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人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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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州城的市民們本不知道這一晚上發生了什麼,對於他們來說,晨曦散盡,不過是新一天的開始。

黎庶昌一整夜都忐忑難安,臨晨時分,滯留在拙政園東園的黎庶昌被皇帝傳召。

海棠塢是一座獨立小院,書卷式磚額,院內海棠兩株,庭院鋪地則用青紅白三鵝卵石鑲嵌而成海棠花紋,與海棠花相映成趣,現今這個小院被闢為葉昭的書齋。

葉昭同樣一夜未眠,傍晚時拿到了刺客shi女的簡單供詞,現今刺客已經給國徹查。

南京督軍白老亨,總管江浙地區兵馬,自葉昭來到蘇州,便隨伺左右,昨晚更是守護在葉昭身邊,寸步不敢輕離。

這位苗族勇士,與雷衝、葉圖瓦等等新銳帥官一起,出任著各個重要軍區的司令官,也是大皇帝對軍權無與倫比掌控力的體現。

實則現今軍校教育,忠君尚武的神排在第一位,新一代的年青軍官往往更為狂熱,只怕和〖〗本國明治維新時拼命宣傳的武士刀忠君思想有異曲同工之嫌。

有時候也不由得不令葉昭心中惻然,軍中的軍國主義傾向令人嗅到了一絲危險,更不知道自己身死燈滅之後,國家會不會變成更加專制獨裁的封建帝國。

但至少在現今,對於軍權的絕對掌控可以使得葉昭強行推動各種變革。

刺殺一事,葉昭已經準備低調處理,昨晚,他駁回了白老亨全城戒嚴的提議。

黎庶昌作為御書房出身的地方大員,與白老亨si還算不錯,進了書房,見白老亨對自己使了眼,就知道大皇帝沒有責怪自己,心下稍安,但先是有人告御狀,接著,就是驚天動地的一場刺殺案,一省之長,黎庶昌實在難辭其咎,垂手站在龍書案前,黎庶昌滿臉惶,,說道:“聖上,臣愧對皇恩,請聖上治臣之罪。”葉昭沒說話,將刺客的口供拿起,白老亨忙走上幾步接過,又轉給黎庶昌。

刺客被送入了醫院洗胃,命無礙,不過她或許以為自己死期已至,是以大罵葉昭乃是殘暴昏君,稱自己乃是為千千萬萬枉死的公平黨眾和百姓而死,只恨未能殺掉這個無道昏君。

她的語氣,與公平黨宣傳詆譭葉昭的小冊子極為相似,在公平黨的小冊子裡,便指責葉昭謀位篡權、荒yín不經,更指責皇族斂財,葉昭更是大商人、大財閥的利益代表,破產農民、被殘酷剝削的勞工,實則都是被葉昭所害,葉昭和大商人、大財閥、封建官僚等等,已經成為社會的蛀蟲,將工業大發展創造的財富肆無忌憚的掠奪。

帝囯雖說經濟平穩發展,但從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向工業化轉型,不可避免的會產生各種矛盾,也不可避免的產生新的赤貧階層,產生對社會嚴重不滿的階層,包括認為分配不公的中產階級,這類階層也最容易被〖革〗命所xi引。

其實葉昭一直認為,逐步解決民眾需qiú或許很困難,但建立一個健康的zhèng治制度是最難的,而沒有後者,任何所謂改善民生的承諾都是空中樓閣。

看到這份供詞或者說大逆不道的宣言,葉昭幾乎可以肯定刺客是公平dang眾,而公平dang也算極有耐心了,他們應該查探到皇室與泰和行的關係,或許是泰和行僱傭女傭時他們便派出了刺客,也可能是後來通過種種渠道將這名shi女拉入了他們的陣營,具體細節,卻是要安全部門來審訊查實了。

黎庶昌看完供詞,也馬上道:“是公平匪dang。”葉昭微微頜首,又對門側shi衛示意,而不多時,腳步聲響,有shi衛領著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年輕人穿著馬褂青袍,面目間酷似剛安,正是剛安的小兒子德榮。

德榮今年二十二歲,雖然父qin被以叛囯zui處決,但他和母qin兄弟都未受到牽連,大皇帝更念昔曰情誼,賞了些銀錢。儘管如此,一家人自要低調隱居,搬來了蘇州生活。

剛安一族為dangjiā氏,來到蘇州後改姓為焦,開了家曰用雜貨鋪,倒也衣食無憂。

德榮子身體不好,常年臥病在,遂納了一房妾室,姓王,生得倒是美貌,讀過兩年si學,生好動,不安於室。

前幾個月,王氏前去蘇州百貨公司購物,與袁甲三之孫袁世傑避追,當時天降水袋,袁世傑為王氏擋過一劫,兩人由此相識,很快就幽會起來。

後來事情敗,王氏更在家中大吵大嚷,最後索搬出去與袁世傑同居,德榮年少氣盛,上門理論,累得老母qin追出去勸阻,被袁家下人推搡辱罵,回家不幾曰便過世。

德榮隨即遞狀子進了蘇州府fa院,狀告王氏與袁世傑通jiān,以及袁家家è奴毆打辱罵致老母qinsǐ王命案其實德榮大哥,便勸他嚥下這口氣,免得為全族招災,畢竟一家是叛臣之後,一家則是股腦guān宦之家,但德榮子倔強,決意要打這場guān司。

不過狀子遞進法院後如石沉大海,更有不三不四的人去他家恐嚇令他息事寧人,面此時恰逢皇帝巡視江蘇駐蹕蘇州拙政園,德榮心一橫,便告起了御狀。

告御狀憑藉的是一腔ji憤,此時被shi衛引領拜見皇帝,德榮心下不知道什麼滋味,大皇帝是他殺父仇人,但父親背叛在先,皇帝對其一家更可說皇恩浩蕩,他實在很難清楚心下到底是怎樣一種情。

慢慢跪下磕頭“罪臣小小l德榮給萬歲爺磕頭,萬歲萬歲萬萬歲!”看著口鼻神似剛安的這個年輕人,那一瞬,葉昭有些怔訟,忽然間,想起了很多往事,烽火連天的往事。

若是現今,自己還殺不殺剛安?葉昭隨即知道,為正法紀,剛安是定然要被嚴厲懲罰的,只是,當年跟隨自己起兵的老人,真的是越來越少了。

輕輕嘆口氣“起來吧,你,都長這般大了。”德榮小時候,葉昭抱過他。

“你母親,過世了?”葉昭問這話時眼前閃現出一個秀麗婦女的身影,在笑孜孜陪自己聊天。

“是,多謝聖上掛懷!”德榮用力磕頭,哽咽著,眼淚了出來。

葉昭久久沒有出聲,好半天后,道:“你就去吧,你的狀子,朕會轉江蘇省司。”德榮不敢多說,用力磕頭,慢慢起身,倒退向外走。

“三子…”葉昭突然叫住他,看著怔住的德榮,緩聲道:“有時間,給我寫信。”德榮輕輕頜首,眼裡噙著淚水,倒退而出。

白老亨和黎庶昌都沒有吱聲,皇帝念舊情,他們都知道。

葉昭又拿起了桌上的狀子,帝國法律設有通jiān罪“妾通jiān者處三個月以上兩年以下徒刑,jiān夫同罪。夫於家裡容宿姘婦處一百至二千元罰金。受害之夫或告訴乃論。”該條款從一定程度上自然還是夫權社會的產物,男人通jiān,只處以罰款,不過如果與有夫之婦通jiān,便要與女犯同罪坐牢,至於妾,自然是告發男人通jiān的權利都無。

這個案子中,袁世傑和王氏犯有通jiān罪確認無疑,但焦氏的死如何界定便存在爭議。

袁世傑和德榮天差地別的家世也不可避免成為法官們要考慮的因素,這些,葉昭想也想得到。

“這案子就給江蘇法院辦。”說著話,葉昭放下了狀子,心裡多少有些沉重,現今實則還是人治社會,從德榮的案子便可以清清楚楚的瞭解這一點。

打江山易,但將有著幾千年王朝傳統的國家塑造成自己理想中的社會,實在是太難太難了。

“苑齋啊,你說說,要怎麼著,才能人人克己奉公呢?”葉昭深深嘆口氣,竟然有些意興闌珊。

黎庶昌第一次見到皇帝出疲態,不知道怎麼的,心下一酸,是啊,從御書房出來的官員,人人都覺得皇帝是聖人,推動議院制度實則就是變相的削弱皇權,自己削弱自己的權力,這種大智慧大魄力天下誰能做到?

其實黎庶昌甚至覺得,以大皇帝之高瞻遠矚、聖人之能,皇室之血脈,就算今後萬萬世君王統治,又有何不可?

這是這位ji進變革派臣子的〖真〗實受,只能說,大皇帝的文治武功,實在令“黎庶昌們”不得不發自真心的擁戴。

“皇上,臣若能為皇上稍解憂愁,便是死也甘心情願!”黎庶昌心情ji蕩,實在不知道如何表述。

白老亨也嘆口氣道:“皇上,奴才是一個人,可惜皇上憂心的事,不是奴才拼命掉腦袋能為皇上解憂的!”葉昭看著他倆,微微頜首,說道:“你們都下去吧,一宿沒睡,也該歇歇了。”就在這時,shi衛匆匆而入,卻是送來了蘇帥內務局和國務***的呈文,卻是那女刺客已經招供,現今安全部隊已經出動,搜拿公平黨徒,據刺客言道,大皇帝來蘇州後,來蘇州的公平黨人也為之ji增,顯然公平黨認為這是刺殺帝國皇帝的一次良機。

葉昭搖搖頭,道:“野火燒不盡,風吹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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