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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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呀!”阿剛嘆了一口氣“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你太著急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謾慢來,一樣一樣做,不要著急。”我們走到最近的一家儲蓄所門口,阿剛一頭扎進去,衝到靠牆放著的櫃子前翻找取款單。但是櫃子上的有機玻璃架子上只著花花綠綠的銀行宣傳資料,並沒有取款單。阿剛奔到服務窗口前大聲問:“請問取款單在哪裡拿?”他著急的時候,話語裡不知不覺地帶出家鄉口音。在厚厚的玻璃後面低頭縱電腦的服務員不耐煩地揮著手:“後面去!”

“啊!謝謝!”阿剛轉身跑開一兩步,停下腳,惑地望著服務員指的方向――正是這家儲蓄所的大門口。我說:“搞錯了吧?這是怎麼回事?”阿剛拉住排在隊尾的一個捧著摩托車頭盔的高高胖胖的中年男子問:“請問…”他的問話還沒有出口,就被玻璃後面服務員不耐煩的尖叫聲打斷:“哦喲!

這種民工真是拎不清(搞不清楚)!排隊呀!排隊!”中年男子附和道:“對呀!急什麼啦!只有2個人排隊,你急什麼急?不要隊!”阿剛急得差不多要掉下眼淚來:“我只是想找取款單!取款單在哪裡?”

“喂喂!不要吵吵鬧鬧!”儲蓄裡所穿著制服的保安“這裡是銀行!不是鄉下小菜場!”我耐著子問:“那麼請問一聲,活期存摺的取款單在哪裡?”保安放緩了口氣說:“我們銀行現在搞人化服務,存款和取款不需要自己填單子,到櫃檯前對服務員說具體數字就可以了。”

“哦,人化服務――”我正要諷刺幾句,阿剛寬地笑著說:“謝謝你!我知道了。不好意思。”排在阿剛前面的中年男子回頭瞄了一眼阿剛手裡拿著的翻開的存摺,哼了一聲:“取出錢寄給老家吧?嘖嘖嘖…錢不少嘛!城裡的錢都給你們這些外地人賺光了,我們自己下崗的下崗,失業的失業,窮得來湯湯滴(窮得叮噹響),子不要太難過哦(子很難過)!”阿剛還沒來得及換下工作服,頭髮長得長了,大概這幾天沒時間去剪,隨便地往腦後一掠。他個子本來就不高,被疲勞和愁苦壓彎了脊背,身體有些弓,站在那個胖大的男人身後看上去只有人家一半高。

他沒有反駁,也沒有辯解,甚至沒有象我們通常所做的那樣自我嘲解幾句“我這種窮光蛋,哪有你有錢”他充耳不聞那人刻薄的評語,靠著大理石貼面的柱子垂著頭站著,雙手在前緊緊握著深紅的存摺。

排在前面的胖大的中年男子存了錢,嘟嘟囔囔著走了。輪到阿剛的時候,他急匆匆地說:“留個零頭,其他全部拿出來。”

“你說說清楚好不好?一共2326塊8角,你要留300塊零頭,還是8角零頭?叫我怎麼做?”

“哎呀,對不起…我要拿2300塊。”終於拿到錢,我們從銀行出來的時候,我問:“泰安沒有社保卡吧?”

“呃…我沒有去辦過。我們這種小本經營的不起職工的社會保險。現在真的懊悔不及呀!早知道現在,當初多少一點也好呀!”

“這點錢夠嗎?”我有點擔心地問。

“夠不夠再說吧!”阿剛說“進院只要4000。加上我們身邊的錢應該夠了。我們叫車吧…”我攔住了他:“現在車這麼堵,叫了出租車也沒有。還是乘地鐵然後走一段路比較快。也比較省錢。”阿剛的耳殼紅了起來:“我現在已經完全不想錢的事情了。我只想快點讓泰安平安無事。”

“我已經說了坐地鐵會比較快。”

“哦…對不起。”阿剛無奈地太陽“我急糊塗了。”

“你糊塗到匆匆忙忙把我拉出來,卻沒告訴我泰安到底怎麼了?”

“他…”阿剛言又止,絞著褲袋邊,掙扎了幾秒鐘“他受傷了。”

“受傷了?傷在哪裡?”

“背後的地方。”

“怎麼受傷的?”

“我也說不清楚。我們收拾東西,計算著可以拿多少錢,怎麼分,笑笑鬧鬧,然後不小心碰了他一下,就受傷了。他開始不肯去看病。我很著急。果然,醫生聽我們說了就讓他化驗這個化驗那個,還要拍片子,說要他住院。

我也不知道那些化驗和片子是什麼意思,醫生說的那些我也不懂,想讓你幫著看看,出出主意。”我盯著他的臉看了半分鐘,看得他的臉慢慢地從耳殼紅到脖子

“我…我說的都是真話…我…沒…沒…騙你。”阿剛結結巴巴地說。

我拉了他一把:“走吧。別費口舌了。現在地鐵也夠擠的。”出乎我們意料的是,到了區中心醫院的急診室,竟然不見泰安的人影。阿剛和我搜遍了廁所和放科的走廊角落,哪裡都沒有。值班醫生給他開了化驗單和拍x光片子的申請。

從放科的記錄知道他拍過片子。但是沒人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離開醫院的。更沒人知道他到哪裡去。一個護士猜測說病人也有可能到別的醫院去複診。

值班的外科醫生說他看到過這個病人拿來的片子,是正常的腹部平片,他還在急診病歷上做了記錄。

他說病人看上去不太想看病,可能回家了。最後我們決定兵分兩路,阿剛到附近的另一家醫院去找,我回家去看看他回去了沒有。

我乘地鐵回到崇德里的時候早已是華燈初上。窄窄的堂裡飄出家家戶戶飯菜的香味和電視新聞主持人中氣十足永不疲倦的聲音。

我打開家門,屋裡黑燈瞎火,廚房裡清鍋冷灶,了無生氣。早上上班前晾完衣服忘記關上的窗老樣子地開著,風從窗外吹進來,吹亂了桌上的報紙。我嘆了一口氣,走到窗沿邊俯身去關窗。幾隻蚊子在我耳邊嗡嗡飛過。

我順便望了一眼對面的16號亭子間。屋裡有光。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圓柱形的光束偶爾透過老舊的窗簾,劃出一個半圓形,隨機隱沒在夜的背景中。有人在這個亭子間裡。

有人打著手電筒在這個亭子間裡。我把收進來的衣服隨手朝上一丟,帶著無名的興奮,心跳著,悄悄地摸下樓,穿過兩幢房子之間的夾,從16號的後樓梯囁手囁腳地上樓。

我在褲腿上大把大把地擦著手心上冒出的汗,恨不能抓住一樣什麼既能擋在前保護自己又能當制服別人的武器的東西。上樓時難以言狀的興奮緊緊抓住了我,彷彿是個正在玩藏貓貓的孩子,明知道自己要抓的“貓貓”就在樓上暗處,既想盡快抓住他們,又怕他們突然從黑暗裡跳出來嚇唬自己。我摒住呼,湊近亭子間的門縫往裡瞧。開始看不清楚,黑暗中手電筒的光束偶爾掃過那張臉,映照得他臉上的表情猙獰恐怖,如同驚忪片的典型場景。

在我看清他的真面目後,一連串事情象鏈條一樣在我心頭一環一環地接了起來。我越看越生氣,終於忍不住撞開門,衝進去大吼一聲:“你小子幹什麼?”在我突然拉亮的燈下,黃直起身體,臉上掠過一絲不安。他伸頭往我背後看。我大聲說:“不要想逃走!這裡隨便哪個鄰居打一個110,警察馬上就會趕到!”

“你等等!別叫!”他把手伸向懷裡。

“不許動!”我舉起手機快速地按了三個鍵,大聲說“給我放下手!我馬上就打110!”我聽到樓下人家桌椅移動的聲音,也許他們聽到了動靜,馬上就會上來看熱鬧。想到這一點就不覺得自己孤立無援。

“放下你的手機!聽我說,你一定得聽我的!”黃舉起一隻手“為了這一天我忍耐了很久。馬上就要搞定了,拜託你不要手我的事情!”我冷笑一聲:“你特地等到人家發了工錢下手,把偷來的車翻新賣給人家賺了多少?還嫌不夠,非要掏光人家口袋不可嗎?”黃飛身向我撲來,利索地抓住我的手腕向門框上一磕,手機脫手而去,滾下樓梯。我還沒來得及反擊就被雙手反擰,臉朝下壓在地板上。我用力踢蹬著,張大嘴巴喊叫。

的大手從頸後掐住我的喉嚨,一手在前的衣兜裡掏著。我奮力扭動身體。這下太糟糕了。我絕對不想成為今天晚上或者晚些時候病理科臺子上的解剖對象。

我聽到樓下的鄰居的男人狐疑的聲音:“樓上頭在做啥(幹什麼)?”我從被掐住的喉嚨裡拼命地嘶叫,背上覺到黃的胳膊離開了他的衣兜。

樓梯上傳來走一步停一步的腳步聲。鄰居的男人不停地問:“喂?樓上做啥啦(幹什麼)?哪能啦(怎麼了)?”黃一面盡力壓住我,一面把他的胳膊肘往我的腦袋前方伸。這一切,只不過是幾秒鐘的事情。要麼是生,要麼是死。

***刑偵大隊三分隊,刑警,瞿省吾。旁邊是沒有染頭髮時的照片。短短的黑髮,咧著大嘴笑得一臉陽光的年輕男子。我張大的嘴巴里發不出半點聲音。

收回自己的證件,氣從我背上站起來,坐到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樓下的鄰居走到亭子間門口的時候,我還半跪半坐在地上,驚訝地半張著嘴。

“這不是對面三樓的阿二嗎?”他問“怎麼了?”

“…哦,沒什麼。”我理了理頭髮,回頭望了瞿警官一眼,對鄰居說“我們開玩笑,鬧著玩玩。沒事的。”

“對了,鬧著玩玩!”瞿省吾在背後踢了我一腳,野地呵呵笑起來。我被踢得噎住一口氣,勉強陪個笑臉。鄰居嘟囔著“吃飽飯沒事幹”背過身下樓。我撿回手機,第一件事情就是關上門,密探警官疲憊地抓過一疊報紙當扇子,不停地扇著。

我說:“最好馬上告訴我這是他媽的怎麼回事。”

“這裡不是講話的地方。”他警惕地把窗簾拉開一條縫向外看“季泰安有沒有包或者手提袋放在你家裡?”

“有!”我沒好氣地說“怎麼?你還要搜?”瞿省吾放下窗簾,朝我一揮報紙:“走,上你家談去。”我們象真正的賊一樣把屋子裡的東西恢復原位,關上門,悄悄溜回我家。一進門,瞿省吾嘆了一聲,一股坐進椅子裡,掏出香菸猛起來。

我從底下拽出泰安的旅行包,往自己腳下一放。瞿省吾的眼神裡突然來了生氣,就要站起身來搜。我說:“慢點!你的搜查證!”香菸被他撇到嘴角,和臉頰成一個銳角。他圓睜雙眼吼道:“我有搜查證我還他媽的搞什麼?老早把這些賊胚一網打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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