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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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喚醒了靈魂。阿麗亞說。

它驅散了疑懼。合唱隊誦。

在塵世中,我們毀滅。阿麗亞說。

在神的懷抱裡,我們新生。合唱隊誦。

阿麗亞把聖餐杯舉到邊,飲了一口。

保羅吃驚地意識到,自己竟然和人群中最普通的香客一樣屏住了呼。儘管他知道阿麗亞這時哪怕最細微的一切受,可他還是被攫住了。劇毒注入身體的情形在他記憶中復甦:意識化為一粒微塵,置換了毒藥。他再次體驗到那種甦醒的覺,時間已經不復存在,一切都有可能發生。是的,他了解阿麗亞此刻的受,可同時又覺得並不瞭解。不可言說的神秘矇住了他的眼睛。

阿麗亞顫抖著,跪了下去。

保羅和陷入痴的香客一起息著,沉醉在一個幸福的幻象中,完全忘記了正步步近、完全有可能變為現實的其他種種可能。在阿麗亞帶來的這個幻象中,人在混沌中穿行,無法區分真正的現實和沒什麼實際意義的偶然事件。這個幻象讓人渴望著一種永遠不可能變成現實的絕對完美。

而在渴望中,人喪失了現在。

阿麗亞在香料的醉中前仰後合。

保羅到某個超自然的存在對自己說:看啊!看那兒!看你都忽略了些什麼?剎那間,他到自己藉助另一雙慧眼,看到了任何畫家和詩人都無法描述的圖像和韻律。栩栩如生,美麗無比。它像一盞耀眼的明燈,在它面前,人類的一切貪慾都暴無遺包括他自己的貪慾。

阿麗亞說話了,被揚聲器放大的聲音在大廳中隆隆回蕩。

光明的夜晚。她喊叫道。

一陣呻像洶湧的波濤滾過香客。

在這樣的夜晚中,一切都無所遁形!阿麗亞說,這般黑暗是多麼耀眼!無法直視它,知能力也無法捕獲它,語言不能描述它。她的聲音低了下來,一片漆黑,其中孕育萬物。啊,它是多麼溫柔,又是多麼暴戾!

保羅發現自己期待著妹妹給自己一些特別的暗示。可能是某些動作或言詞,某種巫術,某種神秘的方法。這些暗示將像弩箭扣合在弓槽內一般適合他。緊張的一刻。這一刻在他意識內動盪不止,像滾動的水銀。

未來會有悲哀。阿麗亞道,我告訴你們,一切都只是開始,永遠是開始。世界等待著征服。聽我說話的人中,有些人將有尊貴的命運。顯貴之時,你們會嘲笑過去,忘記我現在告訴你們的話:一切差異只不過是過眼煙雲,差異是暫時的,永恆不變的是一致。

阿麗亞低下頭。保羅差點失望地叫起來:她沒有說出他期待的東西。他到自己的身體像一具空殼,像某沙漠昆蟲蛻下的外殼。

別的人一定也有和他類似的覺,他想。他到身邊的人群騷動起來。突然間,一個站在保羅左邊靠大廳另一頭的女人大聲叫喊起來,一聲沒有字句的痛苦叫嚷。

阿麗亞抬起頭,保羅動得一陣暈眩。他們之間的距離崩塌了。他定定地直視著阿麗亞呆滯無神的眼睛,彷彿離她只有幾英寸遠。

誰在呼喚我?阿麗亞問。

是我。女人喊道,是我,阿麗亞。哦,阿麗亞,幫幫我。他們說我的兒子在莫麗坦星上被殺死了。他真的走了嗎?我再也見不到我的兒子了永遠見不到了?

你在沙地裡走過嗎?阿麗亞道,一切都會恢復原樣。一切都會回來。只是回來的時候改變了形式,你已經認不出它們了。

阿麗亞,我不明白!女人嗚咽道。

你生活在空氣中,可你看不見空氣。阿麗亞厲聲說,難道你是沒有頭腦的蜥蜴嗎?你的話帶著弗瑞曼口音。弗瑞曼人會試圖讓死人復活嗎?除了他的水,我們不想要死者的任何東西。

大廳中央,一個穿著深紅斗篷的男人舉起雙手,袖子滑落下來,出白皙的手臂。阿麗亞,他大叫道,我得到了一個商業提案。我應不應該接受?

你像一個乞丐一般來到這裡。阿麗亞說,你想尋找金碗,但只能找到匕首。

有人請我殺一個人!一聲吼叫從右邊響起,低沉,帶著地的音調,我應不應該接受?如果接受的話,能否成功呢?

開始和結束是同一件事。阿麗亞厲聲說,我以前沒有告訴過你們嗎:你到這裡並不是為了提出這個問題。你到底懷疑什麼,非要跑到這兒來大喊大叫說出你的懷疑嗎?

她今晚的脾氣很壞。保羅身旁的一個婦女咕噥道,你以前見過她這樣憤怒嗎?

她知道我來了,保羅想。難道她在幻象中看到了什麼使她惱怒的東西?她是在生我的氣嗎?

阿麗亞,保羅前面的一個男人叫道,告訴那些商人和膽小鬼,你哥哥的統治還能維持多久!

你應該先捫心自問,好好想一想。阿麗亞咆哮著說,你嘴裡所說的全是你的偏見!正因為我哥哥駕馭著混沌,你們才能有房屋和水!

阿麗亞一把抓住長袍,猛地轉過身,大踏步穿過閃爍的光帶,消失在彩虹後面的黑暗之中。

侍僧們立即唱起結束曲,但節奏已經亂了。很明顯,晚禱儀式的突然結束讓他們措手不及。人群中發出一陣咕噥聲。保羅到身邊的人們騷動起來,煩躁不滿。

全怪那個提出他的愚蠢的商業問題的傻瓜。保羅身邊的女人喃喃地說,那個虛偽的傢伙!

阿麗亞看到了什麼?發現了什麼未來的痕跡?

今晚這裡肯定發生了什麼事,使神諭儀式變了味。平常的時候,人們都會鬧鬧嚷嚷懇求阿麗亞回答他們那些可憐的問題。是的,他們像乞丐一樣來到這裡祈求神諭。他以前也來這兒聽了很多次,藏在祭壇後的黑暗裡。是什麼使今晚的情形如此不同?

那個老弗瑞曼人扯了扯保羅的衣袖,朝出口處點點頭。人群開始朝那兒擁去。保羅被迫隨著他們一塊兒移動,嚮導的手一直抓住他的衣袖。此時此刻,他到自己的身體成了某種他無法控制的力量。他成了一個非人,一種異己的東西,漫無目的地移動著。而他本人便寄生於這個非人的內部,被別人領著穿過他自己的城市的街巷,走上一條他在幻象中無數次見過的悉的道路。這條路使他的心臟都凝固了,沉甸甸地,充滿悲哀。

我本該知道阿麗亞看到了什麼,他想,因為我自己已經無數次見過它。可她沒有大聲叫喊,替他指明因為她同時還看到了其他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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