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花豆煮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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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花豆煮》小夜沒有媽媽。

小夜生下來沒有多久，媽媽就回孃家去了。所謂的孃家，就是媽媽出生的地方，那是一個要翻過許多座大山、梅花非常好看的村子。不過，沒有一個人——就連小夜的爸爸，也沒有去過那裡。

“因為那是山姥的村子。”小夜的說。

“你媽媽，是山姥的女兒啊。”說，因為是山姥的女兒，所以就回到山姥的村子去了，實在是沒有辦法的事。

所謂的山姥，就是山之。山之與人，完全是兩碼事。

可這完全是兩碼事的兩個人，為什麼會結合到了一起呢？小夜想。還有，好不容易結婚了，為什麼又分開了呢？小想又想。只要這樣一想，口就會一陣發冷。

小夜的村子下雨的子，山姥的村子也會下雨吧？小夜的村子的繡球花盛開的時候，山姥的村子的繡球花也會盛開吧…

一個從早上起就下起了一整天的雨、無事可做的子，小夜輕輕地對說:“我真想去看一次山姥的村子啊！”正在用一口大鍋煮花豆。爸爸昨天就去北浦鎮採購食品去了。而且，寶溫泉沒有一個客人。給雨一淋，大山深處的溫泉旅館就更加寂靜了。

打開鍋蓋，一邊嘩嘩地往煮得軟軟的花豆裡倒砂糖，一邊說:“誰也去不了山姥的村子。你爸爸去不了，小夜去不了，我也去不了…”

“那爸爸是怎麼見到媽媽的呢？”

“啊，要說那時候的事…”把煮豆子的火小了一點，盯著小夜。

“你要是想聽你爸爸是怎麼見到你媽媽的經過，可以講給你聽，不過那可就說來話長了。”小夜點點頭:“一直到花豆煮，慢慢地說吧。”說完，小夜就一股坐到了廚房的地板上，抱住了雙膝。

從小時候起，小夜就抱著雙膝坐在廚房裡，聽講故事了。像什麼山裡的狸的故事、熊的故事、天狗的故事，時不時還會說起小夜媽媽的故事…的的故事，小夜不認為全是真的，一半是真的，一半是故事。

寬敞的廚房裡，飄滿了一股豆子的香味。紫的大大的豆子，是從小夜家後院的田裡收穫來的。用大鍋煮得甜甜軟軟的，就成了寶溫泉的名產。

好吧好吧，點點頭，把木鍋蓋輕輕地蓋到了豆子的鍋上，在小夜的邊上坐了下來。然後，講起這樣的一個故事來。

“那是十多年以前的事了。是小夜出生以前的事了。那時山上還沒有通公路，寶溫泉也沒有通巴士，只有和你年輕的爸爸兩個人，經營著寶溫泉。真的，小小的、小小的旅館裡只有兩個人啊。現在好了，村子裡大嬸們常常會來幫忙，又通了公路，開著車就能輕輕鬆鬆地去採購了。可那時候，不管上什麼地方，都要揹著東西，吭哧吭哧地走羊腸小道。不過，小夜的爸爸渾身是勁，多重的東西一下就能背起來，健步如飛。嗬，翻過那三森嶺，翻過蕨菜山，一直到北浦去買裙帶菜、買魚，回來時還揹著滿滿一袋豆子呢！”

“豆子？後院田裡不是有的是豆子嗎？”

“不不，那時候，還沒有那片田呢。豆子全是你爸爸從北浦的一家賣豆子的大店採購來的，就像這樣煮給客人吃。北浦的豆子，好吃啊。大豆也好，小豆也好，白的菜豆也好，煮得軟軟的，可是一道美味啊。有的客人忘不了煮的豆子的味道，來住了一次又一次呢。

就因為這個緣故，你爸爸從北浦回來時，總是揹著一個大大的、大大的背囊。背囊太重了，有時就想歇一下，坐在蕨菜山當中的石頭上，支菸，擦把汗，然後再走。可是有一回，你爸爸正坐在那裡菸，聽到好像有誰在叫他。三吉、三吉地叫著。”

“三吉、三吉？誰呀？”小夜動起來。因為她覺得自己也曾在山裡被誰叫過名字。一被叫到名字，小夜就會“哎——”地答應一聲，又蹦又跳，衝著樹呀、風呀雲呀揮揮手，跑起來。

三吉——小夜的爸爸三吉也是一樣，那時一聽到有誰叫他的名字，就答應了一聲。可想不到，起了風，枯葉嘩嘩掉了一地，三吉一看，枯葉上竟坐著一隻狐狸，正在菸。

“原來是狐狸呀！”三吉笑了。然後“撲”地吐了一口煙，站了起來。可想不到，那隻狐狸也“撲”地吐了一口煙，站了起來。

嘿，還神氣活現呢，三吉想。三吉正要把裝著豆子的背囊背起來，可想不到狐狸說話了:“能勻給我一點豆子嗎？”三吉假裝沒聽見，背起了背囊。可他剛一邁步，狐狸就從後頭跟了上來:“勻給我點豆子吧，勻給我點豆子吧。”因為太吵了，三吉回過頭來，把臉稍稍一沉:“狐狸吃什麼豆子呢？”聽他這麼一問，狐狸說:“明天，是我的婚禮。”

“是嗎？”三吉停住了腳步，然後，他回過頭來問:“狐狸的婚禮也煮赤豆飯嗎？”狐狸點點頭:“當然煮了，當然煮了，煮一大鍋，給山裡的狐狸吃。”三吉突然變得快樂起來了。

“多好啊！你要娶媳婦了？”狐狸神氣活現地問:“是啊。三吉還沒娶媳婦嗎？”

“嗯，我還早了。”

“那樣的話，讓我給你拜拜天吧，求你娶一個好媳婦！今天你給我們多少粒小豆，山裡的狐狸就為你拜多少次。”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也就不能拒絕了。三吉把背囊從背上卸了下來，從裡頭掏出小豆的袋子，給了狐狸。是不是給多了呢？可轉而又一想，算了，權當是送給狐狸的新婚禮物吧，就又慷慨大方起來。狐狸喜出望外，恭恭敬敬地抱著小豆的袋子，消失在了枯樹林裡。

自從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之後，三吉在蕨菜山一帶，三天兩頭會被叫到名字了。

“三吉，三吉…”抬頭一看，這回大枯樹上落著一、兩百隻伯勞，亂哄哄地嚷著:“勻給我們大豆！勻給我們大豆！”

“沒有大豆！”三吉這樣嚷了一嗓子，就跑了起來。可是想不到，伯勞一起飛了起來，像黑芝麻粒似的散到了天空中“大豆！大豆”地嚷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