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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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封信。皇宇穹挪開目錄本，處理公事般地拆閱信件。

“離婚協議書…”他低喃。

“他是個律師，很懂得伸張自身權益，我覺得自己碰上一場搶劫…”皇宇穹瞬間揚眸，對住藍馥陽盈水的美眸。不知何時，她摘了墨鏡，那張閃亮臉龐，像倒映在落花湖面的正午豔陽，熱情、純真，也驕傲，也柔軟。這才算真正第一次見面吧，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沒拿掉墨鏡不知道，此刻…四周不動的此刻，藍馥陽瞧見皇宇穹眼中黑瞳隱閃神秘藍紫，忽地消失，像種深沉起伏，他也許反她的所作所為。她真的言行失妥，拿掉墨鏡本身就是個錯誤，她卻還說了不該說的話。

“你為什麼要嫁給律師？”皇宇穹定定看著她。

藍馥陽顫了一下，想別開臉，但他凝視著她，她知道自己早已失去迴避的資格…打從寄信給他，要求見面開始，她只能選擇回答。

“因為他們強調你是年輕有為的律師。”皇宇穹面無表情，沉著，許久，才說:“所以，是向長輩‘示威’。”她的長輩與他的長輩是世，十幾或二十年前私下將他倆配在一起，在家族裡，這種事很常見。他早習慣了，時間一到，同對方見個面，訂婚、結婚，某些事遵循長輩的安排，沒什麼不好，但她顯然不是這麼想，在相約見面的當天，差人送口信:“藍小姐無法與一個搶劫她人生的陌生男子見面。”那，他在“等待太陽”裡，當然沒等到太陽。沒多久，她已經結婚的消息傳入他耳裡，算算，這不過是六十天前的事。

“你一定覺得我很可笑…”藍馥陽低垂臉龐，眼神這邊瞟掠那邊瞟掠，纖指掀動著餐食目錄本。

皇宇穹聽她喃語，看她似乎想點餐，卻秀眉微顰，彷彿找不到她想要的菜，但他還是招來侍應生。他點好白蘭地酒熱飲，她尚未拿定主意，三分鐘過去，她幽幽地用一種輕嘆似的嗓音要了rootbeerfloat。

沙士冰砂上漂浮圓球狀冰淇淋，兩像荊棘海尖銳冰的細巧克力斜著。藍馥陽吃了一口、喝了一口，鬢角發疼，眉心緊凝。

冰飲，在旅店裡幾乎沒人點。這也是好強、示威嗎？向窗外蒙霧飄雪、不見的荊棘海，展她外表下的倔強？

“你一定覺得我很可笑…”她又說了一次，持續食用那杯冰飲，持續顰眉蹙額。

“這是我自作自受的報應…”

“我沒有個人意見。”皇宇穹打斷她輸家似的虛弱沙啞聲調，說:“藍小姐是要委託我處理離婚事宜？”

“你肯嗎？”藍馥陽仰起美顏，眼、凍紅，像哭過。

請你一定要來，拜託…

皇宇穹低斂眉眼。

“我的費用很高…”

“我會付的。”藍馥陽急言。

皇宇穹喝完自己的白蘭地酒熱飲，收了文件，起身，取走藍馥陽的rootbeerfloat。

“希望你不要覺得自己被搶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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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eeze。”在電梯裡，他忽然發出這個詞。

“嗯？”她一愣。

他說:“這才像搶劫，不是嗎？”眼神晦澀，高大的身軀帶著一股壓力，緊迫她後方。

她想轉頭，他不讓，甚至舉起一隻大掌捂著她的嘴，她不知道他用什麼東西抵著她的背，覺真的像槍。電梯往下的速度似乎有點快，光線飛閃，她聽見他說:“這件事過後，我希望照長輩當初安排那樣見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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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猛跳著，藍馥陽又是一身汗水淋漓地醒來。太熱了…這地方終年濛霧飄雪，天寒，旅店二十四小時供暖，寢具是真絲、皮草，起居室桌上擺著隨時可以開瓶的烈酒，喝了酒，蓋了被，時間一長…真有點像南方燠夏。

橘橙的燈罩佔滿她眼簾，她忘了關燈嗎？她想起來了，晚餐之後，她又坐在窗臺前，遙望荊棘海孤島，霧太濃，怎麼也看不清那座孤島。皇宇穹那說他要回去一趟，等他再過來，她的離婚事一定辦妥。他似乎很忙，行程排滿檔，每件事都規規矩矩完成，這點與她家族的人很像。他說他知道何謂職業道德，他們之間是委託與受委託的關係，意思是，他不會拿這事去跟她家族閒話家常，可他為何要在電梯裡提出那樣的要求？

藍馥陽百思莫解，習慣地泡杯熱可可加草莓酒，喝了，稍做盥洗，上睡覺，連續幾，夢見電梯裡的情景，醒來，老是想起皇宇穹黑眸裡隱閃不到一秒的神秘藍紫和下巴中央小小的凹陷，還有幽沈的嗓音…一種別人學不來的疏離淡漠。

“freeze。”輕輕一聲，不像，差得可遠了。藍馥陽抿了抿，掀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