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卓白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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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擦著我的身邊而過,風帶動著薄薄的紗簾,揚起一個小角,空氣中散播著淺淺的牡丹花香,彷彿有形般擦過我的鼻端,象一隻手,拉扯了我的神智,跟著馬車的方向,慢慢的飄了過去。

都說氣味也是記憶的一種,當你心情在最悲傷快樂的時候聞到的味道,會讓你在再次聞到時,猛然將你的心情扯回到最初的時刻,無論時間過去多麼遙遠,你的記憶會在那片刻間復甦。

是的,我的心開始疼,一的疼,疼的腦海中一片空白,疼的手腳冰涼。

擦肩而過只是一瞬,馬蹄踏著有序的節奏從我面前馳過,不多時已經離開了數丈。

“啊…”我輕呼一聲,下意識的伸出去,卻只握住空氣一縷,空空蕩蕩。

馬車的速度揚起微風,小小的颳起一角窗簾,我苦笑,為什麼剛才,這簾子沒動?

手指從窗子裡伸了出來,優雅的抓上調皮的窗簾,將它們乍的一點光又遮了個嚴嚴實實。

手指冰白,細膩中帶著清潤透明,不似玉雕卻似冰雪凝結。

最愛剎那風情,似冰雪消融霜染楓林,我曾經說過的話。

那車上的人…

提起腳步,我剛要追出去,身體忽然被人一扯,是賀時雨神秘兮兮的臉“妹妹,為什麼一個人躲在這?”

“人多吵。”我連好臉都懶得給,三個字搞定一切。

不過她卻沒有放過我的意思,牽著我的手“妹妹,去我那邊的位置吧,雖然不是最前面,好歹也是近處。”我手腕一抖,如游魚滑溜從她掌心中掙出“不用了,我在這好。”沒料想,她居然一股坐了在我的身邊“好歹大家也是姐妹,既然你喜歡這裡清靜,姐姐就在這裡陪陪你。”我黑著臉,不想理她,再抬眼看那馬車,已經轉了方向消失在我的視線中,徒留鼻間,依稀還殘留著牡丹凝的氣息。

無聊的比武招親“妹妹啊,剛才丐幫幫主和你說什麼呢?”賀時雨的臉伸到我的面前,有些羨慕,一點點的妒忌,還有些不服氣。

“她管我要兩隻雞吃。”我懶懶的回著話,半趔在椅子上,心神早已經飛到了那輛馬車上。

“啊…”她的臉上擺明不信。

我冷冷的瞥了眼她,不想說話,只是目光一直停留在剛才馬車轉過的那個彎處,現在武林大會還沒開始,我偷偷的去探一探,說不定會有些什麼收穫。

“我急。”我站起身,丟下一句藉口。

“你想去看香車美人?”她捂著嘴巴偷笑“有些能看,有些不能看的,沒注意那是盟主的車嗎?”

“哦?”我心思飛轉,假裝一臉疑惑,又輕輕的坐了回來“我正奇怪怎麼有人在這裡駕車,原來是盟主的車啊,那不看了。

“當然不能看,那裡面,說不定是我們盟主的寶貝,小心給你個採花大盜的盆子扣頭上。”卓白衣,在我的記憶中,這個女人英雄氣夠,俠義也足,但是她年輕喪夫,之後一直醉心武學和仗劍江湖,只有一個兒子視若珍寶,莫非…

“三個月前,咱們的盟主不知道打哪看上了個絕世男子,一心追著想要續絃,寶貝的甚至不給人看到臉呢,那馬車中,呵呵…”她後面的話沒說下去,大家彼此心知肚明。

“胡說。”我笑謔著“咱們盟主都不動如山這麼多年了,一般的美豈能動她的心?”

“騙你幹什麼?”她反駁著我,表情憤憤,顯然對我的不信任到很沒面子“我既然來這比武,少不說也下了些功夫的,包括卓公子的喜好,盟主的喜好,我甚至花錢買了‘千機堂’的消息,能不準?”

“那是,那是。”我呵呵乾笑,心頭卻因為那個久違的名字而跳快了半拍。

‘千機堂’又重回江湖了嗎?

或者說,人家本就不曾退出過江湖,這朝堂中的紛爭,本就不影響他們在江湖中的地位。

那堂主,還是子衿嗎?

他,可還好?

想想自己,牽掛了多少人,塵封了多少記憶,放過多少真心,辜負了多少愛意,到頭來身邊卻是一個人也沒有,這或許就是老天對我曾經多情的懲罰。

“喂,妹妹,你還不信我?”人家已經脖子都氣硬了,對我沒有任何驚訝和讚歎的表情表示十分的不滿。

我指指擂臺之上的英武女人,拍拍身邊非要討一個公道的賀時雨,眼神一挑示意著她“極有可能是你未來的婆婆,還不趕緊聽教誨?”她立即正經危坐,臉上的表情帶著朝聖和虔誠的聆聽著。

這是我第一次仔細的打量卓白衣,威武內斂的神氣讓她看上去氣定神閒,頗有幾分沉穩淡然,骨子裡又透著一種凜然的風範,不愧是十年江湖風雨最頂端的磨練,這樣的氣度已然讓人心折。

不過四十上下,那種俠義的氣質已經從雙瞳中不怒自威的散發出來,頓時全場鴉雀無聲。

她微微一拱手,輕聲一咳,空氣中的氣氛突然的緊了起來。

“眾位江湖同道,承蒙大家給面子,卓某執掌江湖十載,雖不敢說有大功,亦不曾有過,如今十年期滿,江湖新人倍出,中原武林又被外族虎視眈眈,卓某期望今之爭,能夠推舉出新的武林盟主,帶領大家滅教鏟魔門。”她的聲音剛落,臺下的叫嚷聲已經響成了一片。

“盟主威德遠播,何必再行推舉?”

“就是,盟主英年正盛,如今魔門橫行,他人未必能領導好大家…”

“卓盟主,還是您領導大家吧…”她輕輕壓了壓手,底下的聲音頓時收斂,只這一個動作就給無數覬覦盟主之位的人巨大的心理壓力“十年一屆換任,這是武林中的規矩,卓某也要按規矩來,如若大家給面子相讓卓某仍為盟主,定然全心盡力,若有新盟主,卓某也定然輔著新任盟主,斷不敢有一絲懈怠。”她的回答頓時引來了一陣叫好聲,她環視臺下,目光掃過前排不少年輕女子的面容,揚起欣賞的笑容“卓某一生醉心武學,竟不曾留意小兒早已到婚嫁之齡,只好藉此機會尋一愛媳,卓某隻有一子,自然視若掌上明珠,無論人品樣貌武功德行,卓某自然也要考量,這武功一項便與盟主之爭一道盡行了,若有參加盟主之爭者家中已有夫婿或者看不上小兒,只需言明一句便可。”她的聲音才落,臺邊一道人影腳尖一點,竄上高臺。

那身影象一隻燕子,在空中悠然的轉了個圈,輕飄飄的落在卓白衣身邊,揚了揚下巴,自信的一抱拳“卓羨見過各位武林前輩,同道,這廂有禮。”我摸著下巴,面無表情的看著那個高臺上的男人,心中的盤算與身邊人的讚歎顯然不是同一個方向。

眼睛不夠水波瀲灩,眉宇間過於驕縱了,鼻樑不算很,嘴略有些厚,皮膚不夠細緻,腿不夠修長,與我身邊任何一位愛人都不能同而語,頂多算個清秀之列,不過攤上卓白衣那麼個方正臉的娘,能長成這樣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只一眼我已能判斷,那雙我看過的冰白剔透的手指,不屬於他,那麼那個男人,就一定還在這院子的某個角落中。

“卓家公子真漂亮。”身邊賀時雨一聲讚歎我差點滾到凳子底下去“賀某一定要想辦法博得公子之心。”

“這也叫漂亮?”那我的月棲,我的鏡池算什麼?我的錦淵算什麼?縱然沒過臉,光那氣質,夜一個股都比他強。

我的不屑立即被人狠狠的瞪了一眼“卓家公子既有江湖男兒的豪氣,絲毫不忸怩作態,如此容貌你看多少人驚為天人,難道你見過更美的?”我“當然,他還沒…”我忘記了,我見過的,個個都是傾國傾城,那氣質有憂鬱惹人憐的,有清高讓人崇敬的,有瀟灑不羈隨意的,有睥睨天下燦爛陽光的,不僅是容貌,那人的氣質才是最醉懷的。

嘴巴抿了抿,我嘟囔著“他還沒我漂亮呢!”這一下,賀時雨都沒說話,看著我,眼神中明顯閃過的是瞧不起。

女人比男人漂亮,這並不值得驕傲,江湖中人更是以武功論英雄,我想她眼神裡是這個意思吧?

我沒有理會她的不屑,只是瞥了眼擂臺之上,不過在我和賀時雨幾句的談間,卓白衣已經宣佈比武正式開始。

我看著上面風生水起打的好不熱鬧,再看看身邊悠閒翹著腿,目光一直追隨著卓羨的賀時雨“既然一見鍾情了,為什麼不上去?”

“現在上去,豈不是要打最少幾十上百號人?”她一癟嘴角“等我脫力了,就被人揍下去了,那我還怎麼贏得美人心?笨!”我間的扇子,刷的一聲打開,在前慢慢的撲著,帶起幾絲清的山間氣息,扇動著我的額頭前的銀絲飄散著,我看著擂臺上慘不忍睹的武功,扯了塊絲帕蒙在自己的臉上“我先睡會,打到後面彩的地方喊我。”她沒做聲,我半是自言自語的聲音嘟囔著“現在打,可以一個打十個,到後面一個打一個,你都未必能贏,你說人家卓羨會對誰的印象深刻些?到後面都是爭奪武林盟主的高手了,上去就是找死,還想瀟灑的站在那?還不讓灰頭土臉王八一樣滾下來,還不如現在直接打趴了十幾個,然後說一聲只為了美人青睞而來,對武林盟主沒興趣從容下臺,我保證他不記得你都不行!”我的聲音才落地,耳邊呼的一聲,衣袂飄起的風把我的手帕都颳了下來,再側臉,身邊的人已經不見了,而那擂臺之上,已然多了一道鵝黃的人影。

我涼涼的扇著我的扇子,論泡男人,還是我的經驗豐富些,她還是了。

她的優雅與一眾五大三的女人相比要出彩的出,站在對手面前,光是那形象,就把對手狠狠的給壓下去了,更別提那身上隱含著的氣息底蘊,這幾仗,她必贏。

她一拱手,話語是說給對方聽的,目光卻停留在卓白衣身邊的卓羨臉上“在下‘百川門’賀時雨,有請。”

“在,在下…”對手顯然被她的名頭震到了,語焉不詳,連叫什麼我都沒聽清楚,這樣的氣勢,我微微一嘆,搖了搖頭。

一個請的手勢之後,賀時雨單手背在身後,並沒有出手的意思,對面那女子一聲大吼撲了上去,夾雜著風聲的拳頭剛剛伸到賀時雨的面前,被她一記手刀切在腕脈之上,順勢轉到身後,手指輕輕一推,對方踉踉蹌蹌的衝出幾步,再回頭,賀時雨已經雙手抱拳“承讓。”勝負已分,如此不見血不動刀,既表現了她良好的修養,又展示了見好就收的氣度,瞬間制敵,招式花俏漂亮,騙個純情小男人問題不大。

現在臺上打的如火如荼,卓白衣和卓羨也在臺前看著,我悄悄的站起身慢慢的退到人群后,身形一展,躍入圍牆之後,朝著開始馬車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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