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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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見到你了,友索。

說出保羅部落名字的聲音帶著老年人的顫音。毀容的那半邊臉上,呆滯下垂的眼睛從羊皮紙般乾澀的皮膚和疤痕中抬起來。這半邊臉上殘留著灰的胡茬,下巴上掛著糙的皮屑。說話的時候,奧姆的嘴巴扭動著,出嘴裡銀的金屬假牙。

穆哈迪永遠不會對弗瑞曼敢死隊員的呼喚置之不理。保羅說。

藏在門陰影裡的女人動了一下,說:史帝加倒是這麼誇口來著。

她走到了光線下。她的長相與那個變臉者假扮過的麗卡娜十分相像。保羅想起來了,奧姆娶的是姐妹倆。她長著灰的頭髮,巫婆般尖利的鼻子,食指和拇指上像織布工人一樣結滿老繭。在地的子,一個弗瑞曼女人會非常驕傲地展示自己手上的勞動痕跡。可現在,當她發現保羅盯著自己的手時,卻很快把它縮進自己淡藍的長袍下。

保羅記起了她的名字,杜麗。可讓他吃驚的是,他記起的是還是個孩子時的她,而不是出現在他幻象中的此時的她。這是因為她聲音裡的那種怨天尤人的調子,保羅告訴自己,還是個小孩子時,她就喜歡抱怨。

你們在這裡見到了我。保羅說,如果史帝加不同意的話,我能來這兒嗎?他轉身對著奧姆,我身上有你的水債,奧姆。命令我吧。

這是弗瑞曼地中兄弟間直截了當的對話方式。

姆虛弱地點點頭,這個動作顯然讓他纖細的脖子有些難以承受。他抬起帶著優裕生活標誌的左手,指著自己被毀掉的那半邊臉,我在塔拉赫爾星染上了裂皮病,友索。他息著說,就在勝利之後,當我們所有一陣劇烈的咳嗽使他停了下來。

部族的人很快就要來收他身體裡的水了。杜麗說。她走近奧姆,把一個枕頭靠在他身後,扶住他的肩頭,直到咳嗽過去。保羅發現,她還不是很老,可嘴邊卻完全是絕望的表情,眼睛裡飽含痛苦。

我會替他請些醫生來。保羅說。

杜麗回過頭,單手叉,我們有醫生,和您的醫生一樣好。她下意識地朝左邊光禿禿的牆上瞥了一眼。

好醫生是非常昂貴的,保羅想。

他覺得焦躁不安。幻象緊緊壓迫著他的腦海,但他仍舊意識到了幻象與現實之間的細微偏差。他該如何利用這些偏差?未來像一團亂麻,化為現實時總是會發生某種微妙的變化,但還沒有實現的未來卻仍舊是老樣子,理不出個頭緒,讓人沮喪不已。未來在這間屋子裡漸漸成形,但他卻明確地意識到,如果他試圖打破正在這裡形成的模式,未來將轉變成可怕的暴力。意識到這一點,保羅驚恐不已。未來向現實的動看似不緊不慢,迂緩溫和,但其中卻蘊藏著無法遏止的力量,壓得他不過氣來。

說吧,你想要我做什麼。他大聲說。

在這種時刻,奧姆難道不能要求一個朋友站在他的身邊嗎?杜麗問,難道一個弗瑞曼敢死隊員非把他的遺體給陌生人處置不可嗎?

我們是泰布地的戰友,保羅提醒自己,她有權斥責我所表現出來的冷漠無情。

我願意盡我所能。保羅說。

姆又爆發出一陣咳嗽。平息下來後,他著氣說:有人背叛您,友索。弗瑞曼人陰謀反叛您。然後,他嘴巴大張,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嘴邊湧出陣陣白沫。杜麗用長袍的一角擦拭著他的嘴。保羅看出了她臉上的惱怒表情:這些水分完全被費掉了。

保羅憤慨不已。奧姆竟然落了個這種下場!一個弗瑞曼敢死隊員理應得到更好的結局。可現在沒有選擇無論是敢死隊員,還是他的皇帝,都別無選擇。這是奧卡姆的剃刀:一切蕪雜都已刪削盡淨,只剩下最基本的因素,彼此對立,非此即彼。稍有偏差便會帶來無盡的恐怖。恐怖不僅僅是針對他們,還針對全人類,連那些一心想摧毀他們的人都不例外。

保羅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望著杜麗。她凝視著奧姆,那種絕望、企盼的神情使保羅心裡一緊。絕不能讓加妮用這種眼神看我,他告訴自己。

麗卡娜說你有一個口信。保羅說。

我那個侏儒,奧息著,我買了他,在在在一顆星球上我記不得他的名字了。他是一個人類密波信息器,一件被特雷亞拉克斯人丟棄的玩物。他身上記錄了所有名字反叛者的奧姆停下來,顫抖著。

您提到麗卡娜。杜麗說,您一到這裡,我們就知道她已經平安地到了您那裡。如果您認為這是奧姆加在您身上的新債,麗卡娜就是支付這筆債務所需的全部金額。公平易,讓她平安歸來,友索。帶上那個侏儒,走吧。

保羅勉強壓下一陣顫抖,閉上了眼睛。麗卡娜!那個真正的女兒已經變成了一具沙漠裡的乾屍,被繆塔藥摧毀,遺棄在風沙之中。保羅睜開眼,說:你們本來隨時都可以來找我,無論什麼事奧姆有意避開您,這樣一來,別人或許會把他當成恨你的那些人中的一員,友索。杜麗說,在我們屋子的南面,街的盡頭,那就是您的敵人們聚會的地方。這也是我們之所以選擇這間陋室的原因。

那麼叫上那個侏儒,我們一起走,馬上離開。保羅說。

看來您沒有聽明白我的意思。杜麗說。

您必須把這個侏儒帶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奧姆說,聲音裡突然爆發出一股奇異的力量,他身上帶著惟一一份所有反叛者的記錄。沒有人猜到他有這樣的才能。他們以為我留著他只是好玩。

我們不能走。杜麗說,只有您和這個侏儒可以走。大家都知道我們是多麼窮。我們已經放出風聲說要賣掉侏儒。他們會把您看成買家。這是您惟一的機會。

保羅檢視著自己記憶中的幻象:在幻象中,他帶著反叛者名單離開了這兒,可他始終看不到這名單是如何帶走的。很明顯,別的某種預知能力保護著這個侏儒,使他無法看到。保羅想,所有生物原本一定都各有自己的宿命,但種種力量都在扭曲這種宿命,在種種引導和安排之下,它終於發生了偏差。從聖戰選擇了他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到威力無比的大眾力量包圍了他,控制著他前進的方向。他現在還保存著一絲自由意志的幻想,但它只不過相當於一個無望的囚徒,徒勞無益地搖晃著自己的牢籠。他的禍就是:他看到了這個牢籠。他看到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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