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神母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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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緣!”阿鐵低呼一聲,翟地一坐而起,他終於從昏中驚醒。

然而經歷適才的一場驚夢,夢醒後的他,可還知道如今自己身在問處?

橫眼一掃周遭,盡是四面黯紅的磚牆,每堵磚牆皆有一個小窗,這裡是…

最可怕的是,他背上的雪緣早已不知所蹤。

阿鐵飛快步至空旁,望出窗外,憑窗外似曾相識的景物,他立時知道這裡是甚麼地方了。

這裡是…雷峰塔頂?”阿鐵沉著,接著他便聽到一個回答:“不錯,這裡確是雷峰塔頂。”答他的人,聲音冷靜而平和,是一個他認得的聲音。

他驀然回首,只見一個人正站於門邊,一頭長髮恍如在半空頓止了的清風。

這個人本是一個阿鐵悉的人,可惜如今已是一個他不復記得的人一聶風。

“是你?”乍見聶風,阿鐵看來並不到意外,只是問:“你為何把我帶來這裡?”

“因我相信,神將為要殺你,現已於西湖各處搜索,這裡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阿鐵道:“也許是的,不過神將並不蠢,他可能早已想到雷峰塔是我們最佳藏身之處。”聶風笑了笑,那是一種與人鬥智後獲勝的笑,他道:“他真的不蠢,他第一個搜的正是雷峰塔,我是乘他離去很久後,才把你帶來塔頂的。”阿鐵微微一愣,沒料到這個曾是他師弟的俊逸少年聶風,心思竟爾如斯繽密、周祥;俗話有云:好看的人大多中看不中用,腦袋空白,這句話在其身上似乎並不合用。

“既然是你把我帶來這裡,”阿鐵道:“那最後把我踢昏的一腿,也出自——你?”聶風聞言臉上泛起一陣靦腆之,惟直認不諱:“不錯,那一腿是我踢的,但那一腿,是不得已的一腿…”阿鐵牢牢的凝視聶風,冷然不語,良久良久,方才吐出三個字:“我明白。”是的,他明白!若是換了是他,他也會那樣做…

只是,為何此刻他聲音中卻隱隱透著一絲哀傷?

是因為雪緣終於無法可救?抑或因為他深慚愧?

他連一個盡心盡力為自己犧牲的紅顏也無法救活過來?

惟縱有哀傷,他還有一個問題不能不問,阿鐵道:“我背上的人如今在哪?”聶風剛張口回答,背後卻遽地有一個人代他回答:“她,在我這兒。”阿鐵順著聲音出處一望,但見神母已抱著雪緣緩緩步進門內;雪緣臉上,依然裹著白巾;這條白巾,似乎一直未曾揭下過。

神母徐徐的步至阿鐵跟前,輕輕把雪緣至阿鐵手上,道:“阿鐵,你已昏一夜;雖然我不明白你為何會為雪緣裹著白中,但未經你同意,我與你師弟聶風始終未有把白巾揭下…”

“只是!這五年來發生在你身上的種種經歷,還有二神官、阿黑、徐媽和雪緣等人與你一切,我已經全給聶風說過了…

神母言畢斜眼一瞟聶風,聶風也道:“不錯。雲師…不!阿鐵,我已經甚麼也知道了。想不到,世上真有這樣一個痴情女人;無論如何,我定會盡所能幫你…”阿鐵聽後似乎木無反應,也沒有掀開雪緣頭上白巾的意思,只是默默的瞧著自己抱在懷中的雪緣。

過了片刻,他霍地抱著雪緣,舉步踏出門外。

聶風一愣,連隨一手搭著他的肩,道:“阿鐵,你要去哪?”阿鐵的態度又回覆一片冷淡,也沒有回看聶風一眼,僅是漠然的道:“找神將。”此語一出,不獨聶風怔住,就連一旁的神母也忍不住道:“但你此際本敵不過手持孟缽的神將,你只有送死!”阿鐵依然沒有回頭,只道:“我,就是要去——”

“送死。”明知送死還是要去,神母不由得愕然問:“阿鐵,你為何要去送死?”

“因為,神將恨我。”阿欽始終揹著二人,未讓他們看見他此刻的表情:“相信在此世上,神將最想的腦漿,是我的腦漿…”可不是?世上有甚麼事,能比親口掉自己情敵的腦漿更為痛快?

若阿鐵自動獻腦,神將怎會客套、抗拒?

阿鐵道:“我曾以自己腦漿宋換雪緣一條命,希望神將在洩憤後以孟缽把她救活過來。”

“但,”聶風道:“神將兇殘成,他未必會如你所願…”神母卻打斷他的話說:“不,我相信神將亦非食言反悔的人,只要阿鐵鐵肯獻上命,他一定會如言救活雪緣,只是——”神母說時一瞄阿鐵的背影,道:“阿鐵,你本不必這樣做。”阿鐵沒有說話,他在等神母說下去。

“因為你這樣做縱能救活雪緣,但屆時你又再度死去,如此的生生死死,到頭來她儘管可再獲長生,卻失去了你,她更生不如死…”神母所言並非虛,不過阿鐵卻又有他自己一番見解:“神母,你好像忘了一點。”

“那一點?

“你忘了時間會沖淡一切的哀傷;即使雪緣活過來後會很痛苦,但她既可長生不死,也許痛苦了一百年後,她便會漸漸把我淡忘,不會那樣痛苦…”這真是一個驚人見解!一旁的聶風聞言亦不暗暗泛起一陣觸,他突然記起其父聶人王因其孃親拋夫棄子他去,而痛苦得半瘋半痴;這種因與至愛別離的痛苦,有些人終其一生也不易忘記,但經過一百年,甚至一千年後,這些痛苦真的會被淡忘?

沒有人敢肯定!因此神母仍是道:“時間確能沖淡一切的哀傷,惟僅止於沖淡,卻不能撤底抹去一切的哀傷。除非你認為雪緣對你的情淺薄易變、否則若是情真,縱使過盡百年千年萬年,她或許仍在悼念著你,仍在渺無止境地痛苦…”這句才是真正符合情理的話!不過阿鐵猶在堅持:“無論如何,我非去不可!”神母輕斥:“阿鐵,別冥頑不靈!”冥頑不靈?阿鐵終於然回首,冷冷的盯著神母,反問:“神母,你可知道,我為何為雪緣蒙上白巾?”神母不語,聶風也不語,因他倆均知阿鐵有話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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