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八回小住碧雲塘歷劫丹砂談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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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方、元二人法力高強,遠非昔比。見他突如其來,一望而知不是端人。元皓前往山南訪求居處,又在暗中窺探過他,料知不懷好意,便和方瑛使了個眼。方瑛人最持重,自以無師之學,不肯輕易樹敵。一面虛與周旋,一面互使法力暗鬥,表面仍是謙和,不與破臉。那異派盤問不出實況,又覺出對方不好欺凌,說了兩句負氣的話,忿忿而去。依了元皓,等他再來,便要破臉為敵。方瑛力說:"我們才初得道,這廝修為年久,法力深淺難知。聽那口氣,山陽人數頗多,俱為同黨,彼眾我寡,抵禦不住。賢弟與我本有移居之志,乘機遠避,另覓府清修,豈不省事?與這類妖道慪閒氣則甚?"隨回內,將玉葉道書藏埋封,強勸元皓起身。元皓因那異派狂傲,行時又隱隱示意恐嚇,氣終未出。斷定是為中道書而來,內必還來窺伺侵擾,便在中故布了兩處疑陣,中藏厲害埋伏。並在中留下一封告誡來人的信,表面是說主人暫時有事他往,居室門外設有制,無論何人不得擅入,以免傷害。心料妖道見信,不甘受,又疑心道書藏在室內,必定強入,卻不知內中制有明有暗,變化無窮,虛實相生。除通此法,可以無事;否則,非受重創不可。方瑛攔阻不住,只得聽之。二人走後,妖道師徒便帶了法寶、妖幡,大舉尋上門來,見書大怒。又聽二人因怕他已逃走,衝將進去,行法破,誤陷埋伏,果然上當,受創而去不提。

方、元二人由此遍遊宇內名山,打算擇一安身修煉之所。府還未尋到,對頭已經約了幾個前輩能手,到處尋找二人報仇。雙方相遇深山之中,苦鬥了七夜,結果二人雖然勉強佔了一點上風,可是由此糾纏不清,仇人越引越多,幾無寧。二人道書雖已解悟,那正經修煉之功,相差尚遠。又以連與仇人苦鬥,自覺法力還差,如非元皓諸寶神奇,幾遭不測。越想越覺功力不濟,決意另覓隱僻之處,匿跡潛修,等到法力進,到了火候,再和仇敵一見高下。因想中土名山易被妖人追蹤,而云貴邊境頗多山水佳處,於是便往滇邊一帶邊山中尋找。這行至貴州境內,正值三四月天氣,偶然經過一個山村,看見花樹成林,宛如錦霞,尤以榴花為盛,繁紅照眼,都如碗大。路旁花林內,恰有酒旗飄蕩。二人修道才十餘年,本未斷絕煙火,見那蠻煙瘴雨之鄉,竟有這等山明水秀所在,一時乘興前往沽飲。當地原是寨墟,那酒家設在半山坡上花林旁邊,三間竹屋,倒也明敞。後窗外面還對著一條山路。

二人飲到半酣,忽聽窗外哭喊之聲。過去一看,瞥見一大片紅雲向空飛起,雲中裹著一個半身赤的山人,手上挾著一個少女,正在哭喊掙扎。因值墟集,山路往來的山人甚多,內有一個貨郎打扮的漢人也在望空哭喊,山人面上俱帶驚懼之。二人料是妖人用法擄劫漢人婦女,不由動了義忿,恐迫不上,也沒細問,便飛身追去。那妖人法力有限,又攝了一個凡人,一會便被追到地頭,先後落下。那地方是一山,妖人還有幾個同黨,平兇橫已慣,見人追來,自是暴怒,群起敵。結果妖人紛紛負傷遁去,那少女被救了回來。女父名叫周老,自是萬分。可是全寨墟人卻發了急,苦苦哀求,要二人留住,宛如大禍將至。一問底細,才知那妖人俱是紅髮老祖門下,先不在此,近年才在附近山中來往,自稱奉了教祖之命,來此收徒傳道。來時大顯靈蹟,當地本有蛇虎之害,俱被二人用法力除去,又能呼風喚雨,驅役神鬼,遠近各寨墟山民,俱把他們奉若天神。只是脾氣不好,又貪財,又好,時向山人討要酒、金銀、布供奉,稍一違忤,立遭殺身之禍。每遇各寨墟集,往往突自空中飛落,看見有姿的婦人,立即強攝了去。山人信奉鬼神,先還當是神人看中他的女,必有福降,還甚歡喜。隔不了一二,所攝婦女相繼放回,一個個全成了病鬼,面黃肌瘦,不成人形。有那氣弱的,到家不久便即身死。一問經過,才知妖人竟是在此暗立府,背師作惡。中時常替換往來,攝了婦女前去,只是更番樂,直到對方枯髓絕,方始放回。所說教祖所居,遠在滇黔極邊深山之中,相隔尚有三千多里。聽那口氣,妖人來此為惡,乃是同門互相瞞哄,教祖並不知道。

山人見回來的婦女異口同聲如此說法,方始覺出受害,無如妖法厲害,空自又恨又怕,無可奈何。只得遇到墟集,把青年婦女藏起,別的仍是予取予求,聽憑誅索。哪知兇蠻更妙,過了些,先用妖法示威,把山人嚇了個夠。然後傳知,每隔半月獻上四名山女和牛酒布應用各物,供他樂。各寨按時輪值,不許遲誤;否則便降奇禍,將違命山民全數殺死。寨民無法,又只得應諾下來。由此起按時送了婦女前往,等第二撥送去,再把前送山女帶回,於是成了慣例。土蠻愚魯,又極信畏鬼神,好在寨墟甚多,每隔年餘才輪到一回。去的山女因受蹂躪淺,回時只是虛弱,多半仍可復原,死者甚少。

子一久,漸漸習與相安,視若故常。自獻女起,妖人常只在所居中享受,輕易不來墟集上走動。就來,也只強索財貨食用,也不再攝婦女。這,許是看見周女美貌,動了心,又施故技。不料遇見兩個大對頭,吃了大虧。當地山人知他決不甘休,惟恐方、元二人走後,妖人前來問罪要人,心膽懸懸,又不敢把二人怎樣,不住環跪哭求,堅不放行。

方、元二人知道妖人必已逃遠,不會再來。無如山人心實,不聽勸說。方、元二人見他們哭訴可憐,又不知對頭厲害,以為妖人既是背師為惡,可見乃師人尚不惡,何不尋上門去,責以正義,令其約束徒眾,不許再犯。聽勸便罷,不然便連他師徒一齊除去,免留害人。二人主意想定,假說自己便是紅髮老祖好友,受他之託,來此懲治惡徒,妖人已然膽寒,不會再來。山人仍是半信半疑,但又不敢攔阻他們,只是一味哀求。周老父女也相隨跪求。二人也恐就在走後這一二中,妖人來尋周老和山人晦氣,勉強留住了兩,妖人未來。當地寨主又令兩個膽大一點的山人,去往所踞窺探,除發現幾具漢裝女屍和一些強索去的酒食財貨外,並無一人。方始相信放心,對二人愈發,又以好意留住,二人自是不允。情知妖蠻兇橫,復仇心重,決無善罷,行時又教給眾人和周老一套話,並將周女藏起半年,傳言作為二人也是見生心,由妖人手裡將人劫走,到手以後並未送回,眾人只知二人路過撞見,忽然飛空追趕,下文一概不知,以防萬一。

隨即起身,往邊山趕去。

紅髮老祖在滇邊一帶威望極高,所居之地極易打聽。二人初生之犢不怕虎,竟到爛桃山登門求見。這時紅髮老祖雖信白、朱二老之言,不許門下為惡,但是護短好勝,於天,終改不掉。二人因見前傷妖人無甚法力,因而看輕乃師,以為區區山蠻教,哪在心上。自己還以為是不願結仇多殺,善意相勸,滿心自恃。初到時,看見對方許多勢派,門人侍衛其勢洶洶,認定對方好作威福,決非善良,詞大是不善。紅髮老祖聽門人報知,心已不快,因來人姓名從未聞知,無故來訪,詞又如此倨傲,不知是甚來歷,為了何事,想了想,姑命入見。二人見紅髮老祖居中正坐,門下好幾輩弟子侍立於側,更有八名侍衛,手持戈矛環立座後。自己以禮人見,也不起身接,只把手微擺,令就旁坐。其實對方一見面便把二人功力看透,知是末學新進。這還是因為常和正教中人來往,恐有要事,奉命而來,才有這點禮貌,否則相待更惡。二人以為對方過於倨傲,強忍氣忿,冷笑就座。沒等詢問來意,便把門下妖徒惡行徑說出。正在昌言無忌,詳陳正利害之分,忽見眾妖徒面容驟變,好似動了公憤。上首一個身材高大,貌最兇惡的妖徒,立用土語向乃師說了幾句。紅髮老祖忽把怪眼一翻,立命拿下。上首二妖徒應聲而出,各放出一股黑煙飛來。二人深入虎,原有準備,也就施為敵。眾妖徒見妖法擒不到來人,紛將法寶飛刀放出。二人見對方主腦還未動手,單是門下妖徒,便大有能者,與前所遇大不相同,才著了慌。

原來紅髮老祖聽二人當面指摘他師徒罪惡,詞又極不遜,已是加了忿怒。事有湊巧,前傷妖人共是五人,乃紅髮老祖的第二代徒孫,自告奮勇,去往貴州邊山中創教收徒。下山才只兩年,卻在外面為惡。一般同門妖徒也常借他那裡作樂,一同隱蔽,頗得教祖寵信。自劫周女被方、元二人所傷,本擬敗逃回山,告知師長、同門,請了能手前往復仇。因在中途降落,行法醫傷,遇見兩位漢裝少女,又動心,意攝去。誰知遇見殺星,二女俱劍術,本就不是對手,心還不捨。正相持間,又飛來一眇一癩,兩個奇醜的少年女尼,竟與二女相識,一照面,便把五妖人一齊了帳。為首一個妖人新近煉有元神化身,因是後死,對方把妖人看得太輕,沒有留意,僥倖保住生魂,遁回山去。

妖人本身師父乃紅髮者祖愛徒姚開江,這次門人出外傳道,由己力請,事由犯規為惡而起,應敵匆促,仇人姓名來歷全都未問。正想一面行法,祭煉妖徒生魂,暫時隱瞞,等後探查出先後仇人是甚來歷,再行設法報復,不料方、元二人忽然尋上門來。知道師父脾氣,處罰由己,只要外人一說,立即惱羞成怒,何況對方又如此狂謬無理。事已敗,索把全部怨毒種在來人身上,便用土語告知師父,說五妖人只不過各尋配偶,教規之所不,吃這人聯合同黨一齊殺死。適才遁回一名生魂,說知此事,正要稟告,仇人已自投到。

這一來,紅髮老祖自然怒上加怒,忿火中燒。因自負法力高強,差一點的人遇上,覺著勝之不武,輕視來人,不屑動手,只命眾妖徒上前,自然要差得多。二人去得冒失,臨機卻尚機警,一見形勢不好,大出意料,立打逃走主意。本身法力雖非紅髮老祖之敵,那幾件法寶卻大有威力。鬥不一會,便將兩件最厲害的法寶取出,一面敵,一面防身,冷不防突圍飛去。等紅髮老祖看出那法寶來歷,大吃一驚,知道門人決難取勝。正待變化元神,下手擒拿,人已遁去,忙率眾追趕出去。以紅髮老祖法力本可趕上,哪知剛追不遠,便由斜刺裡飛來一道青光,長虹也似橫亙天半,將路阻住。定睛一看,正是那法寶的主人,手指青虹,冷著一張怪臉,停空呆視,也不發話,只不放過去。知道此是旁門散仙中惟一人物,脾氣古怪,有通天徹地之能,向不問人間事,不知怎會收此二徒。

如與為敵,立有身敗名裂之憂。此散仙又向不聽人分說,只要出頭,便強到底,無可理喻,萬萬招惹不得。紅髮老祖又驚又慌,無可如何,只得強忍忿怒,垂頭喪氣回去。青光一瞥即隱。門下徒黨也隨後追到,紅髮老祖推說沒有追上,悶悶回山,越想越氣。先以為此仇萬不可報,又不便對門人說明,空自愧忿了好幾年。

出遊,路遇追雲叟白谷逸,無心談起受人欺負。追雲叟笑答:"這兩個老怪物行跡詭秘,我雖和你一樣算不出他們的動靜,但是他們決不會收這類徒弟。不能因來人用他法寶,便算拜師,我想其中必有原因。此人難得出動,上次許是正值出遊,適逢其會;也是你那幾個令高足背師犯規,該有此報。來人雖是狂妄,此時再去尋他,勝了也是羞辱,越做越無趣,就此拉倒了吧。"一面又歷舉那散仙的為人和近年行徑心跡。追雲叟無心之言,意在諷勸。紅髮老祖復仇之心本盛,姚、洪二妖徒恰又隨行聽去,回山後師徒計議,再試一回,看那散仙還出面不。便令二妖徒四出尋訪仇人下落。本意法寶難敵,尋到仇人歸報,親往報復。

方、元二人逃時,不知有人暗助,始得脫險。因樹了強敵,不敢再在近處覓地棲身,又往回走,連經過好些山水,不是不合意,便有別的顧慮。最後在四川大邑縣西八十里鳳凰山中,找到了一處石,地極幽靜,相隔城鎮又不甚遠,便中還可修積善功,便住了下來。先防仇人追尋,輕易不出,行動極為隱秘。一晃數年,並無朕兆,漸漸疏懈下來。因為久用功,道家元嬰也自煉就。常行法閉入定,在山中神遊。先還是一人留守,久元嬰漸固,時常結伴同出。又是一年過去。漸漸煉到嬰兒能攜法寶應用。眼看再有兩年,便可運用玄功,變化自如,瞬息千里,無遠弗屆,縱遇有人為難,也無敗理。哪知仇人忽然尋上門來,二人事前毫無覺察。因山中有一仙樹場,住有二三十戶人家,年前遭受瘟疫,由二人治癒,救了全村命。當地又有一株紫柏,大有十圍,亭亭若蓋,蔭被數畝,相傳乃古仙人遺留。又有清溪水,近嶺遙山,嵐光樹,相映成趣,風景佳絕。場上人傢俱都姓衛,世業耕讀,幼童甚多,設有公塾。每當夕陽在山,明月未上,村童放學,群嬉於樹旁清溪白石之間,別有一種天真之趣。這些兒童又都家規極好,舉止不俗,山水靈氣所鍾,相貌多半美秀。內有一雙兄妹,年約十三四,更是聰明靈秀,動人愛憐。方、元二人閒中無事,每喜引逗群兒為樂,隔些總去一次,習以為常。去時,總是先往城市買些果餌,前往分散。被妖徒發現,也由於此。

二妖徒各帶一二門人,分作兩起尋訪。這一起共是三人,以姚開江為首,還同有一個最工心計之妖徒秦玠。因知二人法力高強,惟恐難敵,先不出面,只在暗中窺伺,終於探出二人所煉元嬰尚未十分凝固,不時出遊。便設毒計,乘元神他出之際,暗入中,把兩具法身毀掉,剩下兩個火候未到的元嬰,豈不手到成功,二人因連元嬰漸凝,連與群兒嬉遊,均非原身。好在村人均受過救命之恩,知是神仙中人,見慣不以為奇,又受過囑咐,不為傳揚,相處已久。這又是元嬰前往,正趕上最愛的兩小兄妹一時無知,各吃了一枚異果,雙雙死去。因未見有餘果,只聽傳說,心愛二童過甚,匆匆不暇查看,也認為誤服蛇銜毒果,放下城裡買來的果子,便即飛回,取藥救治。路上二人忽然心動,元嬰飛行絕快,相隔又近,眨眼將到。遙望門大開,正有三個著紅半臂的妖人,兩個手挽自己人頭,由內急走出來,重將門封閉,隱伏在側。二人不又驚又痛,知道中了仇人的暗算,原身法體已落毒手;並還埋伏外,準備等元嬰回,驟起殺害。氣候未成,身邊只有兩件法寶,用起來功力還差,回去必為所擒。若不回去,一則元嬰正煉至要緊關頭,不能沒有法身;二則這等大仇,豈可不報?

三則中還有法寶,此時倘被敵人得去,還能收回,如被帶回山去,經過妖法祭煉便不能再為己有。怒火中燒,憂危念切,情急無計之餘,忽然想起新死的那兩個兄妹,均是上等骨,如能借他們廬舍回生,不特無害,後還可報仇雪恨。事急無計,有違救他兄妹初心,也說不得了。念頭一轉,略微商議,重往場上飛去。

那家父母還當二人定能救他兒子,忽見飛回,心方一喜,二人已往二童的身上合去。

當時回生,告以自身受了妖人暗算,法身已毀,不得不借兩小兄妹軀體一用,事完定有重報,並以法力度他兩個轉世重生。令勿張揚,以免仇人警覺,難於報仇。男的想起全村命,皆二人所救,兩小兄妹又是本已身死,雖然心痛,還能忍住。女的婦人之見,平又最鍾愛這一雙兒女,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方、元二人剛借屍重生,法寶還未收回,見她號哭,恐怕仇敵到來,難於抵敵,正忙勸,說:"我暫借你兒子屍體一用,事後必令重生。"言還未了,倏地眼前人影一晃,現出一個小癩尼姑,心方一驚,耳聽罵道:"不要臉的東西!"二人臉上叭叭兩聲,早各著了一掌。當時覺著心魂搖搖,似飛揚,知道厲害。又值危疑憂懼之際,對方只一掌便如此厲害,哪裡還敢冒失,各自收攝心神,連身縱向一旁。二人正待查明來由,相機進退,忽又怪風大作,一片紅雲疾如奔馬,由所居山一面飛來,顯見皆是強敵,益發難於抵禦。互相使了一個眼,慌不迭隱了身形,往斜刺裡破空飛去。飛出裡許,回頭一看,適見小癩尼已化作一道金光,上前去,與新來的一道紅光鬥在一起,看去頗佔優勢。分明是佛門中有道神尼,既與妖人為敵,如何又打自己?二人心疑適才癩尼認錯了人,平白吃這一金剛掌,如非近來功力較深,幾乎被她把元嬰震出了竅。正在尋思,妖人已晃動妖幡,施展法,一時妖雲滾滾,茫,魅影憧憧,鬼聲四起,又有數十百道血也似的光華滿空織,聲勢甚是兇惡。癩尼卻似未在心上,隨手發出神雷,霹靂連聲,震撼山嶽,金光也強盛了好些。

方、元二人猛想起乘著雙方惡鬥不解,正好收回法寶,前來助戰,以報殺身之仇,在此呆看則甚?心念一動,先疑妖人如此厲害,事前又似早窺自己虛實行徑,中法寶雖封藏石壁以內,也許仍被劫去。及至如法收回,並無動靜,才知藏處制多半未被破去。又以原來法體已毀,借人軀殼,又各自吃了一金剛掌,仍疑法力較差,不驚喜集。飛回內一看,原身已為妖火所化,法寶卻是封如故。雖然中頗多發掘殘破之跡,因藏得隱秘,制神妙,並未被妖人搜去。二人心中一喜,忙即撤取出,分帶身旁。殺身之仇,自是恨深切骨。又料癩尼初見動手,必出誤會,那兩件法寶又專破妖法,立即趕往助戰。才一飛起,便聽前面震天價一聲大響,一道匹練般的金光夾著無數雷火,自天直下,比先前聲勢還要猛烈得多,下面妖雲霧,立被衝散。妖人似已受傷,兩三聲怪嘯過去,那三道紅光已由雷火中飛走,往西南方遙空去,其疾如電,瞬息已杏。

同時來人化一為二,內中又多了一個小尼姑,也未追趕,就在空中對面談了幾句,後來小尼姑便自飛去。小癩尼卻似停空相待,並未飛去。

二人見對方法力這麼高,既相救之德,又想問明來歷,結一方外之友,仍朝前飛去。心還覺她不比自己離得遠,這類妖人理應誅戮,為何聽憑逃遁,不去追趕?哪知自己也不是好相與,剛一飛近,未及舉手為禮,便聽對方喝罵道:"不要臉的狗道!自己不能保身,卻強佔好人家子女。快將兩個軀殼留下,自去投生,饒你們不死!"二人聽口風不好,知道對方法力高強,先把遁光按住。話一聽完,見癩尼已作勢飛來,情知不是對手,只得一面縱遁光,一面忙答:"道友休要誤會,容我二人說完,如有不合,再請動手如何?"癩尼竟是不容分說,開口先罵道:"放!我親眼得見,誰信你的鬼話?"隨說手一指,金光如虹,便已飛來。二人無奈,只得合力抵禦,口中仍自分辯不已。癩尼竟似認定二人強佔幼童軀殼,非要還出不可,說甚麼也是不聽。二人雖然所用法寶出自仙傳,神妙無窮,一則對方有佛光護身,難於侵害;二則知道癩尼必有大來頭,先走那個同伴便非尋常,適才所遭的殺身之禍便是以前心抗敵而起,方吃大虧,對方又非那左道妖,哪裡還敢再樹強敵。一味苦口分說,只圖善求,不肯下那毒手。無奈對方功力頗高,初借到的軀殼久必難支,先頗憂急。嗣見對方也未盡量施為,與先前和妖人對敵情景不類,只是苦纏不捨。幾次想要遁去,均被阻住,好生不解。後來越鬥越往下降,已然離地不遠。那地方本離仙樹場不過二里,適才惡鬥,村人俱都望見。先甚害怕,時候一久,看出不會殃及旁人,有那大膽一點的便趕往觀看。見雙方漸漸降低,因聽二人直向癩尼分辯,想起前恩,也壯著膽子在下面接口,代為證實勸解。說二童自服毒果身死,二位仙長借的是已死之人。平為善,還救過全村命,癩尼仍是不理,極口挖苦,話更尖刻。直說二童並不該死,二人不能保身,見死不救,反倒乘人於危,種種無恥,正經修道人哪有這樣?二人吃她挖苦得又愧又急,無言可答,一想對方之言並非無理。打是打不過,走又走不脫,只是受欺侮辱罵,實在難堪。迫於無奈,正打算豁出舍了仙業,或是另轉一劫,或就嬰兒煉成鬼仙,將所借軀殼退讓還原,方問有甚麼法力使二童復生,開口說不兩句,癩尼哈哈笑道:"想不到你兩個竟有天良發現之時,如等你們此時讓還軀殼,已是遲了,這一對好兒子的生魂,已被我師兄帶回山去,另想別法重生了。我和你們打,便為你這兩句人話,既知無理,能夠悔過,便宜你二人吧,我去了。"說罷,大頭一晃,連人帶金光全都隱去。二人急喊:"道友慢走!"已無應聲,只得帶愧降落。

回到村中,見二兒父母已住了悲泣,上前來。見面一談,才知二人初鬥時,二兒父母忽見又有一生相奇醜的小眇尼姑走來,二兒生魂突然現形。眇尼隨請覓一僻處談話,可是在場諸人無一見聞,料是仙佛臨凡。回家中,行禮叩問,才知二尼一名眇姑,一名癩姑,乃神尼屠龍師太的門下。因奉師命去離此不遠的牛場壩有事,路上遇見方、元二人在鎮上買果子,看出他們是道家嬰兒。眇姑覺著二人元嬰未固,便出來遊戲人間,實在膽大冒失。身又不帶氣,未成道已喜炫,恐其將來狂恣為惡,乘其未有惡跡以前,加以誡勉,並查看是甚麼來歷。眇姑自去辦事,令癩姑潛行跟蹤查看,相機行事。

癩姑尾隨到了仙樹場,見二童身死,二人急往取藥。想聽村人如何說法,沒有隨往。及聽村人對二人甚是戴,先頗暗贊。嗣一細查二兒,乃為妖法攝去生魂,因是口角涎,適有采食野果之事,因而誤會。暗忖:"此山勝境無多,除師父有一道友在牛場壩茅庵中苦修外,前來數次,均未見有修士寄跡。村人說前見二人在此隱修,已出意外,怎會還有妖在此潛伏?"立即飛起查看,發現二元嬰所去之處,有一府,氣隱隱。心想:"莫非二人便是妖一黨?"忙即追去。二人元嬰也正遇警飛回,彼此隱形,來去匆匆,卻未覺察。

癩姑快到前,看出妖人隱身外,正想掩住窺探。才一落下,便見離不遠,有兩幼童生魂在陰影中掩伏,神情惶遽,並無制。弱小生魂被妖法擒去竟能脫逃,並還能抗風吹灼,元神如此凝固,必是前生修積,可想而知。立即行法收入袖內,低聲囑咐,告以勿怕。妖人中姚開江最是暴,久候仇人未來,竟忍不住和同伴說起話來。癩姑側耳一聽,竟是前見元嬰仇人,這才分出正。見二人還未到,恐其誤入羅網,重又飛起,往來路回。遙見場上二人已然現身,趕往一看,二人似已發覺仇敵害了法體,正在借屍還魂。癩姑心愛二童過甚,老大不以為然。無如到得稍晚,元嬰已與童屍相合。

一生氣,當時現形。剛每人打了一個大嘴巴,見二元嬰未震出竅,正想數責追打。三妖人原是早把二童看中,當準備攝了生魂再去報仇,以備回山煉法,一舉兩得。只因一時疏忽,心想區區幼魂,又在風之下,決逃不脫,便隨意收入身帶法寶囊。誰知二童骨特異,生有自來。先時吃果玩耍,猛覺著命門一冷,身子被甚東西住,凌虛而起,哭喊狂呼,無人答應。剛瞥見下面倒著自己身子,父母村人紛紛哭喊,眼前倏地一暗,便似被人裝入袋內,二童聰明機智,先疑已死。正在相抱悲泣,忽聽外面妖人說話,湊巧秦玠是漢人,不善土語,各以漢語應答,全被聽去,才知生魂為妖人所攝,正在惶急,逃無計,也是五行有救,擒他的一個妖人法力既差,人又野,入報仇時節,開囊取寶應用,事後不曾封嚴,出時又落在最後。

二童發現頭上天光透人,因聽外面風火及砍殺之聲,不敢就出。在裡面待了一會,才壯著膽子鑽出,逃得恰是時候,那寶囊又是懸在妖人側近股之處,二童容容易易便自脫出。覺著外面風力猛烈,光如炙,萬分難,迥異尋常。但知命關頭,強自忍受,由妖人身後乘其未覺,急匆匆遁入左近密林之中藏起。此處,光不到,雖覺好些,風力仍是厲害,只得沿著樹林緩緩往回路掩逃。二童先還想著仙人能夠除妖,救他們回生去見爹孃。嗣又聽出二仙已為妖人暗殺,還要滅他們元嬰生魂,正在驚悸惶急,眼前忽又一暗,便吃癩姑救走。

同時三妖人也談到今攝此二童回山,便可背師煉法。內中秦玠最鬼,見同行妖人寶囊口,怪他大意。妖人名叫烏隆,本與不合,冷笑回答:"這不比道家元神,光之下怎會遁走?"秦玠道:"這事難料。我看二童異常機警,骨又厚,我們說話必被聽去,豈可大意?"妖人還在爭執。姚開江說:"你不會試看一下?本該謹慎,你只強爭,有甚意思?"姚開江是大師兄,法力最高,情又暴,妖蠻人人敬畏,不敢違逆。

聞言,正氣忿忿想將生魂抓出,與秦玠查看,再將囊口緊閉。行法一抓,竟已遁走。三妖人又用妖法試一收攝,並無回應。心疑烏隆心,初攝到時已被滑脫,心中不快,便令重往攝回。秦玠道:"仇人道行頗深,我們燒他們原身,嬰兒便有應,如何經久不來?二童生魂又得而復失。此事奇怪,莫要被他們鬧鬼?師父所說法寶,一件也未搜到,也許隨帶嬰兒身上,俱說不定。事尚可慮,我料他們必已發現我們,村中現有兩個新死童屍,兩小生魂不能自行歸竅,正好給他們應用。我們不合自留破綻,烏隆不是他們的對手。乘著擒回生魂,一同去吧,省得守株待兔,巧被他們借了軀殼,或是尋來能手,還吃暗算呢。"姚開江連聲應是。三妖人立即飛起,隔老遠便看出二人正往二童屍上合去。不又急又怒,立顯神通,施展法,加緊追往。眼看到達,癩姑發現來了妖人,立舍二人,殺上去。鬥到中間,已佔上風,眇姑也已趕到,一照面便將妖人驚走。癩姑還要追逐,眇姑阻住,說:"適見所訪師執,己由空中查知一切因果。命將二童生魂帶去,不必追究。"說罷,要過二童生魂,便去見他們父母,告以二童與方、元二人前世夙孽,應以身償,因果已了,仍轉生你家。現將生魂帶往別處,等其降生之,當即送來。又以法力使二童現身,暫時拜別父母,婉言勸告。二童父母悲喜集,知是前生因果,不過再遲十月,便可重生。又聽生而能言,夙因不昧,將來還有仙緣遇合。事已至此,只得拜謝允諾,聽其攜去。

方、元二人聞言,知道癩姑藉此儆戒私心自利,並非惡意。現在形跡太,當地已不可居,只得另覓名山居住,夜勤修,報前仇。哪知妖人也恐他們道成難制,不肯甘休,糾合黨羽,到處搜尋。又惡鬥了幾次,未見多大勝敗。最後妖徒未來,卻約了一個極厲害的人尋上門來。眼看危急,恰值屠龍師太師徒三人路過,癩姑一見是他倆,告知師父,一同相助,將那妖人除去。二人隨往登門叩謝,常共往還,反成了莫逆之友。

中有一別,隔了六年,癩姑路過相訪,人已不見,從此不知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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