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遇到豬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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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嬤嬤的人生智慧,勝讀十年書呢!”

“寒姨娘過獎了。”

“前頭在唱戲,我也給嬤嬤講個故事好了。”寒蓮讓尤嬤嬤在矮凳上坐了,慢條斯理道:“小時候看過一齣戲,演的是花魁女成為狀元夫人的故事。做官的爹爹犯了事,被抄家斬首,官家小姐不幸淪落風塵,她非但容貌傾城,且琴棋書畫無一不通,自己會作詩賦詞,很快名動蘇杭,文人雅士推舉她有驚世絕豔之才,被封為花魁。

“花魁不戀慕人人吹捧的虛榮,一心想脫離風塵,找個知心人,一生一世一雙人便足矣。於是,她做出一首詩“夕陽照雨足,空翠落庭陰,看取蓮花淨,應知不染心。”藉以暗喻她的心境,雖然身陷汙泥,心仍如蓮花潔淨。

“這首詩引了一位寒門舉子上門求愛,這位楊公子是蘇杭有名的才子,花魁也久聞他的才名,兩人以詩詞唱和,成就一段佳話。來年闈,楊公子在花魁的資助下赴京趕考,終於金榜題名,被點中狀元,這中間自然穿著江南某鹽商財大氣的要強納花魁為妾,使出種種手段,花魁在朋友的幫助下詐死躲了起來,而在京的楊狀元也被文淵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相中,想招為女婿。

“楊狀元不願便掛冠求去,回蘇杭尋找他的心上人,得知花魁的死訊,哀慟不已,一心想殉情,此時,花魁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眼前,兩人相擁而泣,真情真愛動天地,皇帝召回楊狀元,楊狀元用八抬大紅花轎,全副鳳冠霞帔的娶花魁,花好月圓人團圓,花魁當了狀元夫人,一段神仙眷侶般的佳話廣為傳。”尤嬤嬤和雲雀聽得如痴如醉,寒蓮靜靜地喝茶。

“戲曲唱得好,可惜離現實太遠。”寇準大步走進來,不知在門外聽了多少。

屋裡的人全屈膝給他行禮,他擺擺手,坐了上位。

寒蓮一雙少女般的眼瞳不染塵埃,回眸笑道:“世子爺的見識自然不同一般。”寇準只是說出事實“不論男人女人,一旦入了賤籍,就不能科舉‮試考‬,不能當官夫人,吏部要備檔,作妾也有礙官聲,當通房倒無礙。”

“所以戲曲故事引老百姓的地方就在這裡啊,把不可能化為可能,讓人美夢成真!因此,寒門書生一朝成為當朝狀元,平步青雲;青樓名當上狀元夫人,改換身分,烏鴉變鳳凰,多麼勵人心哪!”寒蓮淺淺一笑,耐人尋味地道:“實際上,花魁是真的死了,窮酸文人同情她的遭遇,便將故事改成花魁想要的結局,當成戲曲傳唱。”寇準眉眼帶趣“哦,那真實的故事是怎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千金,從哪裡知道這些故事?瞎編的吧!反正他閒來無事——宴大抵是女眷們的場合,他跟幾位女長輩見過禮後便避開了——聽聽他的白蓮花編故事也不錯。

寒蓮輕垂玉頸,幽沉的目光教人看不清,只聽見她寧和柔緩的嗓音道:“實際上楊公子並沒有點中狀元,只是二甲進士出身,而且身在京城,才知三年一發榜,密密麻麻的一堆名字,有兩百多個人成為同年,皇帝能記得幾個?沒有金銀打點,六部官員誰會記住你的名字?宦海浮沉,沉下去的比較多吧!

“楊進士選擇了大多數男子都會選擇的路,有幸被吏部侍郎選中為女婿,立即應允了,成親之才知道吏部侍郎家的三小姐容顏不美,眉眼小,嘴大鼻塌,楊進士不免十分失望,懷念起花魁的豔麗出眾,才華過人。

“花魁苦苦守候楊公子許下的海誓山盟,等來的卻是楊進士派隨從偷偷捎給她的信,央求她悄悄地進京當他的外室,哦,別忘了將金銀細軟全帶去。楊進士的信寫得文情並茂,細述他對她的思念與情非得已的負心,要花魁懂事體諒,說名分不重要,兩人之間的患難真情才是真的,洋洋灑灑寫了三張紙。

“花魁當場崩潰,又哭又笑,撕碎了信紙,如雪花一般灑向窗外,反反覆覆念著兩句詩,『多情自古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那晚半夜,花魁留下一闕絕命詞,用一繩子吊死了自己。”旁聽的雲雀和尤嬤嬤均出了不忍、惋惜之

寇準湊趣的拍拍手,用寵愛的眼光看著她,笑道:“蓮兒很會說故事呢,我真想不到。對了,花魁最後的絕命詞寫些什麼?”寒蓮一看就明白他當她在編戲曲,完全是湊趣的口吻,她自然不會跟他認真,言笑晏晏,親暱道:“我哪知啊,我若能作詩賦詞,我就是才女了。”寇準臉上的笑意暖如風“哦,這故事不是你編的,從哪裡聽來的?”尤嬤嬤立在一旁暗道,世子爺在榴花院和寒姨娘相處與在別處時都不同,神越來越溫和,笑容越來越多,聲音越來越柔。但她仍擺出一號恭順的表情,當作什麼也沒發現。

寒蓮神情嬌俏地抿嘴一笑“我娘以前很喜歡聽戲,看話本故事,只挑有情人終成眷屬的話本看,舅母生前曾說我娘不食人間煙火,真是說對了。”總不能明說花魁的故事是真的,前世益州城“香影閣”的霞姑娘,便是那位花魁。

語涉尊長,寇準揮手讓伺候的人退下,喝了口茶,才問道:“你娘拋下年幼的你遁入空門,你怨她嗎?”寒蓮面微微發白,大大方方的承認“怨過,躲在被子裡偷偷哭泣許多回,長大後慢慢也就好了,不再怨嘆,有人生來就是不食人間煙火,能怎麼辦呢?反正我有舅母和姊姊照顧,她放心得很,而我也平安長大嫁人了。”神平淡,可眼底已掠過一絲哀涼。

寇準不由心疼,到底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啊,自幼寄人籬下,只能笑臉人,低眉順目,溫柔小意,她可曾高聲說過一句話?

“蓮兒,”寇準從小被人拿來和哥哥作比較,他脾氣急躁,可以將不甘心的怒火朝外發洩個痛快,心底還是欽佩哥哥文武雙全,所以他完全瞭解寒蓮活在花榮月陰影下的覺,正道:“在榴花院,你是唯一的主子,可以隨心所的生活,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奴才們若敢放肆,打罵由你,不須顧忌。”說到後來聲音宏亮,立在廊下的尤嬤嬤等人都聽到了。

我正在隨心所的生活啊!寒蓮慢慢扯出一個暖暖的笑來,雙眸閃爍動的淚,光,又不好意思被人瞧見似的垂下眼眸,低聲道:“我如今的生活已經太好了,有世子疼惜庇護,內心前所未有的踏實,我知足了。”寇準厚實的大手掌拉過她的小手包覆住,似乎起她一陣微妙的戰慄,他可以覺到她小手微微的顫抖,他冷硬的口融化了一大塊。

“常言道知足常樂,所以你的笑容是我見過最美最真的。”他心一緊。而他的世子妃卻總是有一堆要求,永遠不滿足,臉上只有虛假的笑容。

“世子又打趣我,明明是姊姊最美。”她柔聲道,偷窺他的目光也很溫柔。

“她皮相美,而你的心美。”她揚起眸,很嬌羞又很清甜的笑了。

“謝謝。”

“謝什麼?”

“聽您誇獎一句,可以開心一整天。”寇準哈哈大笑。他開始覺得,他娶花榮月最大的好處是得到寒蓮。

“不能出去聽戲,很無聊吧?!”

“不會。我在整理我爹生前留下的詩詞文章,有喜歡的便臨摹一番。”她靦腆微笑。小妾跟隨主母出席宴會,要從頭站到尾,端茶遞巾,佈菜拓風,要會看眼,笑容要溫柔,卑躬屈膝,忙得不敢多喝一口水,怕內急。

寒蓮一點兒也不想湊熱鬧,所以花榮月私下曾問她想不想參與宴,她一副完全為花榮月著想的口吻,要花榮月維護正的體統,別教小妾們上竄下跳。

花榮月深以為然,下令侍妾們待在自己的院子裡。

寒蓮不道是非,不出怨言,閒逸沉靜的姿態,寇準十分欣賞這點。

他很願意跟她多聊聊“令尊生前中了秀才,學問比我好多了,你閒時多看看也好,若有好詩佳作,說來聽聽。”

“父親放不下舉業,詩詞文章多是些殘篇短句,完整的詩詞不多。”她神態嬌憨,笑容婉約,盡是親暱之意。

“像是“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人言無二三。”又有“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說的都是一些他老人家的心聲。”

“說的真好,令尊有大才!”寇準擊掌道。

“才如江海命如絲,嘆奈何!”寒蓮笑意宛然,其實壓兒瞧不上酸秀才的半瓶醋,再說了,寒秀才本無大才,那些詩句是前世霞姑娘念過的。只是今生她是寒蓮,需要一位上得了檯面的父親,便抬一抬寒秀才的身價。

寇準來了興趣,要陪她去書房裡看詩稿。

此時,尤嬤嬤進來稟道:“世子爺、寒姨娘,二小姐和三小姐陪表小姐遊園累了,說想進來喝杯茶。”寒蓮訝異,看向寇準。

寇準的眼底閃過一道寒光四的鋒芒,冷道:“別說我在這裡。”說著便去了東次間的書房。項莊舞劍,意在沛公。那個表小姐在打什麼主意,他很明白。

寒蓮溫和道:“請她們進來。”雲雀領著三位花般的少女走進花廳,互相見禮後依主客而坐。

尤嬤嬤親自指揮小丫鬟上茶點,官窯新出的墨彩山水圖茶盅,泡的是信陽的尖,宮裡賞的‮花菊‬糕和櫻桃,榴花院也得了一份,自然要拿出來顯擺。尤嬤嬤敢說,二夫人那兒不見得有分,更別提五品小闢的女眷哪有資格參與宴?

古翠眉又羨慕又嫉妒地看著寒蓮端坐主位上由人伺候的氣派,不愧是安慶王府,一名媵妾就有這樣的福氣,世子側妃的子肯定更滋潤。

瞧瞧,多寶格架子上新添的古玩擺件和玉石盆景,還有一對霽紅釉玉壺瓶,都是她上次來沒見過的。

古翠眉的眼神與表情實在太誠實了,寇沅都有些尷尬,寇洙到現在都不敢相信二舅母和古翠眉的厚臉皮,外公外婆知曉她們的小算盤嗎?

寒蓮招呼道:“別隻喝茶,也吃些點心水果。”古翠眉從進王府至今,一直飽受那些貴族小姐的輕蔑與無視,到了寒蓮這兒總算可以揚眉吐氣了,她神舒緩,嘴角微翹“你自個兒留著吃吧!可憐見的,宴席上的山珍海味,聽戲時茶點果子如水般輪番送上來,我們都吃膩了,而你…唉,被足在院子裡,沒資格出去見客,王府的繁華熱鬧竟瞧上一眼也不行,這‮花菊‬糕和櫻桃就自己多吃一點吧!”寇洙傻眼,寇沅則低下頭裝沒聽見。

寒蓮的眼底不由閃過一絲笑意,撫了撫蓮花木珠手串。有誰不喜歡一個豬對手?她目光微閃,笑道:“古小姐巴著進來討杯茶喝,就為了諷刺我給人做妾嗎?我自己倒不覺得委屈,平裡也不愛熱鬧,世子妃心疼我,就不教我出去折騰了。”死鴨子嘴硬!年輕女子哪有不愛繁華熱鬧的?古翠眉撇了撇嘴,道:“我娘和王妃等長輩們正家長裡短,王妃命兩位表妹陪我逛花園,待我親同侄女,而寒姨娘聽聞是王妃的外甥女,王妃就不為你作主?”寒蓮靜靜地凝睇她,笑得很微妙。

“我說了我一點也不委屈,我真的不在乎宴有多熱鬧,古小姐可真莫名,硬要為我叫屈,還要王妃替我作主,你是想挑撥是非?抑或是在打什麼主意?”古翠眉惱怒道:“我是可憐你、同情你,你竟不知好人心?”

“表小姐真當自己在王府有一絲一毫的影響力?”寒蓮眼睛輕輕一掃“你憑什麼可憐我、同情我?我雖是卑微的小妾,卻知道高低深淺,不敢去提與王妃遠得不能再遠的親戚關係。表小姐喝完茶便請吧!”古翠眉霍地站起身,睥睨她“你居然如此不知好歹!聽說你從小寄人籬下,膽小怕事,沒想到也敢下逐客令,哼,也罷,遲早你會明白我有幾分影響力,到時候…”

“到時候我也不會求你,放心。”寒蓮似笑非笑地抿

“你…”

“表小姐可知,這世上最愚蠢的一件事是什麼?”古翠眉瞪著她,不屑回答。

“還沒有獲得相當的權力,就開始耀武揚威,真像小孩子。”古翠眉氣笑了。

“我記得你年紀比我小。”寒蓮老實道:“不,我快五十歲了。”

“噗”一聲,寇洙將一口茶噴出來。

古翠眉覺被捉了,氣得轉身就走。

寇沅忍著捧腹大笑的衝動,拉著妹妹出了榴花院,才一起呵呵大笑。

寒蓮則是頗為哀怨,為什麼她說老實話,反而沒人相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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