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回月下起蠻謳豔侶如雲笙歌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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寨主早已揚手發出一圈血光向空照去,另有萬千縷血絲和座前金鼎中綠煙,箭雨一般向空,那等神速之勢,百獸惡陣又早隱去形跡,佈滿崖上,照理敵人只吃血光一照,立時陷入陣內,便難脫身。就在這時機不容一瞬之際,竟會被敵人遁走,聲才入耳,人已不見,未兩句語聲竟在數十百里之外。知道青衫老人家法素嚴,既許愛於門人來此,定成敵對,就他自己不出面,也必有後文。寨主正在又急又怒,把血光隱去,暫停發難,打算先殺巧姑,再殺趙、王二人出氣。剛把法一收,又聽破空之聲,又見兩道青光橫空飛來,看出是正教門下,方要動手,猛然想到同坐妖婦賽紅線陶銀姑自從寨舞之後,便不時向空凝望,從未動手,似在等人神氣。寨主知她法高強,兇無比,煉就攝魂陽之寶,多高法力的人,只要驟出不意,被那五魂香霧罩住,或被前那面太陰陽鏡一照,入便倒,任其擺佈,憑她喜怒愛憎而定生死。出手又是絕快,險毒非常。

只不知何故不肯出手,卻將一雙水汪汪的眼不時朝趙、王二人瞟去。寨主近一甲子雖然倒行逆施,與群為伍,多行惡事,畢竟昔年曾在天都、明河二老門下,尚知正之分,因而暗罵無恥婦。及至青光一到,妖婦突然滿面喜容,口喝:“老山主暫停,此是我的好友。”隨即上前去。寨主剛一停手,來人己落向臺口。

趙、王二人認出來人正是韋萊和朱嵩雲,不知怎會和妖婦成了一黨。想起去年相助之德,剛同聲高呼:“師兄。師妹。”緊跟著又有極強烈的破空之聲,兄見兩道青虹凌空飛瀉,跟蹤追來。寨主和眾妖人因見這兩起人的劍遁同一家數,前後相繼直落臺口,誤以為又是妖婦勾結來的正教中少年男女,均未在意。後來這兩道遁光更是神速,落地現出一個美少年和一個裝束淡雅美如天仙的‮婦少‬。剛一落向臺口,男的揚手便是一片金光祥霞,朝前二人透身而過。韋萊、嵩雲當時機伶伶打了一個冷戰,好似法已解,面現驚疑之。妖婦正往前趕,瞥見後來兩人似是新被自己惑的韋萊和嵩雲的同門,功力骨更強得多,人更俊美。當時心花大放,認作網中之魚,舉手可擒,做夢也沒想到惡貫滿盈,死星照命。

後來兩人正是女仙陳淑均的門入丁韶、林瑜,因體師父心意,知道韋萊、嵩云為妖婦法所,不特棄正歸,並受妖婦挾制,參預玉龍山斗法之事,事完,還要去往點蒼山盜寶,自取滅亡。於是受了前輩女仙雷姑婆指教,求得一道靈符,又向李洪借了一件法寶,冒著奇險,乘機趕來,想殺死妖婦,破去法,救走二人。雙方剛一對面,丁韶便將靈符發動。林瑜還未落地,便覷準妖婦下手。知她前所懸太陰陽妖鏡最是陰毒,只要被照中,不論仙凡,均被攝去,強迫樂,端的陰毒非常。最厲害的是,妖婦所攝少年男女的元神,全都制在妖鏡之上,如不破去,被害人決難復原,一見妖婦來,手已按向前,不等鏡光發出,揚手便是豆大一團金光朝鏡去。同時妖婦前妖鏡上也正發出一股粉紅的妖光面照到。丁、林二人立時心神一蕩,覺得不妙,但可支持。妖婦原見金星從對面來,雙方勢子都急,相隔又近,因平自恃太甚,以為凡是威力厲害的法寶,多與敵人心靈相連,只要人被鏡光倒,立時無效。百忙中瞥見鏡光到處,敵人只是面上微現驚異之容,神志並未昏,心中一驚。猛想起那團金光打向前,如何不見?就這微一轉念之際,霹靂一聲,一團金雷火突在鏡中一閃,當爆炸,當時連鏡帶人齊成粉碎,血紛飛,濺滿臺。妖婦連聲都未出,便遭慘死,形神皆滅。那金光神雷萬分強烈,威力大得出奇。挨近妖婦的一個妖道方才受傷回坐,本在氣悶出神,沒想到敵人發難如此神速,竟遭波及,打斷了一條臂膀,濺了一頭的碎汙血。旁立山人也死傷了好幾個。

法一破,丁、林二人見已成功,立時手指金光,擁了韋萊、嵩雲,向空飛去。寨主見狀大怒,手掐法訣往外一揚,萬幹縷血絲,又似暴雨一般向空去。丁韶等四人雖被圍困在內,仗著護身金霞十分強烈,滿空血絲竟被沖斷,正待突圍而出,寨主厲聲喝道:“無知小狗男女,來得去不得了!”說時,手指處,當時天昏地暗,星月無光,一片血雲宛如天幕,當頭下壓,只一閃,便將四人一齊罩住。

趙霖見巧姑戰兢兢跪伏地上,本就萬分憐惜,偏生隔著一層血光不能上前。又恐巧姑蠱毒發作,多受痛苦,大援未來,玉鉤斜能否衝破血雲也不知道。正在愁慮,丁韶等四人又被法困住,雖有金霞護身,絲毫行動不得。眼看上下四外千百種奇形怪狀的猛惡獸頭影子已各口噴毒焰,目兇光,碧瞳如電,註定眾人,不時出沒隱現,往來飛舞,知道妖陣將要發動,兀自惶急叫苦,無計可施。

寨主早就遷怒巧姑,犯了平兇野之下毒手。此時竟生毒計,戳指喝道:“不孝畜生,我臉被你丟盡。今是你自請服毒,我先還想委曲求全,誰知你那情人負心,不肯降服入贅。你姊月姑現已殘廢,方才又有幾個小畜生乘機暗算,傷了我幾個好友。事情全由你而起,本意使你受盡苦痛,才行殺死,念你只是痴心妄想,不遵父命,尚未揹我山規,只要肯將生魂獻上,可兔好些痛苦;如再違命,守定元神不肯出竅,必用神蠱將你全身由內而外嚼成粉碎,休說我狠。”巧姑本受高人指教而來,知道今晚雖不免受一場痛苦,終可轉禍為福。因知父親不久大禍臨身,意冒險報警,哭勸收陣逃走,免遭形神俱滅之禍。哪知寨主天兇惡,喜怒無常。先見趙霖英俊膽大,也頗讚許,打算委曲求全,只要肯降服入贅,不背山規,損及自己威望,便可容讓。敵人偏是寧死不屈,最可恨是已和巧姑約定為夫,只和自己作對,還說了好些刺心的話,不由犯了兇野之。如非司大虛、魏赤霞深知當晚形勢不妙,惟恐惡陣發動,被未來強敵看破虛實,再三勸阻,已早發難。略一遲疑停頓,失意之事已接連而來:月姑重傷殘廢,同黨傷亡慘重。滿腔怒火,再也按捺不住。

巧姑見寨主要下毒手,知難倖免,本不想死,又聽情人在血光中疾呼靈藥己然求到,並有靈符一道,只一見面,立可化毒破去法,轉危為安,救星不久即至,就望忍苦待援。心想:“父親如此狠毒殘忍,為了對敵取勝,死後還使自己永受煉魂之慘。”不由心膽皆裂。正在哀聲悲鳴,求念父女之情,容自己和情人抱頭痛哭,再見一面。寨主還未及回答,月姑強迫朱人虎抱在懷中觀戰,因看出入虎變心,嫌她殘廢醜惡,腥穢難聞,雙眉緊皺之狀,心中悲憤萬分,也不說破,見寨主暴怒,要下毒手,妹子又在哭喊求饒,惟恐寨主被妹於動,和白天一樣又活了心,便接口哭喊:“妹子害我殘廢,大夫無良,已無生趣,情願獻出生魂,加增此陣威力。但是妹子是罪魁禍首,容她不得,在生前消此仇恨,望乞恩允,代爹爹下手。”寨主也是劫運將臨,竟未想到巧姑身中蠱毒,元神受,如何敢於違抗?因攝生魂,須出自願,才可當時應用,一見不肯獻出,怒火正往上衝。側顧月姑身受重傷,為助自己成功,抵禦未來強敵,竟不惜身受煉魂之慘。知她暴戾兇狠,情殘忍,法較巧姑為高,本身更具制伏群獸之長,用作主幡生魂,比巧姑要強得多。自己原因司大虛當一到便加警告,說伏魔真人姜庶因奉天都、明河二老遺命,久行誅。因念多年同門之誼,想自己久生悔,改歸正,只要斂跡,不再為惡,便拜錄章,代向二老求免寬恕。

又因自己兼習左道,法力高,惟恐一擊不中,有損威信,因此遲不發動。後因自己恐二老言出法隨,早晚應驗昔誓言,於是勾結妖人,祭煉百獸惡陣,意圖相抗,傷了許多生靈,這才決定時機一至,遵照遺命,行法誅殺。惟恐自己不服,獨力難支,除大師兄矮叟朱梅之外,又把追雲叟自谷逸、凌雪鴻夫約來相助,還有散仙中的怪人怪叫花凌渾、白髮龍女崔五姑夫和另外兩個幫手,這些人個個法力高強,飛劍神奇。自己得信以後,方始害怕。無如勢成騎虎,無可挽回,沒奈何,只得一面重訂山規,約束子女、門人,不令私自出山惹事;一面勾結赤身寨山人和長狄哈哈老祖的兩個門人,暗中重煉百獸惡陣,以圖一拼。候了好幾年,敵人未來。不意二山女和趙、朱二人婚姻之事惹出大禍,竟將敵人引動。聽敵人口氣,分明有恃無恐,今晚子夜後,這班強仇大敵,全要來到。因見前數年老是平安度過,毫無動靜,而那百獸惡陣系按照哈哈老祖傳授,重用法祭煉,威力雖比以前增加十倍,但那最後一關最是惡毒,不特煉時血焰飛騰,上衝霄漢,不為正教中人所容,易被敵人警覺,並還缺少兩個生魂鎮壓那面主幡。至少也須攝取一個骨深厚有法力的男女修道之士,如是女魂而又法的更為合適。

寨主先恐驚動仇敵,意事急再攝生魂應用,遷延至今。事前雖然風聞這些對頭不久前來尋事,因以前傳說雖兇,始終不見人來,雖然加緊戒備,主幡所需生魂尚是虛懸。

本意對頭不來便罷,萬一尋到,急切間無從物,便由所生子女中選出一個應用。開頭半夜無什警兆,以為又和往年一樣,密雲不雨,事出傳聞,仍可平安度過。雖兇惡,無故殺害親生子女,到底為難。當夜雖有幾個無名後輩來此擾鬧,也未放在心上。雖聽司大虛連次警告,終想仇敵如來,應該早到,不應寨舞已過,尚無跡兆。直到李洪、阮徵相繼在空中出現,把人救走,他想起青衫老人門下既然來此,決非無故。否則老人近因功行圓滿,門人子女甚多,以前又有一面之緣,平井水不犯河水,道法又高,遇事前知,如非認定自己將趨滅亡,決不會許門人出來多事。這才情虛膽怯,斷定仇敵必來無疑。驚懼之下,只圖自保,兇一發,哪還管什父女之情。本意巧姑身中蠱毒,趙霖不肯屈服,事已鬧僵,取她生魂以作主幡之用,正是兩便。不料月姑自告奮勇。寨主雖知此女為禍首,情急暴怒之下,只想使月姑生魂賣力,也不再顧及此舉有多殘忍和二女的善惡是非。當時寨主獰笑道:“你才是我的好女兒。既然痛恨你妹,現將神牌竹符你,照我傳授任意施為。等她為惡蠱咬死,速將你的生魂獻上。主幡有你鎮壓,適才已向哈哈祖師和赤身寨主發出信火,即便姜庶老賊約了矮鬼他們同來,也是送死。時近子夜,快下手吧。”月姑聞言,接過寨主手中神牌,朝朱人虎媚笑道:“我愛你勝如命,嫁你那夜,你我曾有同生共死之言。當時郎才女貌,互相思愛,原在意中,誰也考驗不出真心。此時彼此變成殘廢,是否情愛不變,立可證明。我己拼獻生魂,為老山主出力殺敵。你和我那樣恩愛,剩下你孤身一人,也無趣味。想必心口如一,記著以前盟誓,不捨得我一人去死吧?”人虎以前愛極月姑,恨不得老是暖玉溫香,終纏綿,把兩個身子並在一起,才稱心意。想不到早晨起來共商陰謀毒計害人之時還是柔肌勝雪,吐氣如蘭,千嬌百媚,萬種風,一之間竟成陳跡,變成一個殘廢的醜鬼。通身創傷,肢體殘缺,再加上一身腥穢之氣,中人慾嘔,抱在懷中,已是不住噁心,萬分難耐。只因積威之下,法厲害,不敢稍微抗拒,還得忍氣聲,捏鼻屏氣,格外溫存敷衍,這罪孽真比死還難受。本在悔恨,這時見她一臉瘡疤,血痕狼藉,那等醜怪汙穢之容,偏和平一樣,低聲俏語,媚眼連拋,看去已極厭惡。所說的話卻又隱蘊兇機,還不知道心情被其看破,只當山女恩愛情濃,不重同生,而重同死,照此語氣,分明想拉自己同上死路。當時心中大震,幾乎失態。

月姑心中鄙恨,仍然假意媚笑道:“你不捨得我死麼?話已出口,無可挽回。既捨不得我,一同上路,為老山主殺敵,不更好麼?”人虎見她臉雖臭穢,腥血狼藉,一雙媚目依舊黑白分明,秋波送睞之際,隱兇光,心膽越寒,當時竟答不上話來。月姑剛把斷眉一豎,獰笑說了一個“好”字,寨主已怒喝道:“命你便宜行事,捨不得這廝,便帶了同走,還怕他逃上天去不成?”月姑聞言,滿口銀牙一錯,答聲:“遵命!”人已走至巧姑面前。人虎聽出他父女口氣不善,.尤其是這懷抱中人面容獰厲,腥穢醜惡,直似羅剎變相,由不得心驚膽寒,無計可施。月姑見他勉強抱著自己,愁眉苦臉,周身抖顫,齒牙震震有聲,分明又是害怕,又是厭惡神氣。想起自己花容月貌,一身本領,什麼人都不肯嫁,偏嫁與這等喪心昧良的無恥懦夫,不怒從心起。

巧姑婉轉地上,正在哀鳴哭訴,見人虎抱了月姑,惡狠狠凶神一般走來。知她心狠意毒,手下殘忍,不由想起惡蠱發難時的殘酷,哀聲疾叫道:“姊姊,你我同胞一母,從小長大,以前飲食起居都在一起,姊妹情分何等深厚。為何為了朱人虎這個喪盡天良的無義之人,害我受盡辛苦危害?如今趙郎被困,我又身中蠱毒,轉眼橫死,你還不容,親自討令,下此酷刑,試問我對姊姊有何仇恨,如此殘忍?”話未說完,月姑厲聲喝道:“不錯,你我姊妹以前確實情厚。後來我受這薄情無義的漢人挑撥,屢用陰謀對你加害,你也不曾反抗報復,轉更恭順,本談不到有何仇怨。只是我見你和那個姓趙的先苦後甜,居然真心相愛,不問死活,到底如願,又是一片真誠,全無虛假,而我在用心機,痴情熱愛,卻嫁了這個無恥無情的膿包漢子,我看了太氣不憤,故非殺你不可。這漢人是你的仇人,不先使他死在你的前頭,你也不能瞑目。”巧姑聞言,好似喜出望外“哈哈”大笑,接口說道:“朱人虎,你這豬狗,想不到也有今。”又轉對月姑道:“你今居然明白過來,蒙你念在姊妹之情,使我眼見仇人死在你手內,我便被妖蠶惡蠱嚼成粉碎,也甘心了。”月姑雖然痛恨人虎無良,到底愛之過甚,怒火頭上話雖出口,本意還不想使其受煉魂之慘,只想殺死拉倒。誰知人虎見巧姑俯伏地上,戳指咒罵,與月姑話鋒相對,知道山女心毒,說出必做,決難免死,心驚膽寒之下,正趕月姑回臉看他,面容獰厲,似要發難,人當生死關頭,格外情急,心中一驚,心想冷不防逃走試試,萬一脫身也說不定。

主意又未拿準,偶然疏神,把手一鬆,月姑幾乎跌落地上,不暴怒。人虎剛伸手想去搶抱時,月姑已面容慘變,目兇光,厲聲喝道:“你這無情無義的豬狗!當我非要你抱不可麼?”隨說,左手一揚,立飛起一片綠煙光將身擁住,停立空中。右手惡蠱神牌照準人虎一晃,立有一股黑煙擁著一條尺許長的金蠶惡蠱影子,張牙舞爪,朝人虎撲去。人虎知道厲害,反正難逃活命,也把心一橫,慌不迭縱起一道煙光往側閃避。緊跟著取出青衫老人前賜靈符往外一揚,立有一片銀神光將全身護住。那條金蠶也正撲到,冷不防神光暴起,躲避不及,當時震成粉碎,血紛飛。

人虎為人機智陰險,被擒入贅那一天,想起青衫老人命人轉賜此符時曾說,此符如善使用,雖然靈效不長,將來仍可仗以防身脫難。因此雖和山女恩愛,從不吐實,也未當面再用,一直密藏身旁。這時因見山女翻臉,忽然想起此符,早就準備,舉棋不定。

一見金蠶撲來,深知惡蠱厲害,只要被上身,便被嚼成粉碎。一時情急,貿然取用,只想暫保一時。不料青衫老人道法高深,今之事早已算就,特意假手人虎除此妖蠶,靈符神光竟生反應,比前兩次強烈得多,兩下里才一接觸,妖蠶便已消滅。法一破,巧姑也佔了極大便宜,免卻許多痛苦。

寨主見狀大怒,伸手一指,面前金鼎中便飛起一股綠煙,朝人虎去。人虎想逃無及,綠煙爆散,化為一片血光,將人虎罩住,雖仗神光護身,人已不能行動,只覺四面壓力重如山嶽,奇熱如焚,痛苦萬分,忍不住在裡面悲號起來。月姑本意與之同死,見他身受血焰焚身之慘,又不似趙、王二仇本身飛劍之外還有玉塊寶光護體,不畏火焚。

又聽人虎向她哀號求饒,說本來恩愛如一,不曾變心,否則逃走機會不是沒有。只為痛恨仇敵,一時疏神失手,不過素好潔,月姑深知,聞不得那腥穢之氣,倒是真的,如何不念前情,便下毒手?月姑竟被說動,雖還將信將疑,無奈事已至此,急心,無法挽回。寨主又在厲聲催迫,說強敵將到,速將生魂獻上,以免事起倉促,不易應付。

越想越悔,越發遷怒巧姑,厲聲怒喝:“都是你這起禍苗,害得我夫受此罪孽,教你好死,情理難容!”巧姑因金蠶惡蠱已死,神牌失了反應,雖然服有蠱毒,靈效要差得多,憑自己的功力,已能忍受,心中大定,料知仙人之言已驗,忙由地上縱起,悽然答道:“姊姊你摸著良心想一想,我有何對你不起,如此狠毒?”話未說完,月姑見她縱起,越發暴怒,厲聲喝道:“你敢抗我不成?”隨說,隨將神牌晃動,巧姑竟如未覺。月姑心想:“金蠶雖死,神牌仍有應,怎會如此?”揚手飛起一股黑煙,待向巧姑發去。巧姑知是寨主新賜的黑煞絲,只一上身,便被綁纏,身受楚毒。又見寨主怒目相視,神態兇惡,決無父女之情。當此用人之際,必任月姑暢所為,稍一抗拒,身受更慘。一時悲憤情急,口中哭喊:“情哥哥,你讓我死吧。”邊說,邊朝趙霖那幢血光撲去,黑絲也快追上。

就在這時機危急不容一瞬之際,忽聽一聲冷笑,面前人影一晃,一片碧光過處,白老翁突然現身,伸手一招,便將那大蓬黑絲抓去。再伸右手,發出一面綠光,將巧姑罩住。朝月姑冷冷地說道:“她是我徒兒心愛的人,你父已然許婚,便不是你們的人了。

趁早滾開,免遭無趣。”月姑仗恃寨主和諸同黨在座,聞言怒喝:“婚姻之事,須憑自願,你問她肯嫁魯勿惡麼?”話未說完,白老翁獰笑道:“賤婢無禮,想找死不成!”月姑還未及答,猛覺心頭一涼,一灰白的妖針長約五寸,正由自己的身上向白老翁手中飛回,知中妖人喪門針暗算,料無生理,忙喊:“女兒已獻生魂,請爹爹為我報仇,殺這妖孽。將我丈夫放掉,不要殺他。”說到末句,人已周身冷顫,骨髓皆似凍凝,實不忍那痛苦,自拔間金刀,咬牙切齒,朝前刺去,血花飛濺中當時身死。

這原是瞬息間事。寨主因百獸惡陣已然發動,來人無論敵友,非經自己開放門戶,全是能人而不能出。先見白老翁兇橫狂傲,目中無人,本就憤怒。既一想:“妖孽已然自投陣內,這廝煉有許多神魔,現當用人之際,如非其敵,反多牽制,何況事完除他也來得及,二女本是必死,只要妖人不將生魂攝走,暫時便不同他翻臉,相機而作。”同時司太虛又朝寨主暗中搖手,左手寶鏡中現出魯勿惡隱身在側,已然人陣,一雙怪眼兇光註定妖師,似頗憤恨神氣。白老翁站在前面,手指妖光,困住巧姑,竟未覺察。料知師徒二人全是兇殘狠毒,毫無人理,也許就要內證。適才暗中連發信火,所約的人也還未到,事關存亡,還是暫忍一時為是。旁坐同黨見白老翁突然現身死月姑,又將巧姑制住,欺人太甚,多半憤怒。內有兩人剛要上前喝問,忽見血光飛散中,兩道銀虹已雙雙尾電掣而出。

原來趙、王二人見巧姑悲號求死慘狀,本就萬分憤急。趙霖更是關心,暗忖:“諸位長老久不見到,巧姑這等惶急求死,必是兇險萬分,知難活命,受不住那痛苦之故。

所中蠱毒也不知發作沒有?”一時情急無計,決意冒險一拼。正和王謹打手勢,放出玉鉤斜,同時發難,試它一試。只要將身外血光衝破,把巧姑救下,使服靈藥,解去蠱毒,三人聯合一起,哪怕再被困住也不妨事。心念才動,白老翁忽在面前現身,一照面便將月姑死,巧姑也被妖光制住。先見白老翁坐在那裡,相貌陰狠,一張死人臉子,冷酷無情,已然不似生人。這一對面,才看出妖人好似半截身子,有足無腿,下半身雖被長袍遮住,凌空而立,看去裡面卻似只有兩腳,相貌醜怪,從所未見。

巧姑先被妖光籠罩,手腳還能舞動。後因怒罵妖人,將白老翁怒,把手一指,妖光忽然往前猛壓,巧姑當時被妖光迫緊,不能絲毫轉動,目定口張,滿臉痛苦之容,其狀甚慘。又聽白老翁冷笑道:“無知山娃子,你敢倔強,豈非自找苦吃?你父自恃百獸陣可御強敵,已用我不著,乖乖隨我師徒回山,包你快活。”話未說完,休說趙霖,連王謹也發義憤,再忍不住怒火。剛互相把手一揮,待要同時衝出,趙霖覺著公孫道人賜與巧姑的太乙青靈劍不住在身旁震動,猛觸靈機,想起前言,低聲祝告:“公孫真人與龍老先生開恩默佑,助弟子除此妖。”心念才動,身旁那口長才七寸的短劍突化作一道青熒熒的冷光電掣而出,只一閃,便將二人身外血光衝破。王謹為人小心機警,雖和趙霖一樣心思,惟恐玉鉤斜一個衝不出去,使妖人有了警覺以後,除他更非容易,緩得一緩,青光突由趙霖身旁飛起,比電還快,只一閃,連自己身外血光也被衝破,不大喜。這一來,兩柄玉鉤斜恰好同時出動。白老翁也是惡滿該死。因見趙、工二人被困血光之內,不曾留意,又驕狂,自恃神通,連寨主也未放在心上。哪知惡貫滿盈,數限已終,正指妖光,強迫巧姑降伏,否則慘死,並將生魂攝去。猛瞥見青冷光一閃,血光立破,四下飛散,看出青光來歷,心中一驚。猛又瞥見那銀光耀眼,兩道虹已頭剪尾而至,來勢絕快,相隔又近,驟出不意,連第二個念頭都未容轉,雙鉤合壁已將全身裹住。暗道:“不好!”這才想起此寶是他剋星,忙由玄功變化,想要掙逃,已經無及。口剛急喊:“徒兒,神魔何在?”護身煙光首被玉鉤斜寶光擊散,跟著往上一絞,當時成了泥。元神化為一股黑煙,剛由寶光叢中衝起,忽聽一聲大喝,一團雷火面打來,震天價一聲霹靂,神雷爆炸,數十百丈五金光雷火朝那黑煙圍繞上去,只一裹,妖魂便已消滅。同時空中飛落一個道童,正是魯孝,手揚處,又是一團五雷少打將下來,巧姑身外妖火立被震散,人也嚇暈過去。

趙霖因見雷火猛烈,惟恐巧姑受傷,連忙搶前救護。見人暈倒,不知巧姑這半夜間受盡苦難,氣籠罩全身,非此不救。心正埋怨魯孝冒失,忙搶過去將人抱起一看,那神雷竟是隨人心意發動,巧姑並未受傷,只是驚懼大甚,嚇暈在地,剛抱起人便醒轉。

這原是瞬息間事。三人剛一會合,前兩個妖人本意想向白老翁喝問,稍有不合,便即動手,不料敵人如此厲害,旁坐諸妖人也都怒,紛紛發動。魯孝震散妖光之後,更不怠慢,左肩一搖,發出身後神梭,朝寨主飛去。寨主不曾想來人是幾個無名後輩,竟這等厲害,怒火上攻,把心一橫,正待施為,不料來勢神速非常,未容施為,一道金紅的梭光已面飛來。魏赤霞在旁,忙放飛劍敵。司太虛方喝:“龍道友留意,這廝持有壺公藏珍五雷神珠,留神震破金鼎。”話未說完,魯孝揚手一團五彩雷火,已朝金鼎之中打下,當時震成粉碎,煙四濺。如非寨主收得尚快,旁坐妖黨幾遭波及,為鼎中魔火所傷。這一來,全鬧了個手忙腳亂。寨主暴怒如狂,剛厲聲大喝:“何方小狗,今教你死無葬身之地!”說罷,把手一揮,眾人立覺眼前一暗,寨主和眾同黨忽然失蹤,高樓平臺也全不見,上下四外全成了一片暗紅的霧海。

魯孝原因想尋勿惡不見,忽聽勿惡用法傳來的嘯聲,跟蹤尋去,輾轉尋到大竹峰下,見一少年,前詢問,說是勿惡現被敵人困在峰之內,令其往援。魯孝早受仙人指點,早知是勿惡幻象,想把自己誘入腹地,發動神魔,陰謀暗算。如照師言,只一五雷珠便可將他除去。因想:“母親只生我兄弟二人,休說打死,便受點傷回去,也無法與娘相見。”正在暗中準備向其點破,忽聽姑茫在峰頂怒吼,女仙平旋也同了兩個同道姊妹趕來,說:“勿惡幻象誘敵。如今巧姑已被白師伯的門人嶽師兄破法救出,你須留意。”說罷飛走。勿惡一聽陰謀敗,便把新近向妖師花言巧語騙得來的神魔放將出來。

這些神魔均是白老翁門下妖徒生魂煉成,在制之下永服苦役,空自恨極,無計脫身。也是妖人該遭惡報,忽然鍾愛勿惡,把所有法盡數傳授。勿惡陰險狡詐,善伺人意,機警非常,表面對妖師忠誠恭順,實則心懷毒念,常想叛師行刺,把那神魔據為己有。先攝了幾個兇魂,自煉神魔,不時向妖師苦求指點傳授,等把法全數學會,假作代師分勞,掌管神魔。白老翁深知這些妖徒的生魂個個兇惡,無一善類,所煉法又毒,一時疏忽,反為所傷。不說自己太狠,反倒用嚴刑苦煉,卻以兇威服眾。這班兇魂厲魄煉成的神魔雖不敢和他強抗,受煉魂之慘,自不免於痛恨。經此一來,法神魔雖然煉成,為防反噬,時刻都在戒備。神魔兇威盛,本身也絲毫不敢懈怠,早就覺著是個禍胎,自己只一失勢,必受其害。一見勿惡自告奮勇,以為勿惡對己忠心,除功力尚差外,法已全學會,如由代掌,多一替身幫手,不特永無後患,並可行動自如。

開始還不放心,恐勿惡力弱心軟,制那神魔不住;又恐互相勾結,將來對他不利。哪知勿惡機智深沉,早已料到他要回來偷看,管制比他更兇。等取得妖師信任,方在暗中試探著與那些兇魂勾結在一起,準備時機一至,便即叛師奪位。上次路遇白、朱二老,把自煉神魔破去,回山哭訴。白老翁雖將神魔他代管,那制元神的一面魔牌卻把在手內,這次竟被騙去。勿惡因攝走巧姑時,中途聞得姑茫吼聲,想起柳湖傷敗,事由魯孝而起,便在大竹峰內佈下魔陣,想殺死兄弟,再尋趙、王二人報仇。又聽平旋說巧姑已被救走,越發怒,先放出十八個神魔,意中所伏內外夾攻。不料魯孝所得五雷珠恰是專破魔的剋星,數十百丈五雷火金光連珠爆炸,三十六個神魔先被擊滅了一半。如非魯孝手下留情,只朝勿惡苦勸幾句,便自飛走,連勿惡帶那殘餘的十八神魔都幾乎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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