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九回密室覷濃春玉軟香溫驚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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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且放下謝、李二人不提。先說癩姑等一行剛飛抵北上層二妖孽‮情調‬的石室附近,便聽毒手摩什厲聲叫罵,依了謝琳,便要硬衝進去。癩姑聽出二妖孽‮情調‬,妖屍全是假話,摩什卻很相信,暗忖:"這兩妖孽均不好鬥,難得他們自己疏忽,在此糾纏,樂得多延一會,趁便行事,等易師姊出險,七人合力下手,豈不更妙?對方真警覺時,再動手也不為晚。此時能不惹他最好。"忙打手勢,止住眾人,暫在當地伏伺,相機進止。

一面暗發傳音信號,催謝、李二人即行下手,救出易靜;一面暗中窺聽對方言動。

妖屍那麼法高強,機警靈,行起事來,竟會愚昧顛倒。她並不是不知道聖姑道法高深,威力靈異,男子入首犯約。偏只煉到元神剛剛回生復體,僅能在內隨意行動,實則孽難尚猶未滿,休說遠走高飛脫困他去,連門都未得走開一步。竟然忘了利害輕重,開頭便號召同類妖,男女不論,一體勾結。繼見情勢非,方始驚惶。按說妖屍本是聖姑逐出門外的孽徒,劫中沉淪已歷多年,受盡苦難,在末劫未臨以前,如能放下屠刀,自知悛悔,昔年師徒一場,多少總還有點香火之情;仙、釋兩門,又俱都願人自新,事並不難。只有立志斷去貪嗔慾,向聖姑虔誠悔過,棄了盜取藏珍道書的妄念,離開幻波池,另覓仙山隱修,脫難並非無望。縱令宿孽太重,挽蓋又難,到底逃過現劫,有了生路年月,總好得多。至不濟,將來再經一次兵解,仍可轉劫重修正果。

何致形神皆滅,萬劫不復啊!

這也是她惡貫滿盈,天生兇狡,蘊毒多年,久而愈烈,一起頭便倒行逆施。

自從聖姑玉牒示做以來,便在憂危之中。她所勾結的妖黨,除女的本來不多,還乘隙藉故溜去兩個一去不來而外,便是男的,照例到後百以內必遭橫死,不為仇敵所殺,便是自相火併,再不便是久處生厭,故意自出陰謀暗算:或以情媚態,雙方離間,使其殘殺;或是故用言語巧,令其妄犯聖姑網,毀法物,驅上死路。奇怪的是,妖屍事前一意孤行,真覺非此不能快意,事後想起也知不對,偏生到時又不由自主。再一算死者來的期,死己手的,多是將近百邊上,分明來人這一關決難渡過。即以上次而論,死的那幾個同黨全是有力助手。為了屢次黨羽遭禍俱都不滿百天,想起聖姑條膽寒,格外小心,決計不再以喜怒殺人。平並還多方調處,以防再有內爭,又應百死限。眼看這幾個黨羽差不多到了百將近期限,尤其胡覽和陰四娘這兩個最得力的,當便是第一百天,並無什事。自己最愛重這兩人,不會害他們,與別的同黨又均和好,加以各擅玄功變化,本領甚高,怎麼想,也不會當就死。心方暗罵聖姑:"老鬼賊尼,縱令你靈氣還未盡喪,至多也只愚我一時,我一留心,便不上套。似胡、陰二人,連鳩盤婆那麼恨他們叛教,逃出赤身教多年,尚沒奈何他們,何況你這般伎倆,可見遇見真有神通的,你也害他不了。"哪知念頭才動,先是衛仙客夫、東方皓和沙亮、沙紅燕兄妹相繼攻入,跟著又有周、李二人隱身潛襲,結局是把這幾個快滿百的同黨分別殺死,哪一個也沒過了百期限。尤妙的是妖屍近功候更深,棄此而逃並非不能,竟然始終沒想起一個走字。連那殘餘的一班妖黨也是如此,儘管代為愁急,卻無一勸她走的。妖屍本心不想招惹毒手摩什,但胡、陰二人死後,再一計算,殘餘妖黨不濟的多,又多同時到來,相差只二三。準備孤注一擲,應在本月癸未,恰巧是一班妖黨的百限期。痛定思痛,越發憂急,萬般無奈,只得把毒手摩什招來。二妖孽全都兇膽大,無所不為,雖以聖姑法力暗制,未汙仙府,但是妖屍過信情人法力,有時想到高興,幾連聖姑也不十分在意。毒手摩什又極驕狂,不知身犯條,當雖得漏網,死期仍在百之內,心神也受暗制。口發大言,誇說法力高強,敵人休說入,只要在池邊經過,立可警覺。話又果然應驗,到後連來兩次敵人,俱是才一隱身入,妖屍還未警覺,便為他所殺。這一來,妖屍越加信賴,未免大意了些。而當又是二妖孽成敗生死關頭,在聖姑暗制之下,妖屍固是神智不清,雖料到當必有變故,決不平安,偏生心念一動,便自撇開,忘卻厲害。毒手摩什法原高,雖不像在妖宮有寶可以查形照影,觀察仇敵蹤跡於千百里外,但只要略按靈光,百里內外的動靜形跡,也立可查知。也是慾蒙心,一意想和妖屍纏綿,心不在焉,加以大難將臨,所受暗制更甚,神智時復昏,人已不由自主。

可是癩姑久聽師長前輩和玉清大師、鄭八姑等告誡,心有成見,深知二妖孽兇狡異常,如今見此情形,轉覺出於意外,漸疑是詐,不敢冒失,一面暗囑眾人加意戒備,一面暗尋入口。反正此行只為牽絆妖孽,不問對方真假,心計已遂;對方如真慾令智昏,不知警覺,更是再好沒有。現在毒手摩什為,奉命為謹,如能乘其分開之隙,由別處繞向寢室,就除她不易,先將她身毀去,豈非絕妙?因是素來處事謹慎,心雖盤算,依然強止謝琳,不可輕舉。待了一會,見毒手摩什仍守候在室內,目光註定妖屍去路甬道,意似情急焦躁,又無可奈何之狀。方在心中笑罵:"畢竟妖還是妖,枉自修煉多年,那麼厲害的法,竟會如此昏愚無恥。"猛覺輕雲扯了一下衣襟,心疑有變,忙一回顧,謝琳正要往另一條夾壁巷中走去,連忙上前拉住。一打手勢,才知謝琳不耐久候,也和自己一樣心思,別尋門路,去斬妖屍。癩姑覺著謝、李二人尚無迴音,強敵機警異常,只是一時疏忽,為所蒙。適發信號便擔著心,相隔這麼近,只能以手勢達意,傳聲遙問恐有警覺,生出絕大阻力,不到十分緊急,最好不向謝、李二人發聲。

又料救人也非易事,謝琳不耐久候,雙管齊下,就便相機除妖,未為不可。只是沿途不知何故,未遇阻礙。事固無此順手,也許湊巧走得恰對,這一路無什埋伏,故未觸發。

身居重地,步步皆有危境,如何可以為例?因此,仍主慎重,稍安勿躁,看清道路再去,免致打草驚蛇。

二人正以手勢問答,忽聽妖屍發話道:"你果是真心愛我。不過我此時正要運用玄功,以備今夜元神復體。並且這裡還有幾人相聚多,承他們愛重,都是一樣痴情,如稍分愛,你決不容,過了今,勢難再見。人均為我出過死力,恐怕比你還認真,分手以前,也應假以詞,說上兩句中聽的話。少時,我還要先把他們逐個喚來,談說幾句,說完再來請你,你尚須多等些時。我一則為和你長久恩愛,二則今夜還須他們出力相助,免你一人勢單。但在和你同行以前,卻不許你管我閒事,也不許你多心呢。"說完,跟著一聲媚笑。毒手摩什好似聽了生氣,又不敢發作,剛厲聲說了一個"你"字,把牙齒一錯,便自忍住。妖屍也不再說。

這地方原是西、北兩相接之處的上層幾大間石室,外有幾條甬道夾巷,四通八達,門戶途徑錯分列。妖屍北新巢,輕雲並未來過。因來時未遇阻礙,照著以前師示大略,順西甬道而飛,聞得二妖孽說笑叫罵,循聲而至。中千門萬戶,途徑繁複迴環,即便先有人指示,也難免走錯。所以癩姑見此情勢,不肯冒失。先前毫無把握,不知如何走法,方可繞向妖巢。妖屍這一發話,才聽出相隔尚遠,似在西北角上一帶。一面揣摸,正待試探前行,忽見一條黑影由身後來路急飛而來,自左側越過,往前面通西北的夾巷中飛去。眾人隱身在側,並未覺察。料是妖屍所召妖黨,便跟蹤尋去。方幸途中仍是平順無阻,一看前途又遲疑起來。原來事出倉猝,妖影飛行甚速,癩姑又太小心,停了一會,無什動靜,方始追蹤,這一耽延,前面現出上下三條歧路,所追黑影已早無蹤,看不出是何道路。只得照著意擬,往左邊小甬道中走去。

癩姑拿定穩健主意,稍遇可疑,便自停下,試探明瞭再進。始終也沒想到,妖屍斷定敵人只有由外入內,忘了先前疏忽,死星照命,強敵已然乘隙隱形飛入,只把外兩層加上嚴密制。這一帶雖是腹地,但靈泉發源的樞機重地是在北下層,敵人不把頭兩關攻破,決不能深入此間。如和上次沙紅燕一樣潛行侵入,只要一入門,立時警覺。

現時水道已閉,無須戒備。況且,毒手摩什和自己在此,來了人只是送死,不足為慮。

只有停屍寢室戒備尚嚴,以防萬一因事離開,為人所算,不過多一半還是防備同黨。自己現在室中,自然不必介意。此時妖屍又因先來兩個強敵才一進,被毒手摩什不用一點原有埋伏,便將其困住,凌辱個夠,故意放他逃走,再行追回慘殺。法力既高,行為又與己心相合,覺出有此一人足可濟事,餘黨全是廢物。這班妖黨又各許有甜頭,自從新情人摩什來到,雖然膽怯,不敢與爭,背後對自己全發過牢騷。明脫難和毒手摩什棄眾一走,全成仇敵,後還須防人報復。不覺故伎復萌,又生惡念,乘前半閒暇,挨個試上一試。除非試出真對自己盡心盡力,後又悉憑己意,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不敢絲毫違忤的,還可容其存活;如若怨望不遜,或是暗中要挾,反正有他不多,無他不少,索便假手摩什將他除去,以免後患。為想發毒手摩什妒火,那幾個同黨行經處,制全撤。

癩姑等總想,當乃妖屍脫難緊要關頭,戒備必嚴,陷阱必深。有謝琳一路雖可無害,畢竟易靜未出,尚不能反客為主,自以少遇阻力為是。敵方的這等情形,如何得知?

路又走錯,走向往聖姑寢宮的中後殿要路,差一點沒將正反五行埋伏觸動。等到發覺走錯途向,忙退回來,又耽誤了些時候。及至趕回原處,正遇上一個由妖屍室中退出來的妖黨,忙即閃開一旁,再照來路去,這才尋到地頭。

原來妖屍所居之處,乃北最上一層,相隔上面依還嶺地面只數十丈,為全最高之所在。這也是妖屍前打算,事如不佳,便來此室復了原身,倒反五遁,自行震破上面石層,拼犯奇險裂山而逃。主意打好,遷入以後,覺著此舉太險,又復丟開。這裡不似西內俱有好幾層的制,威力要差得多,白白便宜仇敵易於下手。癩姑、謝琳、輕雲、上官紅四人一點事沒費,便輕悄悄掩到地頭。那寢室共是兩大間,通連著石室。室外又有一大間敞堂,有門無戶。中所有門戶通道多是穹頂形式,門均高大。惟獨妖屍這間寢室,外作大半圓形,壁上開有兩個六角形的小門,為別處所無。那敞堂之外,是一條婉蜒如蛇的甬道,堂當中段彎曲之處,由甬壁上開一圓門。這一來,敞堂便成了新月形式,地系北上層最高之處。四人來路口外,途徑門戶上下縱橫,棋佈錯列。甬道複壁,大都屈折低昂,勢如旋螺,外表道路紛歧,實則中含九宮八卦奇門妙用,諸般制。發動時,稍一不慎,便墮羅網。只要道力稍差,不識其中妙用,誤入歧途,也休想走得出去。又均就原來整石鑿成的居多,雖是中高處,相隔上面還有數十丈,所有石壁均經制,堅逾鋼,更非尋常法力所能動它分毫。除了束手待擒,決無倖免。

這條甬道的入口尤為詭秘狹小,內中復多歧路,端的隱僻異常。其實相隔二妖孽適才對談之處,僅隔裡許之遙,可是極難發現,即便撞上,無心走入,也易糊。尚幸四人多悉五行陰陽生克之妙,先雖沒有找到,卻認明來去向背和此中妙用,稍覺不對,立即回身,既未把路走,也未誤入地。恰巧遇上一個新由妖屍室中退出來的妖黨,略微用心觀察,便已尋到。這還不算,並因此途中阻延,把妖屍先招去的一些妖黨全數錯過,使妖屍完遂自殘羽翼的毒計,無形中佔了若干便利。四人先進敞堂時,見對面圓壁上有兩個六角小門,一紅一白。外壁如黃金,內壁如青玉。堂中無甚陳設,只當中有一個石鼓形的大墩,上鋪極厚皮氈,石質如墨,黑而且亮。內室外堂又作月環抱之相。四人不知此是昔年聖姑意創立教宗,為備召集門人,傳授道法開講之用,後來設備未完,便即舍舊從新,改了初念,後成中閒置之地,一直不曾用過。近妖屍心情首鼠,因西舊停屍處有好些危機,心又厭忌,覺著此地僻靜,離頂較近,萬一大難臨頭,可多作一種逃計。再往好裡想,如能平安無事,仗著毒手摩什之力,破了聖姑法物,毀去法體,取出藏珍,連走都無須時,居此密室之中更有好些可供利用之處。遷入以後,雖然聖姑全制只此一處獨付缺如,但是靈泉發源和五遁樞機均在北下層,諸般制可以隨時移用。又恃地勢隱秘幽僻,徑路複道迴環往復,不須再加制,便具奇門妙用。自己卻是四通八達,出沒神速,敵人必難走進,也決不知會移居於此。又恃自身法甚高,不以為意。除把各通路甬道入口暗中加上極厲害的五行制,以阻同黨隨意闖入窺見陰私而外,只在裡間寢室內略作萬一之備,安置了些又陰毒又厲害的法異寶。主要用意仍是防同黨吃自己侮太過,生了怨毒,或因爭風內叛,一時沒有識破,於談笑樂之時突然反臉,倒戈相向。憑己法力和玄功變化,自不能十分受其傷害,無如肘腋之變起勢絕驟,最可慮的便是這具體。何況這類刺客大都為而起,看出自己對他一味玩凌踐,由愛生妒,由妒成仇,因由美情慾種的怨毒比什仇恨都重都切,不特情急拼命,不計死生,而且深知無如己何,上來定是先對體猛下毒手。萬一如願更好,如其不能,也可少洩忿恨。凡能與己親近的,皆非庸常之,深心暗算,不易防範。以為有這幾樣埋伏,便可萬全,高枕無憂。哪料到昔年聖姑早已算定妖屍將來移居,數盡於此,並還開出幾條通路,使與各要地相連。妖屍只圖隱秘方便,卻上了當。這內外兩間雖設有埋伏,外表形勢佈置看去卻極啟人疑慮。越是仇家眼裡,越認作內中必定隱藏著極厲害的埋伏陷阱,何況又是妖屍藏屍煉法,打算會集親信與情人相聚樂的臥室重地,自比別處羅網嚴密,埋伏厲害。

癩姑、輕雲本來小心謹慎,上官紅更是末學後進,自不必說。謝琳近習寶籙,雖稍好勝輕敵,但她修道多年,平常受謝、葉二人指點解說,遇敵經歷雖少,對於正各派的法術施為以及各種陣法制的深淺強弱,形勢虛實,卻多知悉。加以聖姑昔年設而未完的又是最有威力的陣勢,道法稍高的人一望即知。所以才一進門,便看出那是一種極厲害的五遁制。謝琳又見除兩儀內外環抱而外,內室未進,不知如何;外室空空,只以五暗寓五行,未設別的法物,更看不出一點異狀和行法的痕跡。照著平師父尊長之教,越是這等情形,對方法力越高,阻害越大。並想起前師父又有"現習寶籙,功候尚差,七寶金幢,非可輕用。異派中幾個厲害的妖,因峨眉開府,正教昌明,或恐見誅,或因忌憤夙仇,行將分別報復。你與峨眉諸弟子頗多厚,幻波池只是開端,將來他們都有災劫,你姊妹必要仗義相助,早晚遇上這類妖人。休當你姊妹屢世清修,大的災劫已過,失利小挫之事仍所不免。此行便須謹慎"等語。幻波池本未到過,初入時,因為痛恨二妖孽,又是預有成謀,這次助友除妖,師父早已算好,應在今,已成定局,加以中未遇什阻力,益發把事看易。屢乘機一試近來法力深淺,均吃癩姑力為阻止。先還覺她過於小心,及至後尋妖屍密室,方由所經途徑門戶發現許多奇門妙用,跟著又誤走地,差一點沒有觸動埋伏,這才知道聖姑法力果然厲害。她又想起:"癩姑也是從小修道,曾在屠龍師太門下多年,新近又得峨眉真傳,法力高下姑且不論,終是久經大敵,比己見聞得多,人又機智靈,所見決無差謬。看這外間敞堂形勢,明是葉姑昔再三詳說指點,囑咐遇上不可大意的道家最厲害法五遁真形圖的外貌。現在幾個至良友,俱以我姊妹為重,休說敗於妖屍之手,就是妖屍雖戮,而因行事冒失進止失措,中間無論何人有什傷害損毀,都是不好看相,如何可以大意呢?"想到這裡,適才好勝自恃之心立為一變,決計謹慎行事,不問當地有無埋伏,強弱深淺,給他一個有備無患。既為尋斬妖屍身而來,事前便不應使其覺察,不觀察清楚,決不妄進。

這一來,四人成了同一小心,誰也不肯疏忽一步。好在謝琳、癩姑二人均是行家,識得微妙,先辨明瞭門戶向背。覺著一牆之隔,久候也不是事,正打算姑且按著虛擬而未現出的方位躔度,試探著往六角小門走去。忽聽室中起了豔歌之聲,音細而長,於萬分柔媚之中,隱含無限幽怨,意思似在苦憶一個情人。詞句尤為纏綿徘惻,儘管情深一往,卻無一句蕩之言。四人那麼痛恨妖屍,也覺情致動人憐愛,聲更十分娛耳。知道妖屍正用此歌召一同黨,人來必定放進,立可跟蹤而入。毒手摩什又不在此,正是一個絕好時機。互相打一手勢,閃退在圓門右側的乙木方位上去。用意是妖屍對聖姑所遺五遁制中,只乙木遁法因昔年被上官紅誤入仙府巧得了去,總圖又未尋到,是個缺點,上官紅卻悉此法正反相生之妙,萬一被妖屍妖黨識破,發動埋伏,木宮方位已被佔住,不特以木製木,並可乘機遁入室內,去斬妖屍身。

初意這些妖黨把妖屍奉如天人,又愛又怕,一呼即至,來必迅速。哪知歌聲過後,待了一會,妖屍又在室內曼聲長嘆道:"朱道友,你怎還不知我的苦衷?為明我的心曲,已和那廝說明,與你一見,明早便許分手,此別久暫難定。我前並非不納忠言,也是形勢所迫,萬不得已。你尚不諒,何況別人?就不願再理我,難道揹人說兩句心腹話,略說我不得已的苦況,你也不屑聽嗎?"邊說,連又哽咽起來,聲甚悽婉,益發動人憐意,比起先和毒手摩什哭訴,又自柔媚懇切許多。可是那同黨仍無回應。說時,癩姑覺著妖屍對新情人毒手摩什,公然連用豔歌和委婉哭訴;向舊情人勾搭,卻送媚通情,好生奇怪。乘話未完,忙打手勢,令眾少候,走向門外去查聽。才知妖屍法果具神通,只此圓門之隔,門內聽去那麼清晰,門外竟是那麼寂然,不聞一字。只奇怪妖屍既能以法和意中指定的人分別傳聲,不令第二人所聞,何以人在敞堂也聽得見?不特與本門傳聲有異,並且於理有好些不合。

癩姑心正奇怪,忽見妖屍由左邊六角小紅門內現身走出。眾人中只有輕雲一人以前兩進幻波池,均和妖屍對過面,看得最真。這時見她容貌仍是以前原樣,並非不美,只是杏眼含嗔,柳眉斜豎,滿面上帶著獰笑,眉梢眼角威稜隱隱,時閃兇光,好似蘊蓄著無限殺氣。平那麼豔冶柔媚的姿容體態,竟變作了冰冷薄情,一臉獰厲之相,令人望而生畏。方料是所召同黨不來之故,果然妖屍才一出現,便戟指向前空畫了七八下,立有一片符籙形的輕煙現出,浮空停立在她面前。妖屍再以左手掐訣,照符煙一揚,張口一噴,那符煙也一閃即隱。妖屍隨又曼聲悲嘆道:"朱道友,既有今,何必當初,既然見拒,我已無顏再見你面,今死路由我自去,許應你那之言也說不定。我不勞相助,情愛在前,不似對別人那樣恐壞我事,不會無故除去。休當我有什惡意,我已止住前埋伏,開放門戶,請自便吧。"四人見妖屍一邊說,一邊側耳靜聽,面越發獰厲難看,語聲卻更覺柔媚悽婉,分外動人。如非眼見,幾疑說話的乃是另一個痴情少女,絕不是她。妖屍話剛說完,忽似接到迴音,那人要來情景。可是妖屍不但不曾息怒消恨,反倒咬牙切齒,惡狠狠獰笑了一聲,隨手朝白小門畫了一道妖符,然後戟指門外又咒罵了幾句,方始退入門內。

四人先想乘虛入室,但因妖屍就立小門前面,恐有警覺;又想看看背了毒手摩什,連召這些妖黨,所為何事,有無別的陰謀毒計。反正已入虎,理應拿穩下手,不爭此片刻耽延。本來四人不知室中是否易於走入,想等妖黨來了,跟蹤混入比較穩妥。妖屍也是死星照命,舉措全非,只顧陰毒設阱殘害同類,做夢也沒想到誅她的仇敵已然深入庭戶。她這一用妖法封閉白門不要緊,卻被仇敵看出敞堂虛有其表,並無制埋伏,更可放心大膽。室內雖還不知底細,妖屍既召妖黨,縱有埋伏,多半也要撤去,斷無制住了情人,再與談愛之理。

說時遲,那時快,癩姑當先一打手勢,早有謝琳神光立即隱形,四人一同乘虛隨了進去。佛家神光靈妙,不可思議,無形無聲,便是妖屍、毒手二孽不以法玄功查看,也不會有警覺。妖屍正忿恨妖黨違忤不來,分明已悟到自己毒兇狡,妖黨生了二心,滿腔怒火,想誘來室內細加考查。如已生心怨恨,索連手段都不必用,就在當地酷殺,攝取他的生魂,以備夜來用以行法。妖屍這一分心,使癩姑等鑽了空子。

妖屍生平為惡多端,殘殺同黨宛如遊戲,行事永無後悔。這次死期將近,居然迴光返照,初念陰毒狠惡已極,及至羅網布就之後,忽想:"那姓朱的同黨本是海外一個散仙,所習道法雖非玄門正宗,人卻甚好,同道之也多。自己在未遭難以前,便與相識。

此人以前並不好,因是夙世孽緣,一見鍾情,不特為己喪失真元,並因自己大兇,喜新厭舊,樹敵太多,使他連帶受了許多艱難苦厄。為了屢次救助自己脫難,曾吃大虧,幾乎喪命。可是自己並不知,反因他情痴糾纏太甚,生了厭惡,以陰謀毒手製之於死,他卻仍始終沒有一毫怨恨,這多年來,為想救己脫難,雖然深知五遁制威力神妙,和男子不得擅入的條,便強進來也是白白葬送,未敢造次。卻是時時刻刻都在營謀,費了極大心力,煉成一件法寶,意助己脫難。又因深知自己孽重,敵人過於厲害,非到時機不能有望,比別的同黨來得較後。一到,便以苦口相勸,令自己向聖姑伏罪求免,舍下法寶、道書不要,隨他同去海外覓地清修。自己雖然不肯聽從所說的話,為念他的深情,又當用人之際,他又不似別的同黨,只一見面便一味垂涎美,恨不能當時苟合,毫無忌憚,固然也愛自己如命,但他處處為我打算,就有所圖,也在將來脫困以後,故此對他一改初念,也頗引以為重。後來因他常苦口絮聒,勸我遇有敵人,適可而止,只驚走了事,此時切勿樹敵;命他出手,又不怎用力:方始有些不快。

"近因自己已為毒手摩什霸佔,以後難於分身兼顧,一班舊情人中只他一心在己身上,難於打發。論法力雖非毒手之比,比別的同黨卻高。照他以前相待情形,雖未必會生惡念,倒戈相向,時常糾纏也是惹厭。尤其自新情人一到,便似懷生醋意,雖未拂袖行,神情卻甚淡漠,面有愁憤之容。這些來,已不似前那等親切,也不再揹人尋己密談。適才想起這些累贅,最好脫難以前去掉。並且今晚於前取寶,必須先破聖姑所設五行法物。近年為了此事,曾煉有一件法寶,所鬚生魂,均系以前設計殘殺的那些不知進退的同黨。前雖幸勉強煉成,無奈仇敵厲害,今之事必早被算定,事尚難知。

此寶威力至大,萬一不成,毀去可惜。破那些法物時,最好每樣能有一人捨命犯險,拼著萬死,引使發動,下手既較容易,並免親身入伏,稍有不妙便難脫險。因而想起這班同黨可以利用,又恐其不肯自尋死路,為己葬送。這才想下毒計,藉故挨個引來,對那知進知退,不曾生心背叛的,便姑緩其死,以觀後效。對那心懷怨望,或是苦苦糾纏不捨,便以媚惑之術,連愚將,使其自趨死路,為己犯險。同時起新情人的妒火,以防警覺逃走。"獨對此人尤念舊情,只想明言利害,使其絕念,本心還不想害他。哪知妒念甚深,連番勾引,俱不肯來。平自負古今仙凡中從未有的美豔之質,一顰一笑,均可使人心神戀,不知死生。連毒手摩什那高法力,上次決裂,理無再合,尚且一呼即至。此人竟會屢召不理,不特對方心寒意變,而自己媚術無功,更是從來未有之辱,犯了平生的大忌。於是動了惡念,一面布好羅網,仍以媚術喚他,再如不來,便即反臉成仇。妖符發後,已然準備再無迴音,便親身趕往,徑下毒手,先行殺死,攝取生魂。隨即接到迴音,說他適才算出,今必有敵人潛入,所主持的埋伏須俟有人接替,方可離開,少待即至。先前何故聞呼不至,卻未提到。本已決計殺死,回房想起前情和此人現在情景口氣,對己雖然冷淡,內裡仍是情熱忠實。回憶昔年結經過,如以常理來論,委實辜恩負德,薄情寡義,對他不起。對別的同黨尚可,在他怎以一時之忿,便下毒手?

想到這裡,怒火漸漸平息。正想等人到後,先盤詰出了真實心情,再定去留。這一尋思,心神注向別處,仇敵容容易易隨了進來,一毫也未覺察。

四人到時,妖屍已走入裡間簾幕之內,虎重地。適才妖屍法飛符,又在門上施法,不知使什詭謀。室內埋伏虛實未悉,加上好奇心重,見妖屍雖然毒兇狡,姿態容貌卻是極美絕豔,比起靈嶠諸女仙和各派中素負美名的女弟子,又是不同。俱想一面觀察室中虛實,小心下手,以防有失;一面也想看看妖屍平顛倒仙凡,為戀她而葬送道行命,至死不悟的先後不知多少,死的又均非常人,內有好些並還是異派中有名人物,雖是左道旁門,功力均頗深厚,何以人人如此甘趨滅亡,到底有何特異之處?為此,不肯當時發難,先把外半間仔細觀察,覺出雖有可疑之處,如不叫明驚動妖屍,或去觸動,均可避開無事。看明形勢以後,再試探著走近,站向簾側往裡一看,俱都暗中驚奇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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