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殺身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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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一連三天過後,郭璞大部分的時間,都化在那西席的兼職之上,自然地雲珠跟他混的很

除了雲珠之外,還有那個“拚命三郎”石秀也跟他很近乎、很親熱,沒事的時候總是要找他聊聊!

聊聊自然免不了各敘身世,郭璞每對人言,總是隱隱地透著他有意功名,心儀富貴,他說得好,男子漢,大丈夫,空有一身文武,倘若不能替朝廷出點力,博個一官半職、飛黃騰達,那未免辜負了這昴藏七尺之軀!

雖然石秀常來找他聊,可是那總比不上雲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多,也不知道為什麼,石秀來找他的時候越來越少了,反之雲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也就越來越多,有時,雲珠甚至於待在他房裡大半夜才回後院!

這,大夥兒的眼睛雪亮,肚子裡也明白,可是總鏢頭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別人又敢說什麼?

每當寒夜寂寂,燈下對坐的時候,雲珠在那既嬌又媚的綿綿情意外,時常有意無意地打聽郭璞的身世!

那自然難免,一個女孩兒家想託付自己的終身,自然是要打聽清楚對方的身家來歷的!

郭璞對她說的,跟對石秀說的,几几乎沒有什麼兩樣,唯一的不同處,該是他有意功名,心儀富貴的意思,更明顯,更強烈!

言下也表示,雲珠的心意他明白,雲珠的垂愛,他也至為,可是他不願以如今一襲落拓布衣委曲了雲珠,他一定要在有所成就之後再成家!

靜聽之餘,雲珠那一雙懾人魂魄的美目之中閃動著異采!那一半是喜,另一半竟是真情!

這一天晚上,一直到了三更時分,雲珠才離開了郭璞的房,回了後院。

她走後,郭璞的房中熄了燈。

既然是熄了燈,那便表示他要睡了,本來是,夜已三更不睡幹什麼!

可是,就在郭璞房中熄燈的同時,距離郭璞所居那間小屋約摸十多丈外的東牆上,行匆忙地掠進一條人影!

那條人影落地之後,四下裡只一打量,便要長身而起。

適時,那西牆上的一處花叢中,及郭璞所居的房後一片暗隅中,同時響起一聲沉喝:“石秀,站住!”那條人影一驚轉身便出牆,那兩個發出沉喝之處,同時掠起了兩條人。

雖然是同時起步,可是起自郭璞屋後的那片暗隅中的那條人影,卻比另一條人影早了一步地到了那條人影身邊,單掌一探,出手如雷地抓住了那條人影的肩井!

人影一靜止,這下全看清楚了,從牆外行匆匆掠進來的那條人影,是那個“拚命三郎”石秀!

那站在一旁的一人,頭戴瓜皮小帽,瘦高的身形上披著一件長袍,皮包骨的瘦臉上鼠目鉤鼻山羊鬍,竟是“四海鏢局”的總賬房呂子秋!

抓住石秀的那位更驚人,赫然竟是郭璞!

石秀的一張臉有點白,也帶著驚慌,只見他瞪著眼望著郭璞,驚聲說道:“郭先生是你?你這是…”郭璞揚了揚眉,淡淡說道:“不錯,是我,你到哪裡去了,這時候才回來?而且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翻牆進來?”石秀臉一紅,神驚慌地赧笑說道:“郭先生,每個單身漢都難免有點私事兒,你幹什麼問得那麼清楚,快放手吧,我的骨頭都快碎了!”郭璞淡淡笑道:“在場的都是男人,你最好說明白點!”石秀臉更紅,囁嚅說道:“郭先生,你這人真是,好吧,我是到‘八大胡同’的‘怡紅院’去了一趟,行了吧!快放手吧!”郭璞仍未放手,揚眉笑道:“你到‘八大胡同’的‘怡紅院’跟人爭風吃醋,動了刀子麼?”石秀一怔忙道:“沒有的事,郭先生,你可別冤枉人!”郭璞淡淡說道:“那麼,你胳膊上的血何來?”是不錯,他左臂上正淌著血,只不過他穿著一身黑衣,黑夜裡不仔細看絕難發現而已!

石秀大驚失,陪笑忙道:“郭先生,你既看見了我也不好再隱瞞了,‘怡紅院’中有個地痞保鏢,那小子沒事找事兒,衝著我直瞪眼…”突然一聲沉喝,劃空傳了過來:“是什麼人那麼深夜不睡覺,在那兒大聲小氣地說話?”那位總賬房呂子秋聞聲轉過了身應道:“稟總鏢頭,是呂子秋與郭先生在此…”郭璞揚眉笑道:“不錯,總鏢頭來了,有話你對總鏢頭說吧!”隨見那畫廊盡頭夜中,並肩走來兩個人,一個是總鏢頭雲中鶴,一個是俏姑娘雲珠!

郭璞與呂子秋躬身相,雲中鶴父女來到近前,睹狀俱皆一怔。

雲中鶴目眉一軒,沉聲問道:“郭先生,這是怎麼回事?”郭璞尚未答話,呂子秋卻搶著把適才的事說了一遍。

雲中鶴臉一變,陰鷙目光落在石秀身上,喝道:“石秀,你老實說,若有半句不實,我打斷你的腿!”郭璞淡淡一笑,道:“石秀,有什麼話,你對總鏢頭說吧!”手一鬆,一掌把石秀推向前去!

石秀仍是老話,慌忙又說了一遍!

雲中鶴聽完,冷哼了一聲,道:“你捱了人家一刀,‘怡紅院’那個保鏢的地痞呢?”石秀囁嚅忙道:“稟總鏢頭,那小子捱了我一腿,傷的也不輕!”雲中鶴冷冷說道:“上‘八大胡同’那是你的私事,我管不了,那也是每個單身漢難免的事,可是你以後少替鏢局惹麻煩…”石秀如逢大赦,忙躬身應聲,便要告退!

郭璞突然淡淡笑道:“石秀,你說的都是實話麼?”石秀回過頭來,眼中著一股狠毒,可是臉上仍堆著笑,但那笑容笑得有點勉強,道:“郭先生這是什麼話,我即或敢騙你,可是我哪有天膽敢騙總鏢頭?你要是不信,可以到‘怡紅院’打聽打聽!”郭璞笑了笑道:“既然是實話就好,你明知道我不會去那種地方…”那總賬房呂子秋突然目光,望著庭院中沉聲喝道:“誰?”只聽那庭院茫茫夜中有人應聲說道:“呂爺,是我,有要事稟報總鏢頭!”隨見一個黑夜漢子飛步奔了過來,一見眼前情景,剛一怔!

雲中鶴已然沉聲說道:“什麼事,說!”那黑衣漢子望了郭璞一眼,有點猶豫!

郭璞一笑拱手道:“總鏢頭,晚生暫時告退!”雲中鶴頗為窘迫地點頭漫應了一聲。

郭璞又向著呂子秋一拱手,轉身去!

俏姑娘雲珠突然說道:“韓江,有話只管說,郭先生不是外人!”那黑衣漢子漫應了一聲,望了望雲中鶴,雲中鶴只得點了點,含混地道:“好,好,你說吧!”那黑衣漢子這才說道:“適才三爺派人送來了信兒,今夜有人跑到賭場放火,被當場抓住了一個,另一個帶著刀傷跑了…”郭璞有意無意地望了石秀一眼,石秀頗為不安地避開了他那雙目光。

適時,雲中鶴臉一變,沉聲喝道:“可知道是哪方面的人麼?”那黑衣漢子道:“那被抓住的一個,是‘天橋’練把式賣膏藥的金虎,杜大哥廢了他兩條腿,斷了他一條胳膊,可是那小子硬,竟咬緊牙關一字不說!”雲中鶴冷哼了一聲,道:“可曾看清楚那跑掉的一個,是個怎麼樣的人?”那黑衣漢子搖頭說道:“那傢伙黑衣蒙面,身手很滑溜,被申二哥在胳膊上砍了一刀,卻沒看清楚他長得什麼模樣!”雲中鶴道:“三爺呢?”那黑夜漢子道:“三爺正在問那小子!”雲中鶴哼了一聲,擺手說道:“你去告訴三爺一聲,就說我說的,留個活口,這是條線索,別輕易給廢了,等我去了再說!”那黑衣漢子應了一聲,立刻轉身飛步而去!

雲中鶴轉註呂子秋道:“子秋,以你看…”呂子秋冷冷說道:“他隨便說個理由都能蒙人,可是他不說一個字,可就見內情絕不簡單,那小子身後必然有人!”此人不愧老巨滑,極具心智!

雲中鶴沉哼了一下,道:“子秋,走,你跟我到老三那兒去一趟!”說著,他便要轉身,郭璞突然說道:“總鏢頭,事情太巧,要不要派個人到‘怡紅院’問一問!”雲中鶴臉一變,陰-目光立刻落向石秀!

石秀身形一震,突然離地拔起,雲中鶴與呂子秋臉又是一變,便要雙雙出手。

郭璞忽地笑道:“我早料到你有問題,你還想走麼?”單掌疾探,出手如雷,一把攫上石秀小腿,硬生生地把他拉了下來,砰然一聲摔落當地!

他這一手,就是雲中鶴也自嘆不如,看得雲中鶴與呂子秋臉又復一變,飛快地換了一個眼

那俏姑娘雲珠,卻已然是圓睜杏眼、櫻口半張地怔住了!

適時,郭璞指著地上石秀說道:“石秀,你如今還有什麼話說?”石秀翻身躍起,神怕人,指著郭璞破口罵道:“姓郭的,我可沒有想到你竟會是這種人,不錯,雲三那個賭場是我跟金虎放的火,我沒有什麼話說,恨只恨我殺不了你這無廉無恥、喪心病狂的冷血…”郭璞臉一沉,冷叱說道:“你還敢罵人!”抖手一掌摑了過去,可憐石秀有躲閃之心卻無躲閃之力,被打得牙斷破血,一個踉蹌險些倒下!

郭璞冷冷一笑道:“再敢有半句不遜,我拔了你的舌頭,呂爺的話你聽見了,我也有同,說,是誰指使你的!”石秀滿嘴是血,而且往下直淌,他雙目圓睜直噴火,咬牙切齒地道:“姓郭的,我早知道你有賣身投靠甘為異族鷹犬的打算,只可惜我沒能早一點下手除了你,如今既落在你們手中,要割要剁隨你,要想我說出一個字,那是痴人說夢,休想,死了我一個石秀不要緊,大漢民族有的是人,你們等著吧!”話落,他牙關剛要用力郭璞突然冷哼說道:“你想幹什麼?”右掌電出,一閃而回!

那石秀一個下巴應掌脫落,而且身形一晃,跟著倒下!

郭璞望著他冷冷笑道:“要想在我面前尋死,只怕都不大容易,你不是嘴硬麼?那沒關係,慢慢地我自有辦法讓你說!”說著,轉向雲中鶴拱手笑道:“總鏢頭,晚生不敢擅自作主,敢請總鏢頭定奪。”雲中鶴未予答理,陰鷙目光凝注,一眨不眨,淡淡笑道:“我走眼了,只知道你身懷武學,可沒想到先生的身手如是之高,令得我跟子秋都自嘆不如,歎為觀止!”郭璞赧笑說道:“那是總鏢頭誇獎,晚生自知淺薄,有瀆法眼,面對高明本不敢炫,無如事關重大,晚生又不敢讓此人逃脫,所以…”雲中鶴突然截口說道:“先生如今既然已經知道我跟開賭場的雲三爺有來往,當知先生的事兒雲三爺早派人告訴我了!”郭璞笑得很是不安,道:“晚生也是才想通的,為求謀職,斗膽矇騙總鏢頭,乃是萬不得已,總鏢頭想必能予大量海涵!”雲中鶴微微笑道:“那是小事,我不追究,先生也不必耿耿於懷…”郭璞拱手說道:“多謝總鏢頭曲諒!”雲中鶴臉一寒,冷冷笑道:“江湖上有句俗話,‘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光眼裡不進砂子’,雲中鶴終打雁,卻不敢讓雁啄了自己的眼珠子,以先生一身所學,何處不可謀職,怎偏偏利用秦七在我這鏢局之中謀一職餬口,恐怕是有為而來吧!”郭璞神不變,淡淡說道:“總鏢頭,事已至今,話也已到了這兒,我不敢再欺瞞總鏢頭,不錯,我是有為而來,但絕不是總鏢頭口中所提、心中所想的那回事,總鏢頭該不會否認,倘若我有不軌之心,不良之意圖,憑我一身所學,總鏢頭與令嬡,今夜不可能都站在這兒說話…”雲中鶴機伶一顫,口說道:“那麼先生是來幹什麼的?”郭璞淡淡笑道:“總鏢頭何必再問,只聽石秀適才那罵我之詞還不夠麼?”雲中鶴道:“那我就不明白了,先生既有效力朝廷之意,北京城裡大小衙門多得是,先生為什麼偏偏找上我這布衣草民的鏢局。”郭璞淡淡一笑,從容答道:“總鏢頭明智一生,今夜奈何作此語,我一介落拓布衣草民,倘若就這般遂自薦地跑到大小衙門陳明心意,他們肯信麼?不但不肯信,只怕還會見疑,何如由總鏢頭這鏢局之中一步一步往上爬,一步一步往裡走?”雲中鶴道:“先生,我是問先生怎知我雲中鶴真正身分!”郭璞更泰然,淡淡說道:“總鏢頭,那要問秦七‘順來樓’上酒後失言,他透了一些!”雲中鶴臉一變,冷哼說道:“好個該死的混帳東西…”郭璞截口說道:“總鏢頭,我大膽直說一句,那不該怪他,要怪該怪總鏢頭自己做事不夠機密,律下也不夠嚴謹!”雲中鶴老臉一紅,道:“先生真是江南郭璞麼?”郭璞平靜地道:“總鏢頭如若不信,可以到江南打聽一下,江南武林之中有沒有一個走頭無路、無可容身的郭璞,我言盡於此,倘若總鏢頭仍表懷疑,郭璞就此請辭!”說著,舉手一揖,便要離去!

雲中鶴突然哈哈大笑,一把抓上郭璞手臂,道:“先生,不瞞你說,你要一走,不但我掉了一樁大功、沒了管帳的、少了西席,即便是雲珠也要不依,我天不怕地不怕,唯有我這個女兒我惹不起,先生,我鄭重說一句,且請暫時委曲,一有機會,我必然竭力上薦,以先生之所學,我料絕不成問題,而且飛黃騰達,大富大貴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先生,到了那一天,你可莫要忘了我這渡河之橋啊!”郭璞笑了,但隨即他正說道:“總鏢頭只管放心,郭璞不是過河拆橋、薄情寡義之人,一旦有那麼一天,絕不忘總鏢頭今提攜大恩!”雲珠此際面綻花朵,眉目生,突然俏生生地道:“先生,還有我呢?”郭璞臉一紅,忙道:“姑娘也請放心,郭璞不是薄情寡義負心人,倘有那麼一天,我必以八抬大轎來接姑娘。”雲珠美目中異采閃動,神情一陣動之後,忽地一黯,悽婉笑道:“我不敢奢望你那麼對我,只要你不忘了我,我就知足了!”不知道她怎麼忽作此語!

郭璞剛一怔,雲中鶴已然哈哈輕笑說道:“好啦,別說了,天已不早,我跟子秋還要到老三那兒去一趟,以先生看,這個人該怎麼辦?”他如今反倒問計於郭璞了!

郭璞揚了揚眉,淡淡說道:“淺薄之見不敢直陳,還請總鏢頭作主!”雲中鶴忽然面現猙獰之,狠毒地道:“既有一個活口,這個毀了他算了!”郭璞笑了笑道:“總鏢頭既打算這麼做,我不敢說什麼,不過,我以為一個活口總不如兩個,萬一有一個熬不住死了,咱們手中總還有一個,不至於兩頭都落了空!”雲中鶴猙獰之一掃盡淨,笑道:“一語驚醒夢中人,多謝先生及時攔阻,要不然我今夜做了懵懂之人,那麼,我想把這石秀給先生看管審問,不知先生意下如何?”郭璞淡淡說道:“總鏢頭原諒,責任太大,郭璞不敢從命!”雲中鶴道:“如今我這鏢局之中,武學功力數先生為最,這石秀由先生審問看管最為穩當,先生幸勿推辭!”郭璞道:“總鏢頭既然如此看重,我只好觳觫從命了,不過,我有個不情之請,尚祈總鏢頭俯見。”雲中鶴道:“先生只管請說,只要能力所及,我無不點頭!”郭璞道:“多謝總鏢頭,我總不能寸步不離地守著他,總會有點什麼事情要離開一下,倘若就在我離開那片刻工天中丟了人,我負不起這個責任,敢請總鏢頭另派一位跟我輪看管此人!”雲中鶴軒眉笑道:“先生說得有理,這樣吧,我讓雲珠做先生的副手,先生同意麼?”郭璞笑道:“雲姑娘勝我十倍,我哪有不同意的?”雲中鶴笑道:“好,咱們就這麼說定了,我跟子秋到老三那兒去一趟,天不早,先生早些安歇吧!”說完了話,他跟呂子秋相偕而去!

雲中鶴與呂子秋走後,出乎意料地雲珠也沒再纏著郭璞,她要郭璞先偏勞今夜,然後告辭回了後院。

望著那婀娜背影消失在迴廊盡頭那茫茫夜之中,郭璞臉上突然浮現一絲難以言喻的神,輕輕地吁了一口氣,舉起地上石秀,向自己所居房中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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