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九指頭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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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衫客則毫不在意地搖頭道:“我道盡了當年事,便你想不起我是何人,甘瘤子也該知道,難道非等我摘下帽子不可麼?”甘瘤子冷冷說道:“甘某當年舊識頗多,你最好摘下帽子。”黑衫客一搖頭,道:“好吧!”抬手摘下了那頂寬沿大帽,那是一張略顯黝黑的臉,長眉,鳳目,膽鼻,方口,上微髭,英武
人,隱隱有奪人之威,看上去,有四十多歲年紀。郭璞猛然一陣
動,兩眼
溼。
甘瘤子與一空頭陀臉大變,雙雙退了一步。
甘瘤子抬指戟指,驚詫絕地失聲說道:“你,你,你是關…山月!”
“不錯!”黑衫客點頭笑道:“你還不算太健忘,老眼也難得未花,只是甘瘤子,論起來你該稱呼我一聲關將軍。”甘瘤子鬚髮賁張,淒厲怕人,獰笑喝道:“關山月,我恨不得啃你之,寢你之皮,當年若不是你居中挑撥離間,甘某不會落得眾叛親離…”黑衫客淡淡一笑,道:“甘瘤子,那該說令婿、令媛不齒你的心
作為,羞於跟你為伍,你自己不知悔過改非,怎…”
“住口!”甘瘤子厲喝一聲,咬牙說道:“關山月,廢話少說,甘某正愁找你不著,不想得來全不費工夫,鬼使神差你撞到甘某手中,如今沒什麼好說的,新舊帳並算,你納命來吧!”身形不動,抬掌虛空向黑衫客抓去。
郭璞雙眉揚起,但倏又斂去威態。
黑衫客面掛微笑,但眉宇間卻微帶凝重,坐著未動,抬起右掌,虛空拍向了甘瘤子。他這裡一抬掌,二人之間勁氣猛旋,砰然幾聲,幾張桌子應勢而碎,聲勢好不嚇人。勁氣甫旋,甘瘤子身形為之微微一晃,而黑衫客卻端坐紋風未動,兩個人仍是那麼虛空揚著掌。
“九指頭陀”一空嘴角浮起一絲狠毒詭異笑意,將手縮進了衣袖中,但他未動,絲毫沒有出手的意思。轉眼片刻,甘瘤子身形泛起輕顫,額頭上也見了汗漬,尤其他額上那額瘤,更紅了。再看黑衫客,他臉上的笑意更濃。
突然“九指頭陀”一空悄無聲息地揚了右衣袖,一線極其輕淡的黑光脫手飛出,向黑衫客心窩。郭璞
動卻未動。
黑衫客雙眉微揚,擺了左手,他左手擺處,那線極其輕淡的黑光倒而回,折襲“九指頭陀”其勢更疾。
“九指頭陀”一空臉一變,忙振衣袖,那線黑光倏然落地“噗”的一聲,地上焦了一大塊,毒
之烈令人觸目驚心。
“九指頭陀”一空獰聲一笑,方待再振衣袖。
驀地,甘瘤子一聲霹靂大喝,震得酒肆亂晃,緊跟著砰然連聲,桌椅霎時又倒了一片,落地成粉。再看時,二人手臂已垂,甘瘤子踉蹌後退,臉煞白,那襲白衣被汗溼了一半。
黑衫客揚眉一笑,方待站起--“九指頭陀”目閃兇光,雙袖齊揚,兩顆黑忽忽之物脫袖飛出,齊向黑衫客去。黑衫客臉
一變,目閃威稜:“一空,你敢施此有傷天和之物!”一張口,兩道白光電
而出,
向那兩顆黑忽忽之物,酒香四溢,撲鼻沁心。
“噗!噗!”兩聲,那兩顆黑忽忽之物立即墜落地上,那是兩顆鵝卵般大小球狀物,如今已全被黑衫客兩股酒箭噴溼了。
“九指頭陀”機伶寒顫,雙袖一擺,轉身遁。
黑衫客適揚輕喝:“我本只想廢你功力,如今,留不得你了!”抬手一指,飛點而出。
“九指頭陀”淒厲大叫,一口鮮血噴出老遠,滿地皆是,高大身影往前一栽,砰然倒下,砸壞了幾張桌子。甘瘤子魂飛魄散,心膽裂,轉身也想跑。
黑衫客冷然又揚輕喝:“甘瘤子,站住!”甘瘤子機伶一顫,竟當真未敢再動。
黑衫客道:“轉過來答我問話!”甘瘤子霍地轉了過來,神淒厲,目光如炬:“關山月,你…”一觸及黑衫客目中懾人威稜,機伶再顫,兇態倏地全斂,他神
頹廢地低頭說道:“關將軍,難道你真要趕盡殺絕?”黑衫客揚眉叱道:“什麼叫趕盡殺絕?論你半生作為,你百死有餘,身為漢族世胄,先朝遺民,甘心為異族所用,殘害同胞!當年我已饒過你一遭,不但不知悔悟改過,反而變本加厲躲入‘雍和宮’中,你自己想,你該死不該死?”甘瘤子低著頭,沒說話。
黑衫客威態微斂,道:“答我問話,你是奉誰之命行事?”甘瘤子抬頭悲笑,道:“關將軍何必多問,自然是皇上!”海騰、海駿臉上都變了。
黑衫客道:“你帶來的都有什麼人?”甘瘤子道:“除當年舊屬,沒有別人。”黑衫客道:“念你老邁年高,子孫成行,也看在令婿、令媛份上,我留你一命,令婿、令媛讓我帶話,他二人率你那幾位孫兒在‘龍岡’恭候,你若有悔悟之意,帶著甘繩武找他們去,要不然你仍回你的‘雍和宮’…”甘瘤子身形暴顫,老淚倏出,忽地雙膝落地,道:“多謝關將軍恩德,甘家永誌不忘!”一拜而起,抬手點向自己“殘”轉身行了出去。
這一來,倒使黑衫客怔住了,旋即他揚眉說道:“一念悔悟,後?無窮,甘老好走,恕我不遠送了!”
“不敢當!”只聽甘瘤子話聲在門外響起:“關將軍異有暇,萬請光臨‘龍岡’,甘家老小將俯地恭
…”黑衫客目
異采,默然未語,緩緩轉過身形,目光落在郭璞身上,海騰、海駿手忙撫上了
際。黑衫客倏地臉上綻開一絲笑容:“二位要動
中軟劍?”兩人心頭一震,海騰立即揚眉說道:“我二人自知不是你的對手,但你若想動郭爺,先殺了我兩個再說!”這話,聽得郭璞暗暗
動。
黑衫客目中異采為之一閃,他笑了笑,搖頭說道:“二位忠義,令人敬佩,衝著這一點,我不難為這位郭總管,也暫時不劫曾、張二位先生,不過…”他頓了頓,接道:“等這個郭總管了差,我那時再伸手,二位最好不要攔我!”海騰道:“那時候的事,到了那時候再說,到了那時候,這種大事也確用不著我倆這小角
手了。”
“好!”黑衫客一點頭,笑道:“咱們京裡再見,告辭了!”說完了話,他轉身要走。
突然,郭璞站了起來:“閣下,請稍留一步!”黑衫客緩緩轉回了身,淡然笑道:“怎麼,郭總管還有什麼見教?”
“不敢!”郭璞道:“賜酒之情,郭璞尚未謝過!”黑衫客淡淡一笑,道:“不必客氣,三位如果認為這‘冷香-’還不太難喝,後儘管請到‘北天山’‘
月崖’找我去,那兒還有近百壇‘冷香-’!”
“多謝閣下!”郭璞道:“此酒只應天上有,人間那得幾回?,其美其香令人懷念,異有暇,定當赴‘北天山’拜望!”黑衫客笑道:“郭總管大駕,我掃徑恭候了!”郭璞伸手自桌上提起那隻酒葫蘆,道:“已經點滴不剩了,閣下別忘了帶走這隻酒葫蘆。”隨手遞了過去。
黑衫客伸手接了過去,適時,一張小紙條巧妙而捷地
進郭璞手中,可惜海騰、海駿都沒有看見。黑衫客接過葫蘆後,又一聲“告辭”轉身飄然而去。
郭璞及時說道:“閣下走好,恕郭璞不遠送了!”只聽門外客起黑衫客話聲:“不敢當,郭總管也請早點上路吧!”海騰、海駿怔在了那兒,定過神來,海駿道:“郭爺!他走了?”郭璞點頭說道:“是的,他走了,怎麼?”海駿楞楞地搖頭說道:“他竟這麼走了,令人難信!”郭璞道:“那原因你跟海騰沒聽他說麼?他敬佩你兩個,衝著你兩個。”海駿楞楞地望著門外,沒說話。
海騰突然說道:“郭爺,這人究竟是誰?”郭璞搖頭說道:“跟你一樣,我也只知道他姓關。”海騰道:“那甘瘤子稱他關將軍…”郭璞截口說道:“那想必他是前明朝臣,是個武將…”忽聽曾靜說道:“不錯,關將軍確是先朝遺臣,是大將軍袁崇煥麾下一員上將,當年袁大將軍被害,他…”郭璞轉註截口,道:“曾先生知道他?”曾靜道:“何止是我?凡漢族世胄,先朝遺民,沒有不知道他的。”郭璞“哦”的一聲,道:“聽他話意,他似乎對朝廷事知道得很清楚?”
“當然!”曾靜道:“恐怕三位還不知道,他當年佐過貴朝這位皇上。”郭璞呆了一呆,詫聲道:“有這種事?那他如今…”曾靜道:“輔佐是假,策反是真,當年在他的策動下,貴朝這位皇上親手弒了貴朝上一位皇上,並殺戮手足,得貴朝一團糟,可惜他看錯了人,貴朝這位皇上也確有他過人的一套,他登基後廣用‘血滴子’剷除異己,監視大臣,使得人人將仇恨深埋心中,不敢形諸於
,因之也未將貴朝之命脈斷送…”郭璞詫異
絕地道:“原來皇上得能登基,完全得力於他的輔佐,這麼說來,他跟皇上的
情不淺了?”曾靜道:“而如今貴朝這位皇上,卻視他如眼中之釘,背上之芒,恨不得立即抓住他凌遲處死!”郭璞道:“難道說皇上抓不住他?”曾靜道:“那是因為沒人能找得到他,便即能找得到他,適才的一切三位均親眼目睹,誰奈何得了他,只怕貴朝動員天下兵馬,盡出帝都鐵騎也是枉然!”郭璞皺眉說道:“這確實不錯…”曾靜道:“還有件事,我索
告訴三位,郭總管也許不知道,兩位海護衛卻不該沒聽說,當年貴朝囚
在內苑‘太
池’‘團城’‘承光殿’下,秘密水牢中的先朝公主被救一事…”郭璞點頭說道:“這個我也聽說過…”海騰也道:“當年朝廷為此事曾遍搜天下…”
“不錯!”曾靜點頭說道:“為此事也冤死了不少人!”郭璞道:“曾先生,前明那位公主,莫非便被他…”曾靜道:“主要的是他,另外還有一位通水
的豪俠幫忙,三位該知道,水
稍差的人是沒有辦法由水中進入內宛的!”郭璞點頭說道:“不錯,曾先生,此人是誰?”曾靜搖頭說道:“這位豪俠如今猶在江湖中,恕我不能奉告,不過有一點我可以說,他那夫人曾是‘康親王’的格格…”海騰“哦”的一聲,脫口驚呼:“怪不得當年聽人說‘康親王’的格格失蹤了,原來…”郭璞向海騰遞過一個眼
,攔住話頭,道:“曾先生,這些往事,必然有血有淚,可歌可泣!”曾靜點頭說道:“當然,提起來令人肅然起敬,也令人熱血沸騰淚盈眶,可惜這往事一言難盡,我也不能說。”郭璞道:“曾先生,旅途枯寂,說說何妨?”曾靜淡然一笑,道:“郭總管這是套我的口供?”郭璞一笑搖頭:“人各有志,不能相強,曾先生不願說也就算了。”曾靜笑了笑,未再說話。
海駿突然說道:“郭爺,您看一旦咱們了差,他會…”郭璞淡淡說道:“那很難說,總之他們是絕不會放棄營救這兩位的。”海駿遲疑了一下,道:“郭爺,以我看,那甘瘤子與‘九指頭陀’似乎不怎麼樣嘛!”郭璞道:“那是因為碰見了那位關將軍,換個人你看看?”海駿搖頭說道:“我看那位關將軍也不…”郭璞笑著截了口,道:“海駿,別看那一招一式都是輕描淡寫,其實那都是至高無上的曠絕神功,你不見他二人隔空拚鬥麼?那就是一種至高無上的真力,動念可傷人於無形,較諸御劍傷人猶高一層,你再看看這些成粉的桌椅,誰能辦得到?”海駿開了口,噤了聲。
海騰道:“要是他上京救人,只怕大內的那些鐵衛要擋者披靡,無一是他的對手,郭爺,咱們得…”郭璞搖頭說道:“海騰,正如你適才所說,那就不是咱們的事了…”他一擺手,接道:“那位關將軍說得對,咱們該早些上路了!”海騰、海駿應聲站了起來,海騰付過酒資,傍著曾靜、張熙出門而去,甫出門,他幾個都怔住了。自己那三匹健騎旁,多了兩匹高頭駿馬,一匹馬的馬鞍上,掛著一張紙條,三人看得清楚,那紙條上的字跡寫的是:“此去京師,應是千山萬水,五人三馬,委曲足下,僅奉贈健騎兩匹代步,望祈笑納!知名不具”定過神來,海駿詫聲叫道:“郭爺,這是誰?”郭璞道:“當是那位關將軍…”搖搖頭,接道:“此人行事令人莫測高深!”海駿道:“郭爺,他這是什麼意思?”郭璞抬手一指,道:“你看,紙條上寫的清楚。”海駿連連搖頭說道:“此人真怪,此人真怪…”郭璞笑了笑,道:“此人的確怪得可以,不過無論怎麼說,咱們欠了他的情,後再見面,該好好地謝謝他!”海騰一旁說道:“那麼,郭爺,這兩匹馬…”郭璞道:“卻之不恭,再說他也走遠了,他說的不錯,此去京師應是千山萬水,五人三騎,委曲了足下,咱們不正愁沒沒地方買馬麼?收下了,上馬吧!”海騰笑了,於是,五人上了馬,縱騎馳出鎮去。
甘瘤子的人,已走得光,當然是甘瘤子帶走了。
也未見“洪門天地會”的眾豪雄,想必是那位黑衫客把他們擋了回去,自然,這,郭璞一點兒也不知道。郭璞等由“湖北”而後經“河南”直入“河北”怪的是一路上絲毫未再見風吹草動,絲毫未再見阻攔,馬蹄得得地敲在那入京官道上,海騰忍不住了:“郭爺,這是怎麼回事兒?”郭璞轉頭側顧,道:“什麼怎麼回事兒?”海騰道:“咱們這一路,怎未見有動靜?”郭璞心中明白,口中卻道:“沒動靜還不好麼?想必是那位關將軍攔住了他們,因為他話已出口,也明知別的人攔截不了咱們,所以乾脆放手了。”海騰搖頭說道:“我不以為他們會甘心罷手。”郭璞點頭說道:“我也這麼想,可能那要等咱們差之後了。”海騰道:“回去後我得向爺稟報一聲。”郭璞道:“是該請海爺向他們打個招呼。”接著,是一陣靜默,但不過轉眼工夫,這靜默就被海駿打破了。
他轉望郭璞,突然說道:“郭爺,你瞧,咱們什麼時候能到?”郭璞沉默了一下,道:“怕要到夜裡了。”海駿眉鋒一皺,道:“郭爺,咱們可否走快點兒?”郭璞含笑問道:“怎麼?想家了?”海駿赧然說道:“在家的時候,整天想往外頭跑,而如今往外跑這一趟後,卻又急著想回來,不知是怎麼搞的?”郭璞點頭說道:“海駿,這是人之常情,我何嘗不是歸心似箭?走,咱們馬上加鞭。”話落,縱馬揚鞭,加速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