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充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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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重封印”講的是失敗者的故事。在這個故事中,最最正常的、最最正面的人物是瞿省吾。他具有正直、樂觀、機智的特徵,還有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死纏爛打的堅持

胡大一本來是一個為了和瞿省吾做對比、讓瞿省吾顯得搞笑的人物。後來不知不覺越寫越多。失敗。朱夜始終在內心的矛盾掙扎中生活,他知道自己做錯過什麼,但是他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

本來他是罕見的在嬰兒期就有記憶的人,卻因為到恐懼和內疚而封存了自己的一部分記憶。於事他變得不安、鬱怒、虛偽、世故。他本能地想要救贖季泰安,只有這樣才能達到內心平靜。

從某種層面上來說,所有主要人物都是失敗者:朱夜是個有理想、格直率為人正直仗義的人,卻不得不學得圓滑世故,做著不能讓自己滿足的工作。

季泰安創傷的內心出於自我保護而對幾乎所有人都含著敵意,始終無法融入養大他的這個城市的主社會。

曹劍剛雖然樸實勤懇,卻尷尬地夾在外來者和本地人當中,徘徊在繁榮的大都市的邊緣,與尊嚴、財富、理解、友愛無緣。

瞿省吾善良純樸,有責任心和正義,卻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韓雯在貧窮的生活和虛榮心的雙重摺磨下,困苦不能自拔。

崇德里多數等待拆遷的居民長年在擁擠的環境下,已經慣於麻木地生活,無力改變自己,對任何外來的刺和變動抱著本能的敵意,不能脫離小市民思維。

孫思詩和陳嫣菲同時愛上方華,不願後退一步拱手讓給對方,否則面子失盡,於是多年朋友反目成仇,只能謀劃殺害對方。

每個人被封印封閉在自己心靈的小圈子裡打著轉,不能或者不敢往外看一眼廣闊的天空,路只能越走越小,越走越死。憤滿代替了相愛,嫉恨取代了寬容,猜忌趕走了理解,狹隘佔據了理智。

即使是曹劍剛和季泰安這樣難得的友情,亦如冬依偎取暖的羽翼未豐的雀鳥,當命運的狂風襲來時毫無抵擋能力。

然而細看以上所有的死循環,其實全部都是由人本身形成的。如果每個人都退開一步,放開自我,就會突然發現結局其實並不那麼絕對。

在這上面,瞿省吾是主動的先行者,朱夜是被動的跟隨者。要寫好這篇,確實費了我很多心血。首先是情節的複雜。越複雜的情節越需要合理安排,每一件事情的發生發展必需合情合理,有合乎邏輯的內在動機,不能靠偶然、特例和突發事件去一路展開。

韓雯會決定殺人,是因為她所受教育較少,也缺少經濟和社會的保障,容易落入覺孤獨無依的境地。

她會選擇曹劍剛,是因為他看上去忠厚老實,即使他不去殺人,估計也不會把拿到手的紙條到處宣揚引起警察的注意,而且他是在外跑生活的年輕力壯的男子,有殺人的可能,他經濟困難,有為了錢去殺人的可能,再者他是她的鄰居,如果他發生了什麼事情,是否得手,是否有警察追捕,她可以很快知道。

曹劍剛和季泰安決定去殺人,是因為在他們的生活中,認定自己和主社會不屬於同一個物種,因此殺死另一個物種的人,對他們來說沒有多少罪惡

曹劍剛曾經問朱夜:“如果我是個大學生,你會這樣打我嗎?”換種說法,如果孫思詩和陳嫣菲是沿街叫賣的小販或菜市場的打工妹,他們也許不那麼容易決定去殺死她們。

而孫思詩和陳嫣菲,雖然沒有正式提及,可以推斷她們都是獨生子女,受過相當的教育,富有優越,比較自我為中心,不慣與人分享,遇到挫折容易走極端。

第二個障礙就是朱夜和季泰安的關係。為什麼朱夜必然要關注季泰安而沒有象其他人一樣,或者象他生活的慣常模式,對無能為力的事情置之不理?很容易的一個方法是寫季泰安在體上如何如何引人,朱夜如何如何受到誘惑而不能自拔。

如果那樣便成了另一篇secretgarden,沒有突破。而且這世界上同戀的人畢竟是少數,作為寫實主義的文章不能到處拉一些特例來推動情節。

同時,我希望這篇能超越以往的框框,成為接受度更廣的文章。所以我必需尋找一個把朱夜和季泰安聯繫在一起的叉點。

最後我找到了…讓朱夜無法拋下讓泰安不那麼抗拒的共同記憶。朱夜的內心深處對泰安始終存在歉意,而泰安下意識地等待著他的拯救。

光是這一點便折磨了我好幾個月去尋思。從最終的成品來看,比我先前設想的要自然,更另人滿意。第三個難點是怎樣寫好重要的配角和背景…小市民是最難寫的。他們無處不在。大概所有人都認識那麼幾個,如果寫得僵硬,幾乎人人都能看出來。

可是主題要表現的東西已經很多,花在他們身上的筆墨肯定不能太多。於是只好抓緊每一個機會,象剝橘子一樣,每剝開一段記憶、一片牆皮、幾句對話,都在展示某種特徵。

把這些特徵集合起來,儘量能概括出小市民的輪廓:俗、獵奇、排外、自掃門前雪、不成大氣候,為了自己的生存空間卻有異常堅韌不拔的毅力。

挑選崇德里和新康坊作為故事發生的背景,相對於中信、隆盛大樓這樣充分現代化的場所,它們仍舊屬於過去的那個時代,深深地帶著一代又一代小市民營營役役地謀生的烙印,化作集體無意識的思維方式,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所有相關的人,甚至朱夜也不例外…

成年後的他以謀生為首要目的,漸漸放棄了熱血仗義的情。最後是怎樣寫得足夠“上海”上海並不止於洋房堂、高樓大廈、白領麗人、販夫走卒和高科技警探。我在上海近30年,生於斯長於斯,然而這個城市仍然常常叫我驚訝。

我並不驚訝於冒險家的樂園留下的一個個傳奇故事,也不驚訝於這個城市優雅富貴卻包容萬象的能力,並不驚訝於高速公路、浦江大橋、高樓大廈崛起的速度,也不驚訝於迅速城市化郊區和迅速現代化的市區,而是驚訝於我身邊的一個個渺小的人為了生存所表現的純樸的自私排外和堅韌的毅力。

在一個擁擠的城市,每一次成功意味著擊敗無數對手。我自小練就一身擠公共汽車的本領。無論車子多麼擠,都可以毫無懼地往前衝。這並非是不懂得敬老愛幼禮貌謙讓,而只不過曾經是在這個城市生活必需具備的能力。

當我無法再忍受內心的衝突時,我只能選擇騎自行車,遠離公車。卑鄙和可敬並存。保守與開放兼立。這就是上海。然而我畢竟是沒有受過專業訓練且中學語文沒有學好的人。

有很多我覺到的東西,在筆下就不知不覺走了樣,不是我想的那個樣子了。所以文章看起來吃力,而且很多人可能覺得看不懂。無論如何我對它還是滿意的。

至少我看到了自己努力的結果。至今我仍然到很幸運,雖然並不寬裕,可是不必為了錢而寫作。只有不為了商業市場而寫,才能真正做到充分發揮自己的創造力,讓自己成為自己作品的主人。

在我一次又一次地展開季泰雅、季泰安和朱夜的生命時,我也一次又一次地重溫、拓展、充實了我自己有限的生命。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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