地一聲打開楊么的手,越發笑得和緩,道:“你原也說得沒錯,我本也是靠著替蒙古人拉皮條,找女人才得了勢,王府裡這樣罵我的也不少。我也犯不著和你計較。”楊么此時已經是從狂怒中冷靜下來,恢復了理智,越發覺得自家開先說地話實在太過,俗話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她方才卻正戳到了玄觀的痛處,更何況,玄觀雖是為了在王府立足,害了不少女子,到底對她還是一片維護之心,三番兩次救了她,方才罵她也是為了她好,說到哪裡她都不該如此對他。
楊么想到此處,不滿心慚愧,嘆了口氣,也不用想玄觀是不是會和楊嶽說那些話,慢慢從
上爬下,跪,說道:“表哥,你知道我是個無法無天的,許是有些事你心裡有數,我既做了也就不怕別人知道,終是瞞不住地。只是我方才確實說錯了話,傷了你的心,我不敢求你原諒,只是妹子心裡愧疚,確在是不能安心,我給你磕頭謝罪,你只記得我方才說的真真正正只是氣話,我心裡仍是極佩服你的。”說罷,立時重重嗑了一個響頭,待要磕二個時,便被玄觀一把扯了起來,一手抓過錦被,結結實實包了起來,仍是把她抱著送到了
上。
楊么看著玄觀面帶倦的臉,想起這兩天他對自家的照顧,當初在營帳裡從報恩奴手上救了自己,終忍不住抱著他哭道:“表哥,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我實在是個頂頂惡毒又沒用的女人,一時被你揭開了,我就忍不住要傷你,對不住,我不該傷你的。”玄觀緊緊摟著楊么,只似想把她鑲進懷裡,張口
言,卻終是默默無語,聽得楊么足足哭了半刻,嘆了口氣,在她耳邊說道:“四妹妹,你和我回武昌吧,你放心,只要你不亂來,我總是護得住你地,在那裡,找楊嶽也是方便地。”楊么哽咽著點了點頭,玄觀見她依了自己,面上泛起微笑,看了看滿地滿
的凌亂,笑道:“往
見你發脾氣時,我都是當即退走,如今看來,果然有先見之明,今兒怎麼糊塗了?”楊么面上一紅,縮在被子裡
鼻子,囁嚅道:“我…我…”玄觀低頭看著她,搖頭道:“我原也不該在你病地時候和你說這些,你看看,總要六七天下不了
了。”又看了看四周,道:“這裡睡不得了,你那邊也暖和了,我抱你過去。”玄觀方將楊么抱到門口,就聽得黃松在外面惶恐地稟告道:“掌…掌門師叔,江州萬戶陶夢楨求見,您…”玄觀與楊么一聽,就知道兩人在屋裡吵得沸反盈天,外面的太一教弟子怕是早就聽到動靜,雖不至於讓他們聽清內容,但楊么也是極為不安,不
嘟囔道:“黃石那道士太狡猾了,見著好事就上,見著這種倒黴事就推給別人!”玄觀失笑,
不住低頭吻了吻楊么的額頭,道:“果然是女人小心眼。”楊么被他吻得一愣,便不敢開口說話,玄觀斜眼看著她,道:“伸手推個門,我抱著你多不方便。”楊么連連點頭,從玄觀懷中伸直了身子,推開了門,黃松正低頭站在門外,抬眼看著玄觀的表情,心裡一鬆,也不敢看楊么,道:“掌門師叔,江州萬戶陶夢楨的船雖比我們後開,現在也趕了上來,陶大人求見掌門師叔,想向您引見幾人。”楊么聽得此話,突地“卟哧”一笑,悄聲對玄觀說道:“表哥,他引見的說不定就是我當
寇時拜的老大楊完者,只是他把他們帶來見你做什麼?”玄觀笑道:“不過是個由頭,朝裡有人好辦事,你不知道知道這個理麼?我到底是府裡的人,陶夢楨雖是功高也是外官,內外勾結自是常理。”楊么不免咯咯而笑,那黃松見得玄觀心情大好,也笑到:“掌門師叔說得是,我看那陶夢楨也是這個意思。”玄觀道:“請他寬坐稍待,我馬上就來。”說罷,將楊么抱到隔鄰
上,扯過錦被蓋好,道:“你先在這裡休息,我辦完事就回來陪你。”臨走前卻被楊么扯住,楊么咬了咬
道:“表哥,楊完者對我不錯,也沒有打我的壞主意,表哥…”玄觀一笑,道:“你也是個心軟的,你也算是為他出生入死,二十多府官牢,多少死囚可以換來油水,他要是還打你壞主意,也不配坐到這船上來。好罷,他是有真本事的,我推他一把也不費事。”說罷,轉身去了。
五卷孤身亂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