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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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終於走進屋來,一身黑衣,靜靜立著,依舊面無表情,如同木頭一樣,彷彿初夏見到他的每一次。只是,這一次,他並沒有向君夜安行禮,只倨傲的站在一旁,神間微現得意。

蒼千

初夏心中雖已猜到數分,到了此刻,終究還是低呼一聲:“果然是你。”蒼千卻望向君夜安道:“你看上去並不如何驚訝。”君夜安並不回答,只是目光柔和的望向初夏,道:“你想問什麼?大管事在這裡,便儘管問吧。”初夏點點頭,臉煞白地望向蒼千,她雖竭力自持,卻終究聲音微抖:“我與他…究竟是不是兄妹?”蒼千片刻:“不是。”

“你終究肯說實話了。”初夏鬆了口氣,等他回答的這短暫一瞬,脊背上竟出了一層冷汗,她頓了頓,展顏一笑“蒼千,我雖恨你毀浣紗門、殺青龍、我與他分開兩年,卻也多謝你告訴我們實情。”

“小丫頭,其實你很有幾分聰明才智。與君夜安在一起,倒也般配。”蒼千角微揚,對初夏道“你二人去地下,做對苦命鴛鴦,也還來得及。”

“那麼…當在君山密室內拿到的那個鐵盒,裡面的書信,定然與我父親有關,也與浣紗門有關。”君夜安凝眸望向蒼千,沉道。

蒼千眯起眼睛,道:“君夜安,你比我想象的好對付。這兩年間,初夏固然是不願放棄,一直想要找出幕後之人——倒是你,孤魂野鬼一般飄蕩在江湖上,這般意志消沉,讓我很是瞧不起。”初夏冷冷哼了一聲,心下憤恨,無論如何不願在口上落了下風,忍不住道:“你的伎倆也不過如此。真當我看不出來麼?”

“哦?願聞其詳。”

“君夜安退隱江湖,君府還在,由你全權把持。誰是這整件事中得益最多之人?自然是你。傻子都能猜出來。”

“哦。那這個傻子呢?我在他身邊十數年…他卻一無所知。”蒼千微笑望向君夜安“公子,你說呢?”

“千,我確實從未懷疑過你——直到這封飛鴿傳書。”君夜安指尖靜靜的把玩著薄薄一頁紙,輕聲道“你未免心急了些。”蒼千微微一僵。

“你讓我小心狄府。當時我就在想,莫非主使之人,隱匿在狄府中。後來初雪以暗器傷我…看起來,似乎一切都是狄府在主使,可仔細一想,卻是你疏忽了。”初夏亦好奇的將目光轉來。

君夜安閒然一笑:“千,你至今不懂情之一字。她若要我命,給了她又如何,又何必假借旁人之手。這道理,我懂,小丫頭心裡,自然也明白。”他的這句話說得自然無比,初夏聽完一怔,眼眶卻微微的紅了,她悄悄伸出手去,與他十指扣,心中卻是極暖的。

“後來我又想,假若一切真的是你幕後主使,那麼倒也說得通。”君夜安眸中鋒銳一現“知道我懷疑府中有細作,便拋出何不妥來;借我之手解開山水謠,取走了君山密室中的事物;最後我退隱江湖。你這一步步走來,的確心思縝密至極。”蒼千仰頭一笑,聲音綿長不絕:“君夜安,山水謠中所藏的秘密,本就是我該得的!我有哪點不如你?在外你享盡榮光,而我呢?難道天生便是你的僕役?”他臉微微扭曲,目光中恨意不絕。

君夜安卻一怔,低嘆道:“千,我從未視你為僕役。”

“君夜安,你與你的父親君天佑一樣,從來都是口是心非的偽君子。你知道我為何會成為你君府所謂的大管事?”他冷冷一笑“你知道天罡是如何創立的?你知道你那好父親做的事麼?”君夜安垂眸,良久,方道:“你說。”

“二十年前,君天佑、圖風、惠豐三人,自詡為武林正義,卻暗中創立了天罡,除去那些他們覺得無法公然殺死之人。我父親,便是這個見不得人的組織中的首領。”君夜安此刻終於微微動容,低聲道:“原來是這樣。”

“而君天佑將我接到了君府內,名義上是與你作伴,實際上是以此為質。三年時間,他為人賣命,斷了右腳,左眼也瞎了,君天佑終於全心信任他。直到某一——便是綠柳巷慘案發生的時候,你父親察覺出了其中似是有隱情。”

據線報上所言,天罡該殺的人是隱匿在綠柳巷的一名寇。然而最終動手,死了一巷子的人,並未找到那名寇。你父親初時不動聲,卻暗中詳查,發現此時的天罡,早已不是三年前那個組織了。”君夜安微微皺眉,替他說完:“想必是你父親早已不耐屈居人下,天罡也非原來的天罡。它已經成了你父親的殺戮機器,而你父親暗中斂下了無數財富與滅門得來的武林秘籍。是不是?”

“不錯。”蒼千沉聲道“那是他應得的。”君夜安一言不發望著他,目光中帶著淡淡的憐憫之

“惠風最早識破這一切,被天罡所殺。你父親假惺惺的後悔不已,我父自盡,並且將我的父親所得來的財富與秘籍,鎖進了那君山密室中,只留下一幅山水謠為示。當然,我父親死了,並不意味著天罡就此滅絕。他並不知道…我手中還留著一樣物事。

——他留給了我那些殺**手的名單。是以十年後,我能一一將他們全數找到,並重建天罡。”

“你的確內斂隱忍…我並未想到這一層。”君夜安沉默良久,方道“那麼浣紗門與我父親,又有何關聯?”

“浣紗門與你父親其實無甚關係。最初不過是綠柳巷一名女子腹中懷著胎兒,恰好逃過一劫。你父親心中甚是愧疚,便給了她許多錢財,甚至許諾道,將來生出的孩子若是女孩,便嫁入君家。後來那女子回南方去尋族人,又用那些銀子幫了些苦命女子,慢慢的,變成了一個門派。”

“我…便是腹中的那個孩子?”初夏聲音微顫,有些不可思議道“那女子,是我的母親?”

“你母親早逝,便將你託付給了門主。”蘇風華淡淡了一句“你與君夜安有婚約,倒也確有其事。”初夏眼角眉梢,都輕輕漾著喜悅,忍不住對君夜安輕聲道:“你看,我並未騙你。”他便伸手她的髮梢,溫柔道:“是,之前我錯怪你,是我的不是。”

“該知曉的,你都知曉了。現下是死也瞑目了吧?”蒼千笑道“公子,是你動手,還是我動手?”初夏掙脫了君夜安的手,站起來,極是平靜道:“你先殺我吧。”她回頭對君夜安一笑,毫無懼怕之“公子,對不住啦…我不忍心看你在我面前死去,便只能…讓你看著我先走一步。”君夜安隨她一道站起,負手立在她身旁,雲淡風情道:“傻丫頭,誰說我們會死?”初夏一怔。

“初時你我是兄妹,我尚捨不得你死…如今不是了,便更不能輕言死字了。”他角勾起一抹輕笑,鳳眸微勾,說不出的篤定風

“你的毒解了?”初夏心下一喜,忍不住問道,而蒼千與蘇風華,都是一愕。

君夜安搖搖頭:“沒有。”她的臉倏然黯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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