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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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夠苦的了，當她還在襁褓時，父親就與公司新進的會計小姐發生婚外情，並堅持離婚。從小到大，她絲毫沒有任何關於親生父親的印象。身兼教職的母親，憑著自己的力量將她扶養長大。

而當母親不畏再次被傷害的可能，決定再下一把賭注時，她著實為了母親高興。當然，在她年方八歲時，是體會不出這層道理的，她那時只知道，斯文的唐叔叔待自己極好，這對從未嘗過父愛的她而言，又怎麼可能對這場婚姻心生抗拒呢？

體貼細心的唐叔叔怕她麻煩，還堅持不讓她改姓，怕她在學校會被不懂來龍去脈的同學取笑。在家也讓她稱呼為叔叔就好，就擔心她會為了“爸爸”這個稱呼到彆扭。

唯一曾讓她到不安的，是他…唐毅，那個唐叔叔帶來的同齡弟弟。他的存在，讓家裡的每一個人都到坐立不安。

唐毅該是反對這樁再婚反對得最烈的人，但他從不用言語或動作表示，他不多言，他只用眼神，而那冷冽的眼神就足以讓人如履薄冰。他如刺蝟一般，防備地與人保持著距離，包括唐叔叔，他的父親。

唐毅也曾防著她的，但漸漸地，她與唐毅愈走愈近，兩人情好得像親姐弟似的。她小時候野得很，四處闖禍，常有人到家裡告狀，每當她一臉慘相準備領罰時，唐毅就會開口幫她頂下罪名。

每次褚尚楨藤條高舉準備落下時，她這名死到臨頭的人犯就一定會被搶救成功。因為，對於唐毅這名繼子，褚尚楨完全不知該以什麼態度面對。雖然他只是個八歲孩童，雖然她是小孩畏懼的國小老師，但她就是拿他沒轍。

或許，褚尚楨是藉著放路羽晨一馬的人情，來討好唐毅也說不定。

雖然有點刻意，但唐毅對褚尚楨的態度改善許多了。雖然依然冷淡，但不至於不言不語。為何轉變，沒人知曉，或許是他親近了路羽晨，不想羽晨難過，於是收起了警備。

而這種一家和樂的好光景，只持續到她與唐毅上了國三之後。

邁人青期的唐毅，像每天都在改變模樣，變得一點也不像他了。他的身高迅速長，她由平視對談漸漸變成得仰首看他。原本細瘦的身材因在校打籃球的關係，變得結實有型，膚也由白淨的書生型轉成健康的古銅澤。

而低沉渾厚的嗓音，是讓她最難以接受的。當她看著唐毅的喉結隨著那彷彿來自遠方的語音上下滑動時，她的心頭也跟著一緊，像踉一個全然陌生的人在講話。

儘管她覺得唐毅不再悉，她和他還是焦孟不離的，不顧國三的課業繁重，只要有空就玩在～起。

課後補習？他們家才不興那一套，唐毅聰明得緊，自己在家研習就足以在競爭烈的升學班里名列前茅，還有空當她的小老師予以指導呢！因此，當他倆在假拒絕參加課後輔導、老師打電話到家裡“關心”時，褚尚楨依然相當放心地任由他們自己決定讀書方式。

那是一個秋老虎肆的星期，雖然已人秋，下午依然熱氣人，耐不住炎熱的她和唐毅前往游泳驅暑…

她不知道那一天，她做了什麼錯事，一直到現在，她還是不明白。

當她在游泳池中和唐毅玩得正興起時，他突然臉一變，轉身跨上池畔，頭也不回地走進男更衣室裡，任她怎麼叫喚也不曾停下腳步，徑自離開她的身邊，也就此遠離她的生活。

唐毅中途離去的背影狠狠地烙在她腦海中，只要一回想起那個片段，那種被遺棄的不安就無邊無際地向她襲來。

自那一天起，唐毅執意參加補習，下課後又到圖書館裡，等回到家時都已十一點多，全家人皆進人夢鄉。然後失去小老師指導的她，也被著加入了聯考的緊迫盯人中。

自此之後，受到唐毅冷淡另眼相看的人，反而是她了。這種情況到唐毅進了高中的第一志願，而她進了外縣市的專科學校時，還依然持續。

求學的分隔拉開了兩人的距離，唐毅順利地完成高中學業，上了大學。而她，專科畢業後，大，最後考上了碩士班，北上就讀。

這些年間，兩人一直在錯身而過，不是她期考，就是他要報告。除了過年，幾乎沒有一起回家過。而過年那難得齊聚一堂的短短几天，大家都忙著和親友、舊同學見面，有時甚至狂歡通宵，兩人獨處的時間幾乎為零。

而在唐毅大學畢業進了軍隊後，她已兩年沒有看過他了…

路羽晨呆怔地望著地板，心頭沉甸甸的。那一天，她到底做了什麼事、犯了什麼錯，而讓兩人之間，隔閡分離了這麼多年？

忽地另一雙運動鞋闖入了她的眼簾，路羽晨怔了一下，迅速抬頭，打量著眼著的男子。

男子手勾著揹包，雙眼直視著路羽晨。他身著白襯衫，修長的‮腿雙‬在泛白的藍牛仔褲襯托下，更顯率帥氣。劉海下的雙眼清澈勾人，直的鼻樑帶著不易察覺的野，微揚的薄融和了剛毅與任的奇妙氣息。

“不認得我了？”那充滿英氣的眉一挑，男子謔道。

“唐毅？”路羽晨猶疑了一會兒，帶著不確定的語氣輕聲問道。

雖然他的形貌與唐毅相去無幾，像是青澀的男孩蛻變為男人，渾身散發著成的氣質，但他和緩的態度卻讓她不敢相信，這是那個避她多年的唐毅嗎？

難道這些年來他的刻意迴避只是她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