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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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多秋雨幾多寒，隨著最後一場綿綿細雨後，掀去了秋的滿目滄桑，來了寒風瑟瑟的初冬，蒼古而秀逸的枝幹上一點豔紅也躍上了枝頭，卻豔而不妖，無半分的輕佻之姿。

蕭嬛素愛雍容華貴且豔無雙的牡丹，偏生今兒見了這嬌卻傲然的花苞生了幾分喜愛，不顧白嬤嬤的勸阻命人支起了窗戶，欣賞著不遠處的穠豔之態。

“哎呦！我的小祖宗，趕緊把窗戶落了吧！若是著了涼可怎生是好。”白嬤嬤一臉的急，忙讓人去來來毯子蓋在蕭嬛的身上。

蕭嬛彎一笑，單手支著下顎看向窗外，口中道:“無礙的，哪裡就這麼容易著了涼。”話音一頓，蕭嬛抬手指著最高處綴滿了花苞的枝條道:“趕緊去找個白玉瓶來，把那枝條剪下來好。”蘇得了信，忙出去讓小丫鬟和婆子架了梯子去剪花枝，自己則是捧著白玉瓶站在樹下叮嚀著:“仔細著點，莫要傷到了花蕾。”待剪下了花枝後，忙進了花瓶捧給蕭嬛看。

蕭嬛著了一件水紅繡串枝蓮的羅緞小襖，倚在臨窗的貴妃塌上，斜靠著石青百蝠雲的引枕，懶洋洋的抬著素手撥了一下那嬌的花苞，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嗤的輕笑了一聲，手便朝著那紫檀木的高花幾指了指，又讓丫鬟把窗戶落了下來。

“西廂房那最近可又鬧出了什麼？”蕭嬛半闔著眼，漫不經心的問道。

“打雅歆院那位主子歇氣了以後，西廂房就沒在鬧出什麼笑事了，原表小姐還總惦記著外出，後來也不知是怎麼的，近來再也沒有想著出去了。”七絃脆聲說道。

蕭嬛微不可擦的點了點頭:“不出去也好，免得鬧出什麼事來，依著她在京裡這麼個尷尬的身份，還是安分些的好，採選的子也臨近了，她若是不安生，可不是給今上找現成的話柄子嘛！”

“要奴婢說，夫人何苦著個肚子陪著她去東平王府，那位自己不自重，也不是人能看的住的，她那心思若是不歇，您在阻攔也沒有用。”蘇杏核眼一挑，嘟囔著道。

蕭嬛嘴角一挑，頗有些似笑非笑的味道，輕語道:“總不能讓她住在咱們府上鬧出笑話來。”蘇嘴角一撇，甚有些不悅的說道:“她鬧出的笑話還少了，就說上一次去南安郡王府設宴，明擺著是給昭寧郡君造勢，哪個不曉得南安郡王妃是想給昭寧郡君選婿，各家小姐都避嫌著呢！便連京中才女白府三小姐也不過是作了一首平淡不出彩的詩，偏生她要出那個頭，情那麼多位小姐就沒一個會詩詞的了不成？要奴婢說，後她在收到帖子做客，您也莫要跟著了，免得連累了您也受到埋怨。”蕭嬛淡淡一笑，想到那顧婉柔所作的詩，不得不讚上一聲，便是在京中有著‘第一才女’之名的白三亦是難以相比。

“好了，一點子的事偏生到了你的嘴裡就變成天的事了，想她到底是年紀小，心氣高，博個出彩倒也是人之常情。”蘇又嘟囔了二句，就聽一道含笑的清越之音傳來:“什麼人之常情？你們主僕又在說什麼？”蕭嬛從軟塌上起了身，笑的了上去，卻見楚熠忙避了開，口中道:“我這一身的涼氣可別過到你身上。”

“哪有那麼嬌氣，今兒你怎麼回來這麼早？”蕭嬛見楚熠眼底含笑，不由挑起了長眉，笑盈盈的問道，手解開楚熠裹在身上的素面玄漳絨披風遞給一旁的七絃。

楚熠接過溫度適宜的袖爐握在手裡，笑道:“剛進了宮一趟，正巧衛所也沒有什麼事就先回來瞧瞧你，倒是你，剛剛說什麼人之常情呢！”蕭嬛把湘繡緞面軟被蓋在腿上，手裡捧著熱乎乎的棗膠汁，飲了一口後才道:“沒什麼，不過在說表妹罷了。”

“她又做什麼了？”楚熠微蹙起眉頭，就著蕭嬛的手喝了大半的棗膠汁，砸吧砸吧嘴。

“沒什麼，不過是在南安郡王府作了幾首詩罷了！”蕭嬛嘴角一彎，笑的說道。

楚熠挑起了長眉，不是他這個做表哥的瞧不起自己的表妹，實在是據他所知，顧婉柔騎馬什麼委實是一個好手，可說道詩詞畫作那就實在是難登大雅之堂了。

“做了什麼詩？說來聽聽。”楚熠不甚興趣的問道，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把著蕭嬛雪腕上的翡翠鐲子。

蕭嬛見楚熠不以為然的表情，不笑了起來，一字一句道:“秋叢繞舍似陶家，遍繞籬邊漸斜。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話音剛落，便笑嘲道:“如何？可莫要小瞧了你這表妹去，這首詩一出，便是連白三小姐都甘拜下風了。”話語間，蕭嬛對這首詩甚是讚賞。

楚熠微微一愣，掩飾不住眼底的驚異之，半響才道:“這真是她作的？莫不是找人捉的刀吧！”雖說他不善文，做不出這樣的詩來，可到底也念過幾年書，這詩詞的水平高低還是能分辨一二的。

“怎麼會，不過是笑語間別人提及作詩的，你這位表妹可是當場就作了出來，不過…”蕭嬛嘴角輕挑，眼底閃過幾許古怪的笑意。

楚熠捕捉到這笑意，便問道:“不過什麼？”

“不過六表妹的字委實是差了點。”蕭嬛說的含蓄，想到當時眾人瞧見顧婉柔的字後莫不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蕭嬛便止不住眼底的笑意，當時莫說是旁人，便是連她都倍詫異，能作出這樣的詩來又怎麼會寫出這樣一手字，委實是太不相配了些，便是三歲孩童的字只怕都要強過她來。

楚熠臉不易察覺的微變一下，一個摔壞了腦子難道改變會如此巨大？原本善武不善文的人會突然開竅？楚熠對此表示深深的懷疑，並且陰暗的猜測如今住在王府的顧婉柔到底是不是他的六表妹，如果不是，那麼顧氏又是否知道？

蕭嬛見楚熠臉突然陰沉下來，也了聲，等了好半響才伸出二指捏住楚熠的衣襬搖了搖，輕聲道:“你想什麼呢！”楚熠回了神，嘴角一勾，笑了一下，揮手讓屋內的下人撤下，之後問道:“你覺得一個人有沒有可能真的情大變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既然是在失憶的前提下？”蕭嬛想了想，不一笑，搖頭道:“這個可說不準，若說沒有失憶的話，能讓一個人格產生聚變必然是經受了重大的變故，可這失憶嘛！”蕭嬛倆手一攤:“卻是不一定了，不過我覺得人即便是失去了記憶，行事間應該還會留下往的痕跡。”就如她，即便是重活了一世，這子依舊難改，永遠學不會‘隱忍’二字。

楚熠若有所思的沉下了眸子，對於自己的猜測越發的肯定，他本就不是什麼心懷寬廣之人，眼裡素來不得一點沙子，哪裡肯讓旁人算計一二，心裡打定主意必然要調查清楚此事，若是顧婉柔的到來真是一個陰謀，那麼他定然會還其顧家一份大禮。

“想什麼呢！”蕭嬛見楚熠眸光陰鷙，神冷厲，不由微怔。

楚熠嘴角一勾，挑起繼續笑意，搖頭道:“沒什麼，不過是想萬歲爺今兒說的話罷了，西南邊境不太平了，南行在區隊列練，怕是要不了多久又該起戰火了。”

“皇上可透出話來了？西南那邊京中是否會派人過去。”蕭嬛知曉眼前就是一個機會，若是楚熠能抓住，那麼她們便已勝了五分。

“皇上不滿顧氏已久，這一次又怎不會趁此機會奪了西南的兵權。”楚熠嘴角輕挑，淡淡一笑，卻略微帶著冷意:“一早皇上有試探過我，是否想領兵去西南。”

“你是怎麼回的？”蕭嬛神略急，楚熠的回答絕對是一個關鍵，不能說想，亦不能說不想，皇上不會喜歡一個在自己還算是壯年時便有野心的侄子，同樣的，也不會把江山給一個無雄心壯志的人，渠梁，歷來的掌權者都不是守成之人。

楚熠微微一笑，卻沒有急於回答蕭嬛的話，反倒是盯著她瞧了許久，蕭嬛挽了鬆軟的隨雲髻，一側在頭的右邊，戴了一朵水紅絲絹千葉攢金的牡丹花，旁邊錯的了二支藍水和黃晶的鏤空玉蝴蝶發鈿，髮髻高處又簪了一支工藝巧盛開的白玉蘭步搖，說話間碧水垂珠輕晃，襯得她一張小臉嬌豔無雙，瞧得楚熠不一嘆，這麼個嬌滴滴的小人讓他怎麼能放心得下，真若去了西南留她一人在府裡，只怕他這顆心是安定不下來了。

蕭嬛見楚熠盯著自己瞧個沒完，不輕蹙著長眉，問道:“你總瞧我做什麼？萬歲爺的話你到底是如何回的？”楚熠輕笑一聲，眸光柔和，輕聲道:“我回想，只是放心不下你，想請麗貴妃娘娘把你接進宮裡照看一段時。”楚熠目光落在蕭嬛圓潤的肚子上，眼底的溫柔之止不住的溢出。

蕭嬛微微一怔，染上些許笑意的眸底卻覆蓋住了另一層深意，楚熠見蕭嬛半響未言，亦怕她多想，忙說道:“我若是真去西南，沒有個半年一載怕是回不來，你大著肚子在府裡倒不如進宮的好，若是能在宮中產子，萬歲爺瞧見小孩只怕也會歡喜…”楚熠說道這，頓了頓，正待繼續說，就見蕭嬛素手一擺，微笑道:“我懂得，你不用解釋了，若萬歲爺下旨讓你去西南，你前腳一走我後腳就進宮。”蕭嬛明白楚熠的意思，皇上既不放心顧氏，在眼下這個時候也未必會放心於他，自己若是進宮皇上瞧見也會安上幾分心，若是能在宮裡產子，以皇上如今無子的情況下，保不準會對小孩生出幾許喜愛，後也能為他增添半分籌碼。

楚熠見蕭嬛神中並無介懷之意，心不由放了下來，又道:“這一次皇上雖是問我可否想去西南，卻也不見得真會讓我去，即便去了，主帥也不會是我，畢竟如今皇上最信任的只有郗氏一族。”蕭嬛知曉郗氏乃是皇上的外家，雖是名門望族，可平行事素來低調，當初在皇上登基之後就還了兵權，自此不在過問軍中之事，只安心的做一富貴閒人，若不是因此，只怕皇上也不會如此信任於郗氏。

“郗氏既是皇上的外家，也是父王的外家。”蕭嬛菱輕勾，輕笑著道，她雖相信有純臣的存在，卻不相信郗氏一門皆是純臣。

楚熠素與錦瑞王不合，卻不是什麼清高之人，自是沒有不想借助錦瑞王名頭一說，當即就道:“你的意思是郗氏也會來趟這一趟渾水？”在楚熠看來，郗氏安分了這麼多年，未必還會有那份野心了，若是真有，卻能把野心潛藏這麼多年，委實是有些可怕。

蕭嬛哼笑一聲，反問道:“為何不會？除非郗氏一族想在後薄西山，畢竟如今的他們除了皇上的信任外手中並無實權了，一旦…你應知他們將來的處境。”話音微頓，蕭嬛極其認真的道:“對於你來說，你身上淌的血就是最好的助力。”雖說到了楚熠這一代與郗氏的血緣已是越發的疏遠，可比起其它人來，他身上到底是留著郗氏微薄的血。

楚熠眼睛微眯，把蕭嬛的話琢磨了個通透，不由笑了起來，是他想岔了，郗氏若真是安了心思，當年就會學鄧氏一族遠避京城，安心的守著侯府做一富貴閒人了，哪裡還會留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且有事無事就進宮伴駕，一獻殷勤。

作者有話要說:哎！發現世事多變，幾年前的夏天送走了一個朋友，今天的夏天又送走了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