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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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靜深沉靜地躺在上。

失去視力後，他的黑夜與白晝便失去了界線。

他經常像現在這樣躺在上，聽著自己淺緩的呼息，不知今夕是何夕。

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時，平放在身側的雙手不受控制地蜷起手指。

他靜靜等著，等著那悉已極的野花香染上身。

他數著自己的心跳，靜默地等待，等了幾乎有一萬個心跳那麼久吧，那飄移的香味終於伴著一聲模糊輕喟，枕上他身旁的睡枕。

蜷起的手指忽地鬆開，緊繃的軀體微微伸展開來，他籲出一口長氣，背轉過身去，假裝已經睡，不曾發覺她睡在身邊，卻終是舒了口氣。

說不定他有被狂的潛質，前兩晚，寧海沒來騷擾他，他居然失眠了。

罷才確定她爬上他的時，他竟然到有一點…高興？這事要讓她知道了，他可沒臉。

將夏季薄被輕輕一扯蒙上自己臉孔，卻清楚地知覺到身邊睡擁冬被的女人淺淺的呼息聲。

也許他是真的瘋了，竟覺她身上若有似無的香味隨著空氣滲入他體膚之間，與呼融成一脈，使他每一個吐息中都有她…

“你睡著了嗎？”她對著他的背說話，溫熱的氣息牽引著他掌心一陣陣發癢。

他沒回話。

“倒真像是睡著了。”她淺淺輕輕地咕噥了聲。

這下子，就算想承認自己本還沒入睡，也萬不能夠了，陸靜深只得繼續裝睡。不料她的手指突然探過來勾他手，整個人從而貼上他的背。隔著薄薄的衣料，仍然觸她體肌微涼，不似他渾身發燙。

寧海將臉埋進他後背，手指去尋他的，尋到後，雙雙勾在一起。

他因為“睡著了”只得乖乖由她勾住，不好甩開。

修剪成橢圓形的指甲像個調皮小妖那樣，一下下去撓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撓得他呼逐漸重起來。

這寬厚而優雅的手，寧海想，他竟真能為了賭氣而不洗掉手上字跡，直到睡前洗澡時才完全洗去。此時他掌心上已沒有了字印，她卻忍不住覺得好玩極了…

其實，孫霏說的話，她是信的。

替曾經愛過——也許現在還愛著的人負起車禍責任，將所有傷害往自己身上攬，乃至使自己因此失去一切，也從未吐一句真相…這很像是過去瑪莉口中的那個陸靜深會做的事。

與陸雲鎖不擇手段、令人難以捉摸的行事風格不同。

她身邊這個男人十分看重情，甚至還保有著古代貴族的驕傲與騎士風格。可惜他的長矛和利劍俱已折斷，如今連要保護自己都缺乏足夠的力量，使他傷上加傷。

所以…不是因為孫霏…不是情傷？

追究柢，使他失去力量的，是家人嗎？

又或者，這來自最親之人的背叛，他早已預知，只是當它終將發生時，仍是不免受到傷害？

終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你跟她之間…結束了嗎？”沒預料她會問，陸靜深驀地收緊手指，將她勾人纏人的指尖牢握住。

“你是指孫霏？”黑夜中，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不然還有誰？”也不點破他裝睡的事，就假裝他是在說夢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