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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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恆靜靜地躺在臥榻之上,如同睡過去一樣。

略顯灰敗,角隱隱懸掛著一絲黑的血痕,在錦背外邊的大手骨節突兀,柔軟無力,在大紅錦被的襯托下,倍顯一股妖異的蒼白。幾乎不用仔細查驗,楊四已知溫恆的死因是中了劇毒,而且還是那種發作猛烈、幾無藥救的封喉劇毒。

房內亂哄哄地擠滿了人群,僕役、丫鬟和負責保護溫恆的守衛們膽戰心驚地站在臥房門口,一個個灰頭土臉如喪考妣。

他們倒不是為了溫恆的死而傷心,而是擔心溫師仲在痛失愛子的情況下遷怒於他們頭上,死罪或者可免,但一番皮之苦是肯定逃不脫了。楊四暗地裡搖了搖頭。真他媽的都是些蠢材,連保護死亡第一現場的基本常識都沒有!

其實只要在剛發現溫恆死亡的第一時間便立刻封鎖這間房間,嚴閒人靠近,然後將這裡所有的人都分別拘起來,一個個盤查。

這樣一來,必然可以找到一點兇手的蛛絲馬跡,對破案大有裨益。可是,這幫蠢材都幹了些什麼?房間裡人如湧,屋內物品得凌亂不堪,溫恆明顯是被人抬到上並蓋上了被子…就算是有什麼線索,也被這幫蠢材攪亂了。

在這種情況下去尋找兇手,簡直和大海撈針沒什麼區別。當然,無論是自己還是溫師仲的心中都十分明白,不管兇手是誰,都只是幕後主謀手中的殺人工具,而這個幕後主謀有九成九是溫玄,之所以要抓兇手,為的也是要一個證據,以證明溫恆之死是授意於溫玄。

畢竟,沒有人希望殺死溫恆的主謀真的是溫玄。溫婉兒趴伏在前嚶嚶哭泣,淚眼婆娑之下,往那嬌豔無比的容顏憔悴了許多。溫師仲木無表情地走至榻前,大手溫柔地撫上溫婉兒秀美的長髮,眼神卻緊緊盯著榻上的溫恆,看得極其專注。

從身後望去,他的背影拔如山,身軀甚至沒有一絲的顫動。實在是太過冷靜了,冷靜地讓人害怕。

楊四眼中閃過一絲寒芒,心內對溫師仲有了重新的評價。他從來沒有低估過溫師仲,可溫師仲現在的表現才讓人到了他真正的可怕之處。

從人的角度去看這種冷靜,應該算得上是一種冷酷無情的表現,但從另一個角度去看,這種冷靜卻是成大事者必須具備的一個條件。唯有超脫情的羈絆,才能客觀地看待發生在自己周圍的一切,才能以一個局外人的心態正確地處理每一件事情。

溫師仲啊溫師仲,你能這麼快從喪子之痛的陰影中走出來,還真是讓我到十分的意外啊!適才在書房中的溫師仲是那麼地哀傷和悲痛,而此刻的溫師仲卻是如此的冷靜,這截然不同的表現簡直判若兩人,使楊四頗有一種不適應的覺。

“爹爹…大哥他…他…他死了…”溫婉兒手指著上溫恆的屍體,轉身哭倒在溫師仲的懷中。

溫家最近實在是發生太多的事了,先是出現“殺人蝙蝠”事件,死了許多丫鬟和護衛,連溫恆也被嚇得神失常。緊接著就是掛名未婚夫荀途驚死於溫家賓樓,死因不明。再接著是一直默默喜歡著的鷹刀無故在街頭被人擄走,生死不知。

而現在又是溫恆莫名其妙地被人毒斃在臥室之內,連兇手的影子也摸不著…這一連串的事接踵而來,教溫婉兒這朵一直在溫師仲呵護下長大的溫室小花如何消受?

“婉兒不哭,爹爹在這裡…”溫師仲輕輕地撫著女兒,心中湧起一股愛憐之情。一個兒子已經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躺在自己面前,而另一個兒子卻是最大的兇嫌,也許到最後唯一能延續自己血脈的,或許就是這個從來沒有經歷過風的女兒了。

過了許久,溫師仲等溫婉兒的情緒稍稍緩和下來,才輕輕地對她說道:“婉兒,爹爹要在這裡處理一點事情,你先回房…”說著,他轉身對溫婉兒的兩個隨身丫頭喝道:“你們扶小姐回房去,小心伺候著,若小姐有什麼意外,我就揭了你們的皮!”目送溫婉兒走了之後,溫師仲緩緩在前坐下,從衣袖中出一方潔白的絲帕,小心翼翼地將溫恆邊的那絲黑血痕拭去,最後端詳了溫恆平靜的臉龐一眼,才用錦被將溫恆的頭臉矇住。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的輕柔,彷彿怕將溫恆驚醒了一樣。

“今天在這惜月樓當值的丫鬟、僕役和守衛都在這裡嗎?”背對著眾人,溫師仲淡淡地問道。他語氣中本聽不出有什麼動,似乎死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的兒子而僅僅是一條無關緊要的狗。

“在…都…都在。”人群一陣騷動,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大著膽子回答道。

“好!很好!”溫師仲轉過身,冷冷地掃視了房裡的所有人一遍,突然高聲喊道:“長青,命令你的人守住所有出口,凡沒有我的口令,任何人膽敢跨出房門一步者,殺無赦!”

“謹遵家主號令!”門外,一把宏亮的嗓音悠悠傳來。這把嗓音真氣充沛中氣十足,一聽便知是絕頂高手。一短三長的笛聲響起。百餘位全副甲冑的武裝戰士突然從黑暗中浮現“刷、刷、刷”整齊劃一地腳步聲響徹整個惜月樓,分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近,迅速地控制了惜月樓的每一個出口。刀出鞘、弓上弦,虛指惜月樓嚴陣以待,行動之間竟沒有半點喧譁。楊四大震。

從書房到這惜月樓,他一直緊緊跟隨著溫師仲,也一直很留意溫師仲的舉動,從來也沒有看見溫師仲曾經召集過府中的任何武裝力量,可如今他不過高聲一呼,便有一支戰隊冒了出來包圍了整個惜月樓,行動之迅速、號令之嚴整都堪稱銳之師。再聯想起上次“殺人蝙蝠”事件時溫府漏百出的防護網和檀溪之戰時溫師仲出動的百餘遊兵散勇…溫師仲!你媽媽的老烏龜,現在捨得出動你的秘密王牌戰隊了?你還真他媽的沉得住氣啊!

楊四在肚裡惡狠狠地問候溫師仲上一代的所有親戚。樓內眾人面面相覷,想不到溫師仲居然會出如此大的陣仗,情知接下來的命運必定不妙之至,不由一個個嚇得面青白。

“今天,我溫師仲死了一個兒子…我知道,兇手也許就在你們中間,因為恆兒這段時間抱恙在身,從來沒有踏出這幢樓房一步,唯一能接觸到他的人只有你們!

但我也知道,即便你們中間有人是殺我兒子的兇手,可幕後的指使人卻是另有其人。無論是你們中的哪一位殺了我兒子,我都不想追究,但你要告訴我一個名字,指使你殺我兒子的那個人的名字…”溫師仲如鷹一般緊緊盯著眾人,緩緩說道。

當然沒有人會那麼傻,自己一頭撞上來找死。是以,過了許久,整個房間裡的人都默不做聲,靜地連一針掉在地上也能聽得見。

溫師仲嘿嘿笑了起來,頜下白鬚無風自動,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你們也許不會知道,一個老人,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失去兒子時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但是你們應該知道在這種時候,實在不能惹這個老人生氣的,一點都不能。

因為在這種時候,這個老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將會非常瘋狂,瘋狂到你們無法想象!”楊四暗覺不妙,卻也知道自己無法阻止,只能默默地看下去。卻見溫師仲離開臥榻,慢慢地走到眾人身前,一個個地打量眾人,眼中出來的寒芒足以令每一個人的心緊縮成一團,兩條腿也不由自主地發顫。

這時,大家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個嚴重地問題:“也許,之前想得實在太過樂觀了,以為捱一頓打就可以過關,如今看來,能不能保命還是一個問題。”溫師仲走到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面前站定。那小丫頭稚氣未脫,看起來便像是一個孩童一般,哪裡能承受溫師仲如此深具壓迫的目光?不由驚恐著一步步向後退去,眼淚止不住地下來,卻連一點哭聲也不敢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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