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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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陳開友在飯桌上說:“星洲天氣好比火焰山,房產貴不可言,男子必須當兵。”季莊問:“直布羅陀在哪裡?直布羅陀的房子都拿來這邊賣。”之之的地理知識不錯,她答:“直布羅陀是英國殖民地,位於西班牙南端,隔著地中海,對著北非的摩洛哥,它們之間便是著名的直布羅陀海峽。”季莊看女兒一眼“呵”地一聲。

之之接著自動說下去:“新墨西州在亞美利堅合眾國西南部,它的西邊是亞里桑那,東邊是德薩斯。”季莊駭笑“誰要去那種地方。”

“舅舅。”季莊發呆“我這就去叫他回來,我要問個清楚。”老祖父喝完雞湯,咳嗽一聲,向之之打一個眼

之之只得繼續表演她的地理才華:“爺爺說,他打算儘快賣掉房子到溫哥華去。”陳開友手上的筷子郎當落地。

接著他一整個晚上都在房裡罵人。

“這簡直就是趁我病要我命。”

“有這種親戚誰還需要敵人。”

“此刻賣房子要半價拋售,老頭子最笨這一次。”

“這種餿主意也虧得她想出來,謀財害命。”季莊不去睬他,他倆打死不離親兄妹,一下子和好如初,她偏幫哪一方面都不方便。

“老有老的主意,小有小的主意,我就夾在當中,任人魚,做人有啥意思?”又說:“叫我們搬出去,當初同他買這間鬼屋,換電線置銅喉,裝修花掉一大筆,此刻叫我搬,搬到哪裡去?”又說:“季莊,父母子女都是假的人生真正寂寞孤苦。”季莊只是不出聲。

幸虧還有不出產權利。

陳開友忍無可忍“你為什麼不表態?”季莊愕然“我為什麼要表態?”

“不表態即助紂為,你是沉默的幫兇。”

“陳開友請你控制你自己。”

“你涎著臉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你怕。”季莊站起來,取餅牆上掛著裝飾用的一把寶劍“去,”她慫恿“去,去把他們的首級取來見我,大義滅親,去呀,幫理不幫親。”陳開友沒想到子會得反撲,反而靜下來。

他倆新婚時曾約法三章,世上既然沒有不吵嘴的柴米夫,那麼,就吵得文明一點,一個在大聲叫的時候,另一個絕對不可以回嘴。

這個辦法非常奏效,帶頭吵的那一方見沒有人睬他,累了也就收聲。

最不好就是槍舌箭,有來有往,你一句我一句,挖空心思醜化對方,盛怒中造成不可彌補的傷害。

多年來養成習慣,所以陳開友一見季莊發話,便即對緘默。

季莊說下去:“斬得斷關係嗎,父母血,你走到外邊,抬得起頭來?自家的事自家解決,請勿貽笑大方,你莫學那些愛國人士,天天在外國罵祖國,不是這樣還不配愛國。”季莊大聲說完,猛地抬頭看到梳妝鏡子裡的影像,才發覺自己額角青筋都綻現。

她又說:“好子不論爺田地,是他的,還給他,我們沒有能力供奉他已經很慚愧,怎麼還能向他要。”陳開友的氣漸漸消了,代替的是絲絲悲哀。

“沒有能力往大屋就住小房子,我同你兩人,擠三百土地方已經足夠,一子一女早過廿一歲,一早就該像外國人那樣把伊們攆出去。姑息養,你我喝過兒子一杯咖啡還是吃過女兒一塊蛋糕?還反哺呢,薪水花個光還攤開手板問借,走,全部走光,我們兩個樂得清靜。”陳開友見子鐵有著臉,似動了真氣,有點後悔先頭魯莽。

“姑肯接兩老過去享福,真是求之不得,從此我倆卸下擔子,妙哉善哉。”陳開友顫聲問:“那麼,這個家就這樣散開了。”季莊說:“有聚必有散,你已是中年人,應知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終有一,不是我先你而去。就是你先我而去。”陳開友頓足“被你這麼一說,做人還有什麼味道。”季莊點頭嘆道:“可見你是個紅塵中痴人,再也不錯。”她上她那一邊,背脊一碰到褥子,即時快活無邊,自問夫復何求。

人到中年,要求越來越平實無華,幸福不過是啟由自在地吃得下睡得著,理想與夢幻,留給年輕人吧。

十月懷股時季莊同丈夫說過:“這樣辛苦懷他們,孩子們出生後,非叫他們償還不可,等到會走路舍說話的時候,要叫我‘陛下’,吻過我的手,才能說‘是,陛下,你的意願乃是我的命令’。”那時她年輕,十年之後,她發覺蹲在那裡喊“王子公主陛下”的是她這個忠誠的老宮女。

既然如此,不多吃點多睡一點,簡直對不起自己。

秋冬兩季衣裳已經到了一部分,要點貨、標價,怠慢不得,幸虧分店的事暫時擱下,總算有息機會。

可惜香港人最怕鬆下來,一逃卩三十分鐘都會得六神無主,開後當然最好八百個顧客一齊上門,把架子上所有衣服都摘下擁在懷內,排隊試穿…

季莊睡著了。

這樣暗湧四伏的時勢,身邊大大小小無數問題有待解決,陳氏夫婦還是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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