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一心懸舊約乘風東海謁神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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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龍驤有過一次經驗。知道跨鶴翔空,舒適已極!看那靈鶴神情,似叫自己就走,遂把頭一點、靈鶴雙翼微扇,騰空三丈,葛龍驤也一抖雙臂“孤鶴沖天”輕輕落向鶴背。靈鶴回頭一叫,載著葛龍驤在這古鰲頭上盤旋一週,便自平穩如舟,往覺羅島的方向飛去。

靈鶴落地以後,東海神尼覺羅大師業已佇立相待,一聲極為清亮的佛號說道:“阿彌陀佛!葛小俠真個信人,貧尼無限欽佩。

莽莽人生之中,祝福無門,惟人自召,境遇往往順逆參半。像葛小-這一類正道少年英俠,平素只要善積餘德,縱有一時兇險,攝氣沐天庥,自有化解!倘偶因拂逆,過分憂心,卻非內家上乘所講究的澄心見,攝氣葆元之道呢!”說也奇怪,那一聲“阿彌陀佛”入耳,葛龍驤心情立見寧靜平和,不似先前那般煩亂。

知道這又是與獨臂窮神柳悟非在黃山對自己所發的“獅子吼”一類的神功,不過覺羅大師是藉著一聲佛號,使人靜躁釋矜,潛移默化,不帶絲毫火氣,顯得更覺高明而已。再一聽後面那幾句話,更覺一驚,這位東海神尼分明已知柏青青之事,才藉話教訓自己。心中一動,趕緊上前拜見,禮畢說道:“大師既已得知我柏青青師妹之事,尚乞指點葛龍驤津,如何營救得幸。”覺羅大師搖頭笑道:“前知慧業,談何容易?貧尼現下尚無此神通。我不過見你神愴然,試加揣測而已。但善人天佑,自古皆然。葛小俠如今面上雖聚憂思,華蓋印堂之間,卻毫無凶煞之氣。貧尼敢保無礙,已到我石室之中,一敘別來經過吧。”葛龍驤對這東海神尼覺羅大師極為敬服,聽她這樣一說,心中確實寬許多。

進得石室,覺羅大師問起中原武林各事,葛龍驤遂自前次跨鶴渡海謁拜父墓開始,把所聞所見,-一儘自己所知,向覺羅大師詳細陳明。覺羅大師特別注意葛龍驤所說的衛大衢以金鋼母在九華煉劍,苗嶺陰魔邴浩暗傳‘濰摩步”贈送“續命紫蘇丹”柏青青、谷飛英二女落入黑天狐宇文屏手中等事。聽完以後,閉目沉默不言,似在想甚心事。

葛龍驤也不敢驚動,靜坐相待。好久過後,覺羅大師雙目才開,向葛龍驤含笑問道:“葛小俠,你可能猜出貧尼要你千里遠來之意麼?”葛龍驤搖頭以對,覺羅大師問道:“你以不存門派正的公平眼光看來,苗嶺陰魔邴浩與你恩師涵青閣主人諸大俠及你姑母冷雲仙子的武功,究竟誰高?”葛龍驤細想半天,說道:“我姑母功力,晚輩尚未見識,不敢妄加揣測。至於我恩師與苗嶺九絕峰邴老前輩,好似在伯仲之間。縱或我恩師稍勝,但也差得極微,難有顯著分別。”覺羅大師聽葛龍驤背後仍然稱呼苗嶺邴老前輩,未曾口角輕薄,不由暗暗點頭,含笑又問:“武林中人,莽莽一生,多半為了爭‘名’爭‘氣’。黃山論劍正是‘諸葛陰魔醫丐酒,雙兇四惡黑天狐’等武林十三奇的‘名氣’之爭,誰也不願意屈居人後。然則八月中秋始信峰頭一場狠鬥,其他請人略遜一籌不談,據我所料,黑天狐宇文屏雖得紫清真訣,也未必便擅勝場。不老神仙、冷雲仙子一對神仙眷屬,更無自爭之理。到了最後,極可能是你恩師與苗嶺陰魔二人之爭,旗鼓相當,勢均力敵。難道真要讓這兩位武林奇人在始信峰玉石俱傷,而令黑天狐宇文屏之在一旁竊笑得意麼?”葛龍驤聽來頗覺有理,他本來就對苗嶺陰魔無甚惡,何況還有傳授“維摩步”及贈送柏青青“續命紫蘇丹”的那兩點因緣。是故一直在想良策,免得這位武林奇人與自己恩師拼命相搏。如今覺羅大師所言,與自己意見一致,自然連連點頭。

覺羅大師笑道:“這就是貧尼要請葛小俠跋涉長途之意。且在我這覺羅島上勾留半月,到時我命雲鶴送你到黃山始信峰頭,使可化解這一場不必要的兩雄之鬥呢!”葛龍驤大喜之下,叩問有何妙策。覺羅大師目光之中,好似浮起無窮往事,微喟一聲說道:“葛小俠有所不知,貧尼與那苗嶺陰魔邴浩,正和冷雲仙子與不老神仙一樣,是對分居甚久的神仙眷屬。不過冷雲仙子與你恩師業已誤會冰釋,和好如初,黃山會後,便可同參修的武林上道。我們這一對,則貧尼早歸佛門,苗嶺陰魔空自功參造化,仍未脫得出濁世之間的聲名之累,彼此相形之下,頓覺無以為情呢!”葛龍驤聽得驚跳起來,叫道:“大師難道就是四十多年前名震武林的玉簪仙子?”覺羅大師點頭笑道:“你居然能知道我這昔名頭,實在難得。”說完,取出四、五寸長的半支極大玉簪,碧沉沉的光潤已極。向葛龍驤繼續說道:‘邴浩昔年,也是與你一樣的奕奕風神,翩翩濁世,貧尼更是以顏自居。但如歲月,轉瞬四十年頭,彼此俱已成了雞皮鶴髮。”葛龍驤見這位分明在佛門禪功之上,業已勘透七情六慾的東海神尼,居然提起往事之時,臉上神情一如常人的悵惘不已。思念未畢,覺羅大師看他一眼笑道:“葛小俠不要笑貧尼四十年東海潛修,仍然未能參透情關二字。須知大千世界的一切眾生,莫不有情,即連西方極樂世界中的我佛如來,也未免因一念慈悲,而常轉法輪,普渡那些由情生障的凡愚之輩。

這半文玉簪你攜去,邴浩一見此物,我料他極可能不再貪念什麼武林第一的名頭,而亟追問貧尼下落。那時你可試他一下,倘若全出真情,便讓他跨鶴飛來東海。黃山論劍之會,邴浩只一撒手,其餘群,憑你師父、姑母等人的絕藝神功,或度或殘。武林之中,最少在三四年間可以風平靜了!”葛龍驤接過玉簪,仔細一看,斷處參差不齊,似是被極重掌力擊裂。知道這東海神尼覺羅大師,昔年即因此物得號玉簪仙子。不但這支玉簪是她的兵刃,聽這口氣,可能還是與苗嶺陰魔的定情和肇致絕裾之物。

此物既然關係黃山論劍至重,葛龍驤不敢怠慢,謹謹慎慎地揣人懷中,但忽然想起覺羅大師既要用靈鶴送自己飛達黃山,則當可到,何必要早早趕來作甚?

覺羅大師見葛龍驤揣好玉簪,微笑又道:“邴浩此人,生多疑,他早就認為我不在塵世。你雖持這半截斷簪,他可能還未必信然。所以我要你在期前來此,傳授幾招我昔年常用手法,以堅其信!”葛龍驤知道四十年前的玉簪仙子,已是武林中出類拔萃的人物;加上這四十年東海潛修,若有傳授,必定異常微,不大喜過望。

覺羅大師說道:“邴浩既把他畢生心血結晶研獨創的‘維摩步’法教你,你且演練一遍,貧尼也看看他這些年來;到底長進多少。”葛龍驤凝神肅立,一志清心,然後一絲祥和微笑浮上嘴角,青衫大袖雙揚,就在東海神尼覺羅大師之前,飄飄起舞。舞罷收勢,覺羅大師微喟說道:“這套步法,果然費盡他半生心血,窮極奧妙。天女散花,維摩不染;貧尼卻偏要傳你一套‘散花手’法,染染維摩。他第三十六步‘步下生蓮’一式,就因為中爭名好勝之心未泯,不能參透淨土金蓮妙諦,所以略有破綻可尋。

你學會我這套‘散花手’去往黃山,在你師父或冷雲仙子與邴浩手之前,先指他暗傳你的‘維摩步’法尚有破綻可尋;邴浩一定不服,但一見你使用我所傳手法,必然大驚追問。

那時你再取出這半截玉簪,一場武林中的浩劫奇災,便可避免。大概依貧尼計算,邴浩黃山撒手,跨鶴飛到這東海覺羅島之,也差不多正是貧尼塵緣已盡,得到解脫之時。噫!茫茫世劫,莽莽紅塵‘名’、‘情’二字,誤殺古往今來多少英雄豪傑!”葛龍驤唯唯領命,但他因是情中人,覺得覺羅大師與苗嶺陰魔一雙神仙愛侶分拆四十餘年,好容易東海重逢,但覺羅大師竟又將圓寂西歸。卻叫那位遠自黃山跨鶴飛來的苗嶺陰魔,情何以堪?昊昊天心;亦似乎未免太殘忍。他心中慘怛,面上神自然悽惶。

覺羅大師點頭笑道:“江湖之上,若多出幾位像葛小俠這等至情至之人,則一切風波多半皆可平息。但百歲唱隨,霎時能了,人間天上,卻永結因緣。像我與邴浩這樣四十載重逢,偏生一面之間即將永別,看來似乎會使他悲懷難,其實正可助他勘透人生對以後修為幫助不少。‘道是無情卻有情’!葛小俠今後行道江湖,若能善體斯旨,則殺心定泯,恕念多生。往往生死冤家,反會變成知深契。江湖之上豈不一片天機,人人安樂?’覺羅大師略頓又道:“話雖如此,但這種境界太高,斯世人心,未必能夠做到。總之,多行仁義,少逞剛強,不但益世濟民,也是明哲保身之道。閒話休提,我那‘散花手’法尚稱微,不是三五間可以學會。我現傳你口訣,記以後,再傳身法變化。你雖天資穎悟,但我們今後無緣再見,必須全部嫻,攏總不過半月光陰,恐怕還須夜奮發,才不誤那黃山論劍之會。”葛龍驤因東海神尼所賦任務甚大,絲毫不懈,旦夕研。竟在期前兩,便把一套微奧妙的“散花手’法運用嫻。覺羅大師見他這般穎悟,自己昔年絕藝得有傳人,心中亦甚高興。就以這兩餘暇,令葛龍驤反覆質疑,把這套“散花手”法之中的奧秘微,參詳得極為透徹。

一直到了八月十四晚間,葛龍驤因明晨離此前往黃山,與這東海神尼覺羅大師遂成永訣。

半月相處,情自然益深,竟有些依依不捨起來。

覺羅大師見他那副惜別傷離的欷噓神,不失笑說道。

“葛小俠至人,貧尼的一片無礙禪心,幾乎被你牽惹得心花著相,意樹沾塵。今宵一別,便成永訣;除了一套‘散花手’法已然悉心傳授以外,貧尼再略費心力,以四十年東海參樣所領悟的一點極其淺薄的佛門慧業,為你代卜一課。”葛龍驤近些來,越是時近黃山論劍,越是衷心苦念柏青青安危。此時聽覺羅大師要替自己代卜休咎,因平隨侍恩師涵青閣主,知道以先天易數卜斷當時之事不難,若稍微往後參求,卻是極費心力,遂滿懷地俊目凝光,與覺羅大師眼神相對。

覺羅大師看他半天,徐徐閉目,葛龍驤也自正襟危坐。足足過有半個時辰的光景,覺羅大師慈目才開,發出一種奇異光輝,濤聲說道:“以葛小俠這等至之人,一片純情又有歸宿,按理不應再有波折。但貧尼適才靜中參悟,你在未來歲月之中,最大的煩惱之事並不是什麼魔劫一類,竟似情海翻瀾,並極其難以應付。”葛龍驤雖然覺得自己與柏青青,雙方情真意摯。只要她在黃山安然脫險,便可宿願能償。

他年功力到了火候,也想以姑父。

姑母為鏡,夫婦同參超凡入聖之道。似乎不可能再生變故。但知覺羅大師必無虛語,此事關係自己畢生幸福,趕緊凝神莊容,肅請指示。

覺羅大師重又閉目半晌,換了一副神情嘆道:“眾生唯情,萬劫為情。‘情’之一字,難推難測,難究難參。貧尼愧乏神通預卜吉凶禍福,只能憑當事人當時處置之得當與否而定。

總之,葛小俠福緣雖厚,情債尚多。但只要彼此全出一片真誠而又能善加諒解,則英雄美人一三好,甚至四好,古來亦頗不乏先例。貧尼最後贈言,葛小快將來最為難之處,似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彼時若能善用一個‘忍’宇,或可轉禍為福。這沉香手串一十八粒,是貧尼昔年故物,特以相贈。用作兵刃、暗器,均無不可。五六年後或有大用,也未可知。”葛龍驤聽覺羅大師說得活靈活現,好像自己非惹上一場莫大情孽糾纏不可,不由半信半疑,又驚又愕。接過那沉香手串一看,黑沉沉的分量頗重,不知何物所制。核桃大小,共是一十八粒,隱泛氤-暗香。知道絕非凡物,趕緊拜謝收起。

一早,覺羅大師便催葛龍驤啟程。葛龍驤懸念柏青青安危及久未參謁的恩師不老神仙與姑母冷雲仙子,也自歸心似箭。

遂向覺羅大師拜謝傳技指點及贈寶之德。

覺羅大師與他同到室外海邊,招來靈鶴,含笑說道:“我幾乎有一事忘懷、葛小俠去黃山,替貧尼與那衛天衢道友帶個口信,就說貧尼塵世已滿,即西歸,不及與他面別。他或在中士名山覓地靜修。或是仍然回返這覺羅島l,與邴浩作一道侶,均由自便,勿須勉強。”葛龍驤恭身領命,覺羅大師含笑把手一揮,靈鶴凌空便起。

葛龍驤也飄身上背,向覺羅大師合十為禮。剎那之間,覺羅島只剩下一點模糊黑影,沒入水雲深處。

由東海到皖南黃山,雖然千山萬水,但在空中飛行乃是直徑,那隻靈鶴又系千年神物,兩翼風雲,傾刻千里。故而葛龍驤凌晨起飛,到得黃山,天還未到中午。但始信峰頭業已群雄畢集,論劍盛會即將開始。

原來龍門醫隱雖然心懸愛女,但也一樣心疼這位未來愛婿,生怕葛龍驤受不住這樣嚴重的神打擊,特地把他打發去往東海,參謁覺羅大師。等他走後,立與獨臂窮神、天台醉客等人計議,說道:“黑天狐宇文屏既然揚言要在黃山論劍之時,下手殘害青兒及谷賢侄女。

倘若此言不虛,我料她藏處定然就在黃山,不然到時她以何術把人帶來此地?”獨臂窮神柳悟非點頭叫道:“老怪物料得不差,不但宇文屏此時必然已在黃山,可能還在我們約定的論劍之處,始信峰頭左近,才好如她所言,施展那令人髮指的陰毒手段!”天台醉客餘獨醒雖然沉穩,但因黑天狐兇毒之處有異常人,也自急於拯救柏、谷二女,聞言口說道:“柏兄與老花子既然英雄之見略同,我們且往始信峰頭,看看形勢。”眾人遂相與到達始信峰南崖,約定的論劍之處。那黑天狐宇文屏在對崖秘之中,看見醫、丐、酒三奇及鐵指怪仙翁、杜入龍等,居然出於自己意料,先期而至。從而推斷他們可能本未離黃山,不由獰笑連聲,向身邊的魏無雙道:“賢妹你可認識對崖這於老鬼?”魏無雙略為凝視,答道:‘那獨臂老花兒與那白鬚黑髮之人,生具異相,應該是獨臂窮神柳悟非與鐵指怪仙翁伍天弘。年輕少年,是與葛龍驤一同慘殺我七個女徒的小摩勒杜人龍,其餘兩個卻不認識了。”黑天狐宇文屏遂-一加以指點,得意笑道:“賢妹你看,這於老鬼也著實機靈,居然能夠斷定我藏處就在黃山,始終逗留下去,並先期來這始信峰搜尋。若非我要以兩個女娃影響他們的心神旁鶩,以利八月中秋之會。此時便即現身出去,凌辱他們親人。一於老鬼及其奈我何?”話完,她兇睛一瞪,自頭上折斷一條極堅極硬的垂鍾,雙掌一一掛,立時成為碎粉,冷笑又道;“賢妹看我此時功力,諸一涵、葛青霜又待如何?等老鬼們一概到齊,宇文屏便要痛痛快快地洩一洩他們欺壓了二十年之憤,也為賢妹報復殺徒毀教之仇。”魏無雙何等乖巧,順風使舵,大姐長、大姐姐地一陣諛詞捧拍,捧得宇文屏飄飄仙,把魏無雙認成了平生第一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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