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兄妹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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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西斜，橘紅的晚霞鋪滿整個天際。

田顏心裡一直迴響著在學堂時無意中聽到田瑞的話，不得不說，田瑞給她太大的衝擊驚訝了，他是真心的不想考科舉麼？

“囡囡，你總看著我作甚？可是我臉長了花了？”田瑞推了發呆的她一把，她才回過神來，看著他言又止。

田瑞覺得她今天特別奇怪，不由皺了皺眉:“咋了？”

“沒。”田顏移開目光，低頭在手中的帕子繼續繡花，似作不經意地問:“哥如今上學堂學得如何？可有啥心得和不懂的？”

“嗯，還行。”田瑞淡淡的回了一句。

“那先生可有說你幾時能下場試試？今秋能麼？聽說下個月就開縣試了吧？阿公也說大哥下個月下場來著。”田顏抬頭看他，沒有錯漏他眼中閃過的錯愕。

“我還小呢，才學不久，山長說了，讓我明年再下場不遲。”田顏喔了一聲，低頭不語。

“哥，你以後想當官嗎？”過了一會，她到底是憋不住問了出來。

田瑞驚愕地看向她，又看了一眼在院子外忙碌的羅氏，問道:“咋突然這麼問？”

“沒，自從哥你去學堂，家裡的事兒也多，咱們兄妹也沒仔細聊過，現在反正得空，就說說話唄。”田顏笑了一下，又故作狡黠地道:“我們是雙生子，你可不要說謊話，我可是能應到的。”田瑞了她的頭頂，笑了笑，嘆了一聲道:“雖說我是你哥，可有時候我真的覺得我才是小的那個，囡囡，我不如你。”

“這有啥好比的，女孩兒的心本來就細些，哥你有啥子比不上我的？快別移開話題，你還沒答我剛才的話呢？”田顏放下針線，盤腿坐在炕上，一臉認真:“哥，你以後想走科舉這條路麼？”田瑞也放下書本，眼睛看出門外，有些茫然地道:“我也不知道。”

“哥你學得不好？”

“呃，也不是，先生教的還行，就是山長，也常單獨教的我，也不是不懂，只是…”田瑞有些遲疑。

“只是什麼？”田顏忙追問。

“只是我覺得提不起太大的興趣來。”田瑞看她一眼，出一個苦笑道:“從前大哥能去學堂讀書認字，看著其實羨慕的，也不知是羨慕大哥能讓阿公那般疼寵，還是羨慕他能穿好的衣裳也不用幹農活。”

“真正能唸書了，一開始覺得有趣兒，心想我也能唸書了，穿著體面，受著人家羨慕的眼光，覺得好的，也一心想要念好書，將來當個好官，讓爹孃和你們都過上好子。”

“後來呢？你覺得當官不好了，認為當官的都沒幾個好人，只是權，官官相衛，只養肥自己的口袋。當官要學會太多心機詭計，你便覺得科舉或許沒想象中的要好？”田顏笑說了一句。

田瑞驚詫地看著她的眼睛，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那雙眼，讓人覺得裡頭有著悉一切的覺，自己的心思想法，像是被她全部看清一樣。

田瑞忽然覺得有些慌亂，躲閃著她的目光，支支吾吾地道:“沒沒有的事。”

“哥你說謊。”

“囡囡！”田瑞一驚，瞪大眼向她的目光。

“哥你其實不喜歡當官，不想走科舉這條路。你覺做不來來送往，爾虞我詐，你子倔直，做不來也不屑那諂媚奉的事。先生說的如何治國治天下，其實你不懂，也不明白。在你的世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一條路只會走到底，不明白太多的彎彎道道。”田顏一字一句的迸出，言語鋒利而直白，直直的向田瑞，他的臉漸漸發白。

“囡囡…”他翕了翕。

田顏看著他驚慌失措，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卻無法反駁一句的時候，不由嘆了一口氣。

“哥，其實不管是做官還是做生意，這人都是一樣的，做官和官場上的人打道，做生意就和商賈打道，甚至也得和當官的打道，這八面玲瓏是少不了的。做生意，面對的人形形式式，甚至更比當官的更猾，你要了解對手，清楚知道對方的弱點，才能為自己舀到最大的利益。同樣的道理，為了不讓別人看清摸透你的弱點，你同樣需要戴上假面具做人，這不也是麼？”

“不論是官場還是商海，其實都有爾虞我詐波譎雲詭，咱只是凡人一個，都無法在其中獨樹一幟，因為咱們不可能與世隔絕，過著最原始的耕織生活。所以咱們能做的，只能是融入，融入那個世界，成為那個世界的一份子。只是，不管那個世界如何的骯髒紛亂，你戴多少面具有多八面玲瓏，都要守住自己的底線原則。不在裡頭失了自己，那麼你就成功了，你就問心無愧。”

“囡囡，你怎麼…”田瑞驚得張大嘴。

“想問我怎麼知道？”田顏睨了他一眼道:“我今去過學堂，你和方宇說的話，我都聽見了。”田瑞立即緊張起來，說道:“不不是這樣的，囡囡，我還是會考科舉的。”

“哥你緊張啥，我沒和爹孃說。”田顏嘖了一聲，看著他說道:“我只是想告訴你，不管將來你是做官還是要做生意，這做人其實都是一樣的，哥，你懂嗎？”

“我知道，就是做生意，也要和當官的打道，我哪不知道？”田瑞看她沒有失望和不高興的樣子，便苦笑道:“我只是…”

“你只是給了自己太多的壓力，不想看咱們失望，就強硬的加諸壓力在自己身上，往那條咱們希望你去走的那條路走。你其實都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就想走那條路，你明明是想走另一條的。”見他垂首不語，一臉慘淡苦惱的樣子，田顏跳下炕，轉身看向他:“哥，走，我們去田裡一遭。”

“去幹嘛？”田瑞眨了眨眼，卻還是聽話的跳下炕穿上鞋跟著她出去。

“哎，你們還去哪？馬上就擺飯了。”羅氏見兩兄妹出去，連忙叫道。

“娘，我們去地裡看看，一會就回。”田顏回了一聲，拉著田瑞就跑了出去。

田顏拉著田瑞來到村口，看著殘陽在西邊要落未落的，便笑道:“哥，我們比賽吧，一道跑，看誰最先跑到東頭的地裡？”田瑞一愣，看了看還在遠處忙活的人，連忙道:“你是姑娘家，不能這麼亂跑的，這人要說的。”

“哥，我們又不是那大戶人家的小姐，就是跑也沒關係，這鄉下丫頭，誰不瘋啊？”田顏卻是毫不在意地抬了抬下巴，說道:“還是哥你認為跑不過我？”

“怎麼會。”田瑞皺起眉反駁。

“那就來啊，我數一二三，跑。”田顏說完三字就往前跑開去，留下田瑞怔在原地，咯咯的笑道:“哥你快來追我啊。”田瑞這才反應過來，忙的追了上去，腳步飛快。

兩兄妹跑過官路，跑進田埂，誰也不說話，只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向前奔跑。

而那些扛著鐵鋤回家或還在地裡忙活的莊稼人見了，都奇怪得緊，這田家兩兄妹是不是傻了？無端端的在跑什麼？

田顏到底是女子，體力比不上男子，慢慢的就落後了，可她卻並不覺得失落，看著前邊越跑越快，越跑越遠的田瑞，笑眯了眼睛。

等到她跑到他們家的那二十畝地，田瑞已經坐在高高的田埂上，神情放鬆，靜靜的看著西邊的哪一點殘陽。

她氣吁吁地到他身邊坐下，像條小狗似的伸出舌頭著氣:“哥你贏了。”田瑞轉過頭來看一眼她紅撲撲的小臉，出一個真摯的笑容來:“囡囡，哥哥謝謝你。”田顏挑了挑眉，看著他一派清明的眼睛，道:“想通了？”

“嗯。”田瑞點了點頭，看著天際的紅霞滿天，說道:“我現在才十一歲，太小了，看事情也太表面了，太過杞人憂天。我想好了，不管將來的路如何，我都要考出功名，哪怕只是考到一個秀才之名。再孤芳自賞，也要認清現實，有功名在身，我就是做生意，也不至於吃虧了，起碼還能見官不跪，也能蘀家裡省下賦稅。”

“至於以後如何，我給自己四年的時間，等我十五歲之時，再定吧。”田瑞淡淡的笑。

田顏看著他俊逸的側面，伸出手重重地握著他的手，說道:“哥，你放心吧，以後不管你的選擇是什麼，咱們一家子都會支持你。”田瑞看著她，反握著她的手，點了點頭，眼中再無遲疑和茫然，清明深遠。

兩兄妹並肩坐著，看著殘陽一點一點落下，沒有談，然而，那血脈相同的親情，那彼此間的信任支持，卻勝無聲渀有聲。

而這一天，也永遠定格在兩人的回憶當中，許多年後，當兩人都兒孫成群承歡膝下之時，說起這一，都不免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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