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一回烈焰可棲身微波能起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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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下里勢力俱極強大,才一接觸,謝琳便覺光外阻力一輕,方才心喜。同時忙收諸天訣印,想要誇獎上官紅幾句,話還未及出口,只見青柱火花突湧起來,吃青霞罩住,連衝突了幾下,不曾得勢,忽然疾如電掣,一閃即收,只剩下東方一團青氣,吃青霞緊緊住。同時四外金、白、紅、黑各煙光一齊暴起,上下四外又被包沒,卻未覺出怎樣壓力來。

似這樣連連電閃般變滅了幾次,四外菸光又化作一片青光,忽然轟的一聲,驚天價的大震過處,新變化出的青光之中突起了一點火星,才一現便自爆散,上下四外已是一片赤紅。光中隱隱現出一些景物,一條青氣正由光中斜出來。耳聽癩姑、輕雲雙雙"咦"了一聲,同運慧目一看,身外神光已被一幢銀焰包沒。銀焰之外,還包著一層紅光,光外已恢復原狀,現出殿臺靈寢。聖姑依然安穩跌坐,玉榻之上那五件法物也重出現。神光內出來的那條青氣,乃上官紅所放青霞,正斜在那五行法物樹枝之上。

眾人本都慧目法眼,仙仙骨,迥異尋常,身雖被陷,由於法力不敵,心靈未受制。加以五行中的乙木一宮又被上官紅制住,只仗先後天變化,由土、金、木三行會合化生出的乙木彌補缺陷,以增加丙火威力,少了乙木本宮真氣,威力要差得多。眾人一運玄功,定睛注視,立可看出真假虛實。見了這等情形,拿先前所見景物默一尋思對照,首先覺察出存身之處地方大小。謝琳方想告知眾人,癩姑、輕雲也早警覺了。再互相里外一看,原來四人已全陷入火遁法物以內,連人帶神光一齊暴縮,困在殿前神燈之上,那四外包圍的銀光便是神燈的焰頭。只是一樁奇怪:那麼指頭大小的燈焰,眾人身在其內並不嫌窄。如非寧神定慮,運用玄功,靜心觀察,還看不出實景和火光以外的景象。

並且心神一懈,火外景物便已模糊隱去,有無相神光也成了虛景,看去似和先前一般高大,只被困在火焰以內進退不得。

癩姑、謝琳初次身經,均覺厲害神奇,不可思議,都知此時情景稍微疏忽,最易走火入魔。上官紅關係尤為重要,身在火之中行法,所運又是乙木,與火相生,其能隔火施為,也以此故。但木易發旺火勢,利害相兼。現正魔頭潛侵極猛之際,如若定力稍差,萬念紛集,一為魔頭所乘,神智稍被搖惑,對方木不受制,五行立可合運,全數遭殃,仍所不免。其勢又無法相助,都替她擔著心。及至仔細一觀察,上官紅跌坐光中,潛心獨運,竟是靈光活潑,神儀瑩朗,心智專一,迥出意料之外。當難初發時,那木宮法物的樹枝還有兩三縷菸絲火焰在青霞中衝突,騰騰起,隱有奇輝閃動,明滅不定。

就這一會,竟被製得煙焰皆收,無異凡物,除仍蒼潤滴,似自樹頭新折而外,不見一點異兆。那青霞卻是分外鮮明澄潔,宛若實質,比起先前只是一道青氣,要強得多,知已無礙。想不到她小小年紀,入門未久,居然如此進,有這麼高定力,俱都暗中誇讚不置。

內中周輕雲是過來人,曾見過別人被情景,細察看了一陣,頓覺好些異象。見癩姑、謝琳各運玄功,默坐待機。看出只上官紅無什差錯,無須如此。因恐分上官紅心神,不敢明言,便用傳聲對二人道:"以妹子昔見聞經歷,凡陷身五遁以內的人,本身固是滄海一粟,渺乎其小,並且內中危害至大,難於抵禦,多高法力也難久持。所以衛氏夫前遭大難,幾乎形神皆滅。便易師姊前為救燕兒師弟,自投此以內,待了些。我和瓊妹親見,以她那樣法力,去時又得易伯父母指教,深知底細,備有好些防禦之寶,尚且提心吊膽,自說隨時皆有奇險,危機四伏,難於應付,不敢稍微大意。後將總圖得到,悟出機密,仍如臨淵履薄,看得十分慎重,與她平自恃神情,大不相同,可知厲害已極。此是中樞要地,法自更厲害。可是我先恐心神失馭,致招魔頭,後見形勢不甚嚴緊,再加仔細考查,竟似全局安危只繫上官紅一人,我們三人竟無什相關。

初入困內,心神稍懈,尚覺身居大海,外景模糊。自從青霞凝鍊,益發晶瑩以來,便無此異狀。以妹子妄測,聖姑固是法力無邊,但她痛惡妖屍,算就諸孽今伏誅。只為做誡後輩未學不可看事太易,一面大顯神通,一面卻留下這以木製木,不令五行合運的破綻。而破她的法,卻是得了聖姑真傳的後輩,並非外人。所以我們抵禦萬分困難,上官紅一出手便可無事。照此情形,不特早有安排,連我們被陷火宮,也必是含有別的用意。

照理,心神必須以極大定力鎮攝,不可稍懈,雜念更起不得,應有的危害更多。請看妹子先前試探著起了好些思慮,又說了這許多活,何嘗有什警兆?入定默坐似乎不必。乘此閒暇,大可潛心體會,仔細推詳,我們被留在此,到底聖姑有何心意?是否與除妖取寶有關?只要隨時戒備一點,不要十分大意,更不可強作脫身之想,不看準時機,決不妄動,就無妨了。"二人聞言,立被提醒,越想輕雲的話越覺有理。略一試探,果無異兆。謝琳被困本是出於無奈,只恐危及良友,不敢再作犯險之舉。及見無事,心又活動,暗付:"前在山中因習練寶籙甚勤,姊姊常說我只顧好勝,以法力掃除魔,不知念起貪嗔,轉誤正課。異法力高強,尋常妖自必可勝;如若遇見魔教中的首腦人物,或者並非妖一類的勁敵,勝負便自難料。尤其是功候不純,到時略一疏忽,難保不受人暗算。彼時我還不服,誰知第一次出手便遭挫折,雖然無礙,到底面上無光,終以能先脫出為妙。

現在聖姑似有默助,情勢似兇不兇,何妨再試一試?"哪知暗中剛開始行法,略一施為,光外忽現五奇光,風雷大作,四外壓力重如山嶽,一齊迫來,身外神光幾難抵禦。這才知不妙,未可力爭,急忙收手,重將心神定住,漸漸恢復原狀。因又不謀而行,暗中試探,幾乎生出亂子,偷覷癩姑等三人神,竟如未覺,好生慚忿。正在盤算,少時想好主意,和癩姑明言,二次試用別法脫身,忽聽男女笑罵之聲,由遠而近。三人聽出內有妖屍口音,不想起適才輕雲所說,知道妖屍認定仇人入伏,滅亡在即,前來觀看虛實。默唸時刻已將深夜,易靜應已出困。許是聖姑真個把一行留在此地,等易靜、李、謝三人到來,合力除妖,也未可知。忙各傳聲注意,故作昏,窺伺妖屍和眾妖黨動作。

但愁上官紅這道青霞無法掩蔽,被妖屍發現,難保不侵入生花樣作怪。

正尋思間,妖屍同了毒手摩什和另外七個妖黨已然走近,到了宮門外面停住。聽毒手摩什的口氣甚是驕狂,竟率眾深入寢宮,徑直下手。妖屍力阻,說:"老賊尼狡詐陰險,我們雖有破她之法,又得你在此相助,自可無慮,但畢竟諸位道友法力還差,還是仍照預計,分班入內,小心應付為是。"說罷,隨即行法施為。一片煙光閃過,外面便多了一個丈許方圓的法臺,當門而立。妖屍便朝毒手摩什一聲媚笑,當先走上臺去。

毒手摩什跟著走上去,立在妖屍身後,拔起臺上一面主幡,面帶獰笑,神情甚傲。同來七妖黨來時神情已不一致,半帶勉強。及見二妖孽到了臺上,妖屍一面行法,一面不住向毒手摩什含情獻媚,神態親暱,大是不堪,別人全都不睬,似各懷有妒意,面上均帶不悅之。妖屍此時越發妖豔,已非適才披頭散髮,血滿面,獰厲之相。分明見眾人不快,也視若無睹。除不時回顧毒手摩什,媚眼波外,只忙亂著行法部署,將臺上預設的法物一一現將出來。

眾人一看,那些法物與殿前五行法物一般無二,只內中多了一鼎。方料妖屍要用代形法毀那五行法物,妖屍忽然纖微扭,倚向毒手摩什前,斜睃著一雙媚眼,手指臺下同黨,暱聲說了兩句。妖黨中有一赤面長身的妖道立即然暴怒,口方喝得一聲:"玉娘子…"底下話未出口,毒手摩什一聲怪笑,隨手揚處,撤出一蓬烏金光華,向前罩去。

妖道原是未來以前已然有些醒悟,知道受了妖屍陰謀愚,只為深知二妖孽厲害,已受劫持,不公然得罪。妖屍又在暗中頻施媚,心仍未死,鬧得又恨又愛,又疑又怕,首鼠兩端,罷不能,心想:"姑且隨來,相機行事。反正留心不上她套,敷衍到事完,後再作計較。至多不過生些悶氣,當不至於反臉成仇。"及見一到寢宮門外,妖屍立即把假面具揭去,怒視眾人,除新歡外全不放在眼內。同時又看出所行法術大是陰毒,分明要選出五人供她犧牲,不妒忿加。知道毒手摩什已受妖屍惑,此君的尊容情決非妖屍所喜,一樣也是愚,為之效死,本心是想喝破妖屍的陰謀毒計,毒手摩什如能省悟,自必不肯甘休。二人因此反目,固是快事;否則藉此身,以免少時制發動,任人宰割。妖道法力也頗不弱,又來了八九十天,人更機警,先是受了妖屍惑,陷溺太深,一經醒悟,立有打算,對二妖孽原有防備。此時一面說話,廣面早在暗中行法,準備逃走。

哪知二妖孽早已商定,妖屍為示用情專一,不特要把同來諸人一齊斷送在寢宮外五遁之下,並先酷殺一二人以立威。因此妖道才一張口,烏金光已疾如電掣,當頭罩下。妖道百忙中看出毒手摩什變臉,剛急飛起,才只兩丈來高,便吃妖光困住,懸在空際,被人佔了機先。情知無幸,一面施展法防身,一面厲聲大罵。毒手摩什只微微獰笑,先不理睬。跟著又把手一揮,滿室都是烏金雲光佈滿,通無隙地,只空出法臺前另六妖黨的立處和宮門一面丈許地帶。然後戟指妖道喝道:"無知蠢畜!玉娘子被困在此,並未尋找你們,乃是你們這些豬狗自行投到。適才我已當眾言明,玉娘子自是美勝天仙,不能人愛她。但她只是一人,不能分身。她雖傾心向我,你們這夥不知死活的豬狗必然不服,當我逞強霸佔。好在你尚在此,不曾離,道書、寶物也未取出。今之事,勝者為強。門內設有五遁法物,無論何宮破去,均可直入取寶。本來我可隨手而取,但是我如先取,你們當我佔先得手,必又不服。為此約定:不論何人,休說全破五遁,毀屍報仇,只要能破去一宮,直入藏珍複壁將寶和道書取出,不必大功全成,也願將玉娘子讓出。底下滅屍報仇,收拾殘局,毀去此,並還由我一人出力包辦,以作得手人的賀禮。到時卻由玉娘子按照預計行法,派誰是誰,不許退縮。如若畏難推倭,或是心懷二意,加阻撓,卻休怪我夫狠毒。你這蠢畜豬狗,只知無事時昏想天鵝吃,向玉娘子乞憐獻媚,臨陣卻想逃脫,犯我適才法令。既然自知膿包,就應早滾蛋。只想快活,卻不肯賣命出力,天底下沒有這等便宜的事。似你這類豬狗,我手裡萬容不得。如因破法效忠而死,我夫又借用你真魂行法,不過是當初有點自不量力,為喪生,應得的苦楚,事後仍能轉世投主。你未上陣,先就膽怯背叛,料你那殘魂剩魄也無什大用。

再者拿你作個榜樣,叫別的豬狗們看看,以免效尤,自家葬送,形消神滅,還累我夫多費手腳。"說罷,將手連指兩指,妖光便似電一般急閃起來,旋轉不休。

妖道先雖覺出妖光厲害,自恃玄功變化,又有法術、法寶護身,尚能抵禦。心想至多拼舍身,怒火中燒,猶自毒口咒罵。此時正作萬一不濟,拼連人帶法寶一齊葬送,變化元神逃走。不料妖光竟有如此猛惡威力,才一轉動,護身諸寶首失靈效。妖光只閃了兩閃,便自紛紛爆裂,在烏金雲光中灑了一蓬星花彩雨,晃眼消滅。跟著妖道全身便被束緊,雖仗玄功變化,運用元神,不曾就死。因身已被烈火焚燒,萬箭攢,並還麻癢,苦痛有甚於死。這才知道真個酷,萬難受。並且少時便要形神皆滅,決無生路,不由膽寒心悸,盛氣全消。慌不迭顫聲哀告:"玉娘子,我由海外萬里遠來,為你出力,效死效忠,本無他意,只為一時昏愚,鬧到如此慘狀。我知你夫將我立威,也不想求活。只求你念我數百年苦修之功不是容易,現在為你而死,以前多少總有香火之情,稍微恩寬,許我兵解。情願以我生魂供你行法,惟望保住靈魂,恩深如海。"妖屍聞言,從容仰面媚笑道:"你想我為你向丈夫求情,放你走麼?"妖道說到末兩句上,已被妖光製得通身戰慄,力竭聲嘶,痛苦難耐已達極點。瞥見妖屍詞不惡,覺著有了生機,方強忍楚毒,抖著語聲,斷斷續續答道:"我自知罪,不敢求生,只求饒我真魂,好為你效力,破法取寶。"話未說完,妖屍立即面驟變,滿臉立改獰厲之容,厲聲向上喝道:"該死豬狗,做你孃的夢呢!我自出世以來,只有我不愛人,幾曾有人敢中途背叛我過?就這一樣,你便慘死百回,再化劫灰,也難消我的恨。這不過是我丈夫急,今夜忙於取寶復仇,無此閒心,便宜你少受一點活罪罷了。如由我處治時,至少也要使你加上百倍痛苦,才肯把你消滅。還敢向我求饒嗎?適才勇氣哪裡去了?

這等膿包,沒骨頭,我真悔以前和你這樣豬狗相識。你自作自受,快些自認劫運,閉上你的狗嘴,以免引人作嘔。乖乖等死,還落一個痛快利;再如多言,或自強行支持,希圖苟延,非但無望,惹我起,更有你的好受,那時死活不得,平白多受苦痛,就悔無及了。"毒手摩什接口怒喝道:"我們正事要緊,及早完工,好隨我回山享受快活,哪有許多閒話?"隨說雙手一,往上一指,妖光立即加強,連珠炮火一般紛紛爆裂起來。妖道聽出二妖孽毒心難回,生望已絕,一時悲憤慘痛,咬牙切齒,強掙扎著顫聲罵道:"你兩個妖鬼魔,休要快意。我自孽重。落你毒手,命數如此。可是你們惡貫已盈…"底下的話未及出口,妖光中毒火陰雷已經爆炸,一聲慘號過處,妖道全身立被震成粉碎。元神化作一團燻煙,還待飛逃,吃妖光往起一兜,只閃得兩閃,連那黑煙和那些殘屍剩一齊燒化,無影無蹤。

妖屍重又恢復了妖嬈體態,一臉媚笑,扭著妖軀,款啟朱,笑向臺下眾妖黨妖聲說道:"這蠻子忒不知自量,才落到這等結果。我此時想起毒手道友也實處治太過。你們如若不能相助,當可明言。毒手道友愛我太深,人又心直暴,免得觸怒了他,又是有始無終,白把多少年的功行斷送,連魂魄都一起消滅,還有一層,我們雖然情深義重,但他一向言出法隨。適已有言在先,你們如無二意,不論何人取得藏珍,我仍嫁他為,決不更改。你們心意如何?"眾妖黨雖全是教中有名人物,但比毒手摩什卻差得多,一見二妖孽如此惡毒窮兇,前人死狀奇慘,威暴力之下,早已觸目驚心。明明前後都無幸理,知道妖屍故意作態,稍有違仵,立上死路。除卻甘供犧牲,或者還能死中求活,別無善策。空自悔恨加,心內雖在盤算,口內哪裡還敢道個不字。只是驚悸憂疑之際,心念不一。一個回答:"他自取死,我們有言在先,怎能反悔?"另一個回答:"為玉娘子效力,死而不怨:哪有臨陣退縮之理?"妖屍聞言,便朝這兩個妖黨作了一個媚笑。毒手摩什妒念奇重,見妖屍一身蕩態,笑臉向人,已然勾動妒火。偏巧內有三妖人原是師兄弟兩個,帶一得意妖徒,法力較高,並特為此事煉有兩件破五遁的法寶。未來以前,本想人寶兩得,懷著滿腹奢望而來。到後看出艱難,才死了心。猶盼妖屍,人總可得,戀戀不捨。及見此情形,一面心寒膽怯,卻不十分甘願,意暫且敷衍,稍有空隙,冷不防施展全副神通,乘機遁走。一面又想少存體面,不願過於顯出害怕。於是三人不謀而合,同聲答道:"玉娘子,實不相瞞,我師徒為助你出困,祭煉法寶,委實下了不少苦功,並還傷了兩個同道,一個門人。先聽毒手道兄之言,心中並未多讓,以為不知鹿死誰手。此時一看,他那法力實是高強,我師徒知不如人,現已甘拜下風。即便憑著多年辛苦煉成之寶,僥倖得手,也決不敢居功,對玉娘子作那非分之想了。"三妖黨原意,自己在左道中頗有名望,卻受二妖孽如此凌辱挾制,後何顏見人?

因此故示大方,無所希圖,就便奉承毒手摩什幾句,為使減卻敵視之意,以便少時伺隙逃走。師徒三人除稱謂稍異外,口氣全差不多。方自以為所說得體,哪知妖屍自負古今絕豔,力能顛倒仙凡,為所為,最恨人對她離心。尤其是當是她生死關頭,口裡雖強,內心甚怯。先前已有一舊情人夢忽醒,飛跳出網去,寧以一死完孽,不再受她惑。跟著又毀了珍愛如命的豔屍原體。及到寢宮設臺行法,剛一開始,又有一同黨反目背叛。想起聖姑玉牒法偈,曾有"眾叛親離,媚失效,便該數盡"之言。自從昔年犯戒被逐以來,凡所結的人,無論正各派,只要為她所惑,都是始終如一,竭忠盡智,死而無怨。曾共慾的,更是明知受了玩,一樣肯為她粉身碎骨,從無反悔。此時不怪自己太已兇,卻怪今怎會接二連三發生此事?心疑聖姑遺偈將要應驗,預兆不祥,正在怔忡疑慮。忽聽三人又是這等說法,益加觸動忌諱。陰沉沉一聲冷笑,驟轉怒容,正待發作,言又止,轉過身去。

那三妖黨人極機警狡詐,口裡說笑,暗中早已留意,說時偷覷毒手摩什滿面獰厲容,正注視著右側兩個妖黨,似要發難,又強忍住怒火之狀,目光全未留意自己這一面。

同時又看出妖屍神驟變,比先前痛罵新遭慘禍的妖道還更難看。猛想起適在前,曾聽妖屍咒罵兵解遇救的舊情人所發奇論,怎不留神,只想討好毒手摩什,忘了忌諱?知她心同蛇蠍,必然不懷好意。因估量自己法力比先死妖道要高得多,所煉法寶尤為神妙,恰可用作替代。暗忖:"此時進退都無幸理。乍來時,還覺新煉成的法寶可破五遁制,哪知前便中一試,竟連外制也是難破,何況設有法物的主宮中樞要地,具有五行生剋之妙,用以脫困,卻似可能。適才受二妖孽深機誘迫,妖屍又說破之法已有萬全準備,於是心活上當,妄想因人成事,混水摸魚,找點便宜。不料到後情勢大變,妖屍用心惡毒,臨事又如此謹慎。再看門內,光雷隱隱,甚是兇險,入門決無好果。人固必死,那元神可保,也必是妖屍欺人之談。法不成,自是形神皆滅;僥倖成功,妖屍也必將這些有道人的真神錮,使與妖幡一體同化,常受煉魂之慘,永無出頭之。如何可以信她,反正入內也不免於形消神滅,還白代兇仇人出入效命,便宜狗男女快活遂心,豈不太冤?定數難移,該死也決不能活。想是平為惡,應有此報。聖姑制定比狗男女妖法還更厲害得多,與其被仇人葬送,轉不如就在外面冒險一試,還有幾絲之望,如逃得快,多半能脫毒手。"念頭一轉,乘著妖屍回身行法,將要發令派人之際,互相一使眼,悄沒聲地同時發動。法力最高的一個當先開路,揚手發出兩團碧陰陰的火球,一團直撲妖屍,一團直衝妖光,一現便即爆炸。

妖屍和毒手摩什驟不及防,妖光竟被衝盪開一個大。毒手摩什的七煞玄陰天羅,本與心靈相應,運用施為,神速無比。一則鄙視群,並已殺一儆百,決無反抗。心中又生妒火,正在想少時如何處死另兩個情敵,心神旁註,不曾留意。這三妖黨又均是能手,聲東擊西,雙管齊下:一面運用全力發出兩大陰雷,同時施展法,催動身衝破妖光逃走;一面卻運用玄功變化,將元神離體,往法臺一方隱形飛遁,其勢極速。

妖屍正在行法,瞥見陰雷打到,因是同在妖光籠罩之內,心恨三妖黨語犯忌諱,想佈置停妥,首將這三人開刀,迫使入伏。即便破成功,也必使其受盡苦毒,再煉化其元神,為法寶增加威力,以消惡氣,做夢也沒想到網中之魚居然也會情急反噬。對方所發陰雷,又是多年苦功專煉來破中庚金制,內有月魄太陰真和無量窮陰鬼火,加以法合煉而成,幾乎同以此享盛名的九烈神君最厲害的獨門陰雷差不多少,用以破聖姑庚金之固是無效,用以對付敵人卻是厲害非常,妖光煞火尚被衝破,可想而知。妖屍這一雷本不住,總算百年苦煉,功候甚深,應變機警,並且身已毀,只是元神,玄功變化,飛遁神速,危機瞬息之間,竟被遁向一旁,避開正面。雖然未受重創,但那陰雷威力猛烈,又在空處發作,沒有妖光煞火阻隔,一經爆炸,分佈至廣。妖屍所施法專為對付門內五行制,法臺之上毫無戒備。總共連法臺直到寢宮門前,不過數丈方圓,此外全是妖光煞火佈滿。那七煞玄陰天羅不是尋常法,妖屍事前如無準備,或是預告毒手摩什,一樣也不易通行。只聽震天價同時兩聲大震,碧焰火花紛紛爆裂,密如星雨,竟把那數丈空隙填滿。休說妖屍無法逃避,在萬分匆迫之中,連毒手摩什也受了傷。比較起來,還是妖屍雖兇毒,應敵穩練,不似毒手摩什野,本身又是元神,不易受傷,一覺變出非常,飛身縱避時,早將元神凝鍊,施展玄功變化妙用,雖然受傷,卻甚輕微。毒手摩什自恃法高強,從未吃過人虧,一見三妖黨背叛,已是怒火上攻。

多高法力,也不住變生時腋,事出非常,相去又如此之近。身方受傷,再一眼瞥見心上人受傷張皇之狀,陰雷密佈,仍在爆炸不休。他不知妖屍陰毒狡詐,傷雖不重,別有詭謀,不由情急暴跳,鬧了個手忙腳亂。

毒手摩什一面忙運玄功,張口噴出一片墨綠的妖光,護住全身;一面忙向妖屍趕去,手揚處又是一片妖光,將妖屍罩住。等到臨近妖屍,方問她受傷如何,才猛想起仇人正用陰雷開路逃走,益發大怒,急得厲聲怪嘯,暴跳如雷。儘管自己飛遁神速,捷如雷電,由此至前面口還有重重阻礙,斷難追趕得上。怒火燒心,萬分情急,恨不能一下把仇人抓來,嚼成粉碎,生嚥下去,方消中惡氣。於是又把妖屍放下,忙著下手施為,那烏金的妖光立似狂濤一般飛湧增強,重又急如電掣,閃變明滅。這雖是總共不過一眨眼的工夫,但以仇人也是能手,就這微一慌亂之際,左側那團陰雷已發出連珠般的霹靂,快要衝出光網之外,妖光煞火這一加盛,重又困入重圍。

毒手摩什斷定仇人一面暗算,一面隱形飛遁,必緊隨在這陰雷之後。大罵:"無知孽畜!任你如何隱形,也難逃我眼底。"說罷正待行法,使其現形擒拿時,逃人好似本就死中求活,拼命一試,作那萬一之想。及被妖光煞火困住,陰雷無功,力絀勢窮。自知一落仇手,必比前人死狀還慘;又以隱身法已被妖光照破,無法再隱:因此剛現出原形,忽發陰雷自炸,一聲極沉悶的雷震,全身粉碎,三人同時斃命。妖屍在旁忙喊:"快些停手!"毒手摩什仇深切齒,及想到元神還有大用處,妖光連連電閃了兩下,休說血無蹤,連劫灰影子也未見冒起。其他妖黨雖然也各負傷,幸仗逃人無心加害,陰雷分向二妖孽發出,一見變起,雖未敢隨同妄動,均忙行法防護,只略波及,受了一點誤傷,俱甚輕微。一見如此厲害,益發膽寒,面面相覷,做聲不得。

毒手摩什餘怒尚未全消,回顧餘黨,正威嚇。妖屍忽然面帶慍,飛近身來,似嗔似喜,嬌聲問道:"你怎不聽我的話?把這三個蠢物殺死,以為就解恨了麼?"毒手摩什一把摟住妖屍纖,問道:"這些豬狗真個詭詐,你幸未受什傷。可惜他們怕被擒受罪,自用陰雷炸死,沒多給他些苦吃。無論何人,休說傷你,便沾你一指頭,或說上一句錯話,先死的幾個豬狗便是榜樣。"邊說邊朝臺下三妖黨頻頻獰笑,意頗自傲。妖屍先不睬他,等到說完,才冷笑一聲,問道:"我的好丈夫,好情郎!難為你有這麼高的法力,行事應敵如此莽撞心。仇人五遁制,須用五個有道力的元神為我勾動埋伏,同時施展我的法力,始能有望,你怎忘了?老早便將他們元神消滅,少時就算能如我願,也必多費心力。再者,這三個豬狗委實可惡已極,百死不足消我夫之恨,為報行刺之仇,果真將他們形神一齊消滅,也還可說,照他們自殺情景,以我冷眼觀察,只恐未必吧?"毒手摩什如烈火,一聽妖屍語意譏刺,不怒道:"我恨極這三個豬狗,又沒想到他們會捨命。報仇心甚,誠然手急了些。但你意思似說仇人已然逃走卻不對,我這七煞玄陰天羅,只要在網中,斷難逃走。並且此寶與我心靈應,如是幻化,更無不覺之理。分明是仇人原身,怎有差錯?至於五行制,我本未放在心上。是你膽怯,執意勸我慎重,以求萬全。不必為了人少發愁,你且先試,少時如若不濟,由我一人入內,保你如願,還有何說?"妖屍見他發怒,又改媚笑,答道:"你還和我強口。我也看明那是仇人身,一個不假。可是仇人均有極深功候,人當急時,又是修道人,知道元神一滅,萬事全休。就被擒住,也必希冀苟延一時,以求生路。自家毀滅,既無此理,死得又那等快法。他們那陰雷雖非你敵,卻與先死那廝真不相同。剛一發動,便將你神光震開一孔,幾乎被衝逃出去。後來神光加盛,暫時並非不能勉強抵禦,如何陰雷勢子減得那麼快?尚未到十分受制,也未見怎強行衝突,才一晃眼,立行反雷自炸,體粉裂,隨被神光消滅無蹤。

休說元神始終未見,連一縷殘煙餘氣也未見他們現出,大出情理之外。你竟一毫未覺,還在得意,因此疏忽,被他們巧瞞過去。他們分明知難脫我夫的手,拼舍身,發難之先預將元神隱遁一旁,當時能逃更好,否則便待事完,乘隙遁走。我們仇未報成,反吃他們暗中譏笑,後還要報復生事,不更氣人丟臉麼?"毒手摩什本極內行,聞言立被妖屍提醒,不又暴跳道:"你說得對,是我疏忽。

不過我這光網難於衝破,適才未有警兆,想還在此。即便他們逃得巧,已然遁走,多遠我也能夠追上。我且把光網收緊查看,如不現形,即是逃走,無論如何也必追擒回來,煉他們生魂,多加磨折,方消這口惡氣。"說罷,正要施為,妖屍攔道:"你又急躁不是?你此時一行法,別人也連帶受傷,又是無益有損。憑這三個蠢物,能逃我夫的手麼?他們發難時,我雖驟出意料,稍微受傷,但一想他們既叛我潛逃,如何還分心分力暗算傷人?早就防他們巧使那聲東擊西的詭計。恰好我法物齊備,部署停當,算計仇人如用此計,逃路必在我這一面。當時也不問料中與否,忙先運用玄功,防禦陰雷。表面故作陰雷厲害,受傷膽怯,飛身左右,亂閃亂躲,實則阻他們逃路。他們暗我明,又深知我神通,更恐發覺,自必隨同閃躲,以免撞上。無如地方太窄,我飛行變化又快,稍一不慎,便非撞上不可。同時發動制,就用這三個蠢豬狗來試我法寶威力。現已困入少時化煉仇敵的滅神幡下,想必正在掙扎,受那陰火化煉呢。你不必再費事了。我想這豬狗恨我夫必甚,自知萬無倖免,此時就強用他們,必不肯出力,巧還要生事。本來我想命他三個進去,現且作罷,先使受盡罪孽。如仍用得著他們,經我炮製,心膽早寒,必不敢再萌他念;如用不著,事完再帶了走,同你迴轉仙山,每拿他們消遣,緩緩報仇。比你一擊即完,不有趣些麼?"二妖孽天兇殘,同惡相戀。妖屍說時,又是媚目含,巧笑嫣然,做出萬種風,千般媚態。毒手摩什聞言,摟住妖屍,喜得格格怪笑。妖屍把手一推道:"時已不早,你還不放手,把神光收去?諸事停當,該是取寶的時候了。"毒手摩什依言,收了妖屍身外神光,一同返回臺上原位。妖屍掐訣行法,將手一揚,一片五煙光閃過,臺上立現出五樣法物。

癩姑等四人被困火宮神燈焰頭之上,目視門外,看得真。見那法臺形式與門內聖姑躍坐的殿臺一般無二,只少玉榻和榻後環列的玉屏。那五樣法物也和門內形式一樣,只位列次序顛倒,每件法物之後多了一面妖幡,愁雲慘霧,隱隱籠罩其上。毒手摩什手持一面七尺來高的主幡,上有黑氣飛繞,立在後面。法物現出之後,妖屍回眸媚笑道:"這三個豬狗現落在水宮之內,你將主幡放起,給他們換個好點地方,多享受些,與你稍微消氣如何?"毒手摩什立照預定施為,將手中幡往前一擲,立有一幢五妖光簇擁著那面主幡,飛向五行法物之上,虛懸空際。妖屍早掐靈訣相候,見幡飛起,往外一放,喝一聲:"疾!"那幡急轉起來。煙光隨即大盛,先前黑氣也化作數十道各妖光,由幡頂當中往四面分過去。光大部黯淡,並不十分鮮明,也不轉動,只看去強勁,彷彿是實質。

妖屍正接著行法,內有一道淡黃光華忽似靈蛇吐信,連閃了幾閃,大有乘此掙逃之勢。妖屍叱道:"老黃,你到這時還敢倔強麼?我因念你以前對我忠心不二,又想你法力較高,可代我主持此幡。雖然用你生魂,但絕不似對別人那樣,多受煉魂之痛,怎倒不知好歹起來?乖乖為我盡力,事完,看你立功大小,還有你的活路。現有毒手道友為我護法。你以為煉就玄功,暫時元神難於消滅,雖出不意落入我手,只是被困一時,無奈你何,稍有機隙,便可逃走,你是在作夢呢。休說此幡經我苦煉多年,具有無邊妙用,你元神已被住;就算你乘我行法之際,伺隙逃脫,毒手道友飛行急如雷電,任逃多遠,指顧間便可追上。七煞玄陰天羅厲害當必深知,被他煞光一罩,立行消滅。何況內外埋伏重重制,也決無逃理。我想你平那麼機警,其愚不至如此。如因怕老賊尼五遁之,或是存心叛我,到此緊要關頭故意掣時,更是蠢極。可知我幡上主要生魂不止你一人,有你固可多加威力,無你一樣可以成功。再如執不悟,我只要一句活出口,你數百年苦功便化烏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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