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時代的獻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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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
“像集中營。典型的集中營。歷史資料上看到過。”羅琳向他手一擺,桌前左側有一把舒服的皮椅。他坐了下來,把手提包放在腳跟,抬起眼看正微笑的羅琳,她聳聳肩,不想在這時刻討論這個島像什麼的無聊問題。
如何處理病毒控制的烈爭論,把醫學界分成爭論的兩大派,更把全世界的閒人分成兩大示威陣營,吵得無止無休:左翼要求尊重人權,右翼要求安全第一。他們倆都太清楚對方的觀點。羅琳被任命為下降島監管區主任,當然不僅是由於她是病毒學專家。實際上熊一如在病毒學中的地位比她高。
“好吧,讓我們快點解放這集中營,”她幽默地繞回問題的關健,手卻在攤滿文件的桌子上理理,雙手相,作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而且腕錶顯
在她與他之間。沒過一分鐘,她的耐心果然到頭:“那麼——有何貴幹?”他皺皺眉,並不想掩飾。這些歐洲高級知識分子,漢語都說得不錯,詞彙量相當大,可惜在細膩的風格問題上,總會出錯。他早就不再糾正此類錯誤,正像三十年前英語是全世界惟一通用語時,沒人在乎你說得如何得體,只要能說就行。更何況他不想她說“太謝謝你,我的漢語個人輔導員”在這會兒,他與她現在不存在這種或那種關係。
“長話短說,”他稍稍頓了頓。
“今天會議,是要檢討中國組發展出來的疫苗,決定是否作全世界推廣?”
“是這樣。我正在看你們昨天剛補充來的臨
對比數字。”
“說服力不夠?”羅琳猶豫了,她不想在會前就暴核心小組的立場。
“很有趣。”連聲音都在敷衍“不過病例不夠,實驗尚處於早期階段”她抬起頭看看他焦急的臉,她無法對這個聰明的同行隱瞞:“恐怕只能試用”
“我趕過來想對你說的,就是我如何發現ss22抗體並開始早期培育的。”看到羅琳不耐煩的眼,他舉起兩手。
“十分鐘,就給我十分鐘,你就會明白數字報告不能說明一切。”他身子坐直一點,條理清晰地講起來,速度開始加快,不然這個女人會中止他,把他趕走。他明白核心小組的大部分國際專家不會認可他的報告,這個羅琳是領頭的,今天必須說服她才行。
“最早,我用了一個特殊辦法培育抗體。”如同站在高臺前,深一口氣,跳下水終於冒出水面,他張開嘴狠狠地吐氣。
羅琳驚奇地瞧著他,她淺藍的瞳仁清沏透明,瞪大時卻顯得深不可測,目光裡有那種北歐的驕傲。
三年前這個時候,這種像麻瘋一樣腐爛人外表臉相的可怕疾病,人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在醫學界的注視之外,在民間,老百姓已經明白了底細,而且已經在用自己的方式處理。
病毒染最早必定出現在女人身體上,在小陰
左右兩側部位,會各出現一點小紅疹子。
眼幾乎無法看見,但女人自己心裡十分明白,這個
部位的任何異物即刻就知曉。不久她們也發現只要一次“全過程”的
,就能把病毒轉移到男子身上,自己就乾乾淨淨擺脫了病毒。那些重新
染上的女人,卻是與帶病毒的男人又
合了。簡單地說,男人靠
不能解脫病毒,一旦傳染上,就是死症,而女人能做到,只要在病毒開始的最早一個月的紅疹期做一次洗淨
。過了一個月,女人臉上開始出現膿瘡,那時就無可掩藏,也就無可擺脫了。而在男人身上,潛伏期卻長達三個月。
很自然,這個秘密最早是“工作者”——
女發現的,男人不太知道,良家婦女自然也不知道。由於潛伏期太長,而且世界範圍人員來往頻繁,病毒幾乎在短時間內遍及全球。剛在後愛滋時代好好享受了一番
自由的現代人,幾乎已經忘記了保護套是什麼玩意,各地衛生局大量趕製分發,卻難以普及。
一時全世界茫然不知所措,大家如驚弓之鳥,遠遠躲開異,儘量避免
活動。男人怕主動的女人,女人恐懼所有的男人,而醫院裡住滿了急
麻瘋似的病人,醫生頭痛,對來採訪的記者擺手,只能看著他們全身
膿汙穢不可聞,惟一的辦法是儘量隔離,其實醫學界已確定這是
傳染病,其他途徑幾乎不可能,隔離只是因為樣子難看,氣味巨臭,連護士,甚至殯葬師都不願意靠近,殯儀館要價極高。
風聲一傳開,院馬上門庭羅雀,風
女子要讓男人信服她不是在有意“淨化”自己,已經不可能。為怕遭到報復
毒打,女人不再向男人拋媚眼,街上看不到女人
的任何服飾,顏
鮮一點也視為有嫌疑,長裙黑布料成為貞潔的標誌,一時竟成時尚。強姦案從此消聲匿跡,市容嚴謹,灑滿季節的陽光。
很快,南歐一帶出現了“倒貼”女人給男人錢,發生關係,但給錢幾乎等於說明了自己有病毒要轉移。所以,還得加上其他種種騙法,裝純真女處,裝一見鍾情,裝
慾難忍。總之,設計任何讓男人上勾的辦法,女人
思夜想,絞費心機,這是一場智商較量。脫化掉病毒的女人有時驕傲地聲稱,真正高智商的女人是一言不發,淨化後,從此再也不與男人做愛,以求生命安全。不過,對男人無愛,嫉妒一詞倒是從女人身上失蹤,少了事非和樂趣。
“我拿自己作了抗體供應者。因為無法找到帶病毒的男人。”他說。
“你知道的,男人潛伏期病毒無法測定,而血中抗體數異常時,已經到潛伏晚期,血清已經病毒汙染。”
“什麼,”羅琳驚叫起來,打斷他:“你自己是病毒攜帶者?”
“當時我就明白,若初期病毒攜帶者自願供血,讓我們實驗室培養,或許能有法分離出抗體。可是男病毒攜帶者沒有任何症狀,無法測出也就無法培養;女
病毒攜帶者如果知道,在一個月潛伏期中就想盡辦法保守秘密,只有這樣,才能找到男人上
。那麼,惟一的可能就是自己來,如果我
染上,我的血清肯定能培養出抗體。”羅琳額頭開始冒汗,身子依在坐椅上,有氣無力。她可能懷疑他們之間的一段情是否也是預謀一部分。不過明顯時間不對,他們那段情發生得較早,應當是在病毒開始傳播前,兩人幾次各種
鋒不分上下,看出對方的欣賞和彼此的誘惑,
下
上他們都是出類拔萃的角
。
他笑笑,沒時間解釋個人間的事。
他說,他當時所在的醫藥公司已經宣佈破產,老闆藉此保住資產,當然不能再給他負責的實驗室拔款,已有款只能維持幾個月。他們對病毒的分子鏈已經作出嘗試解讀,眼看所有的工作都要停頓下來。哪怕他轉到別的製藥公司另起爐灶,緩不濟急。所以就想,只能馬上
到足夠血清立即開始,同時四處找資金。
“所以,你拿自己犧牲?”羅琳的聲音嘶啞。
“也不盡然。我如果能在三個月內製造出疫苗,就能救自己,男人一般三個月潛伏期,我身體好,可能還長一些。我覺得這並非毫無可能——孤注一擲就是了。情況不允許我再等待。有了血清試樣,急需的投資就會來。”
“哦,用這種辦法!”羅琳說,搖搖頭,好象要搖掉這個可怕的冒險念頭。
“要做‘男’並不容易。我到各種網戀站去找可能的對象。有的女士尋偶廣告,非常像急於‘洗淨’的女帶毒者,尤其是自誇鉅富的女人。我沒有時間,也沒有興趣慢慢搞網戀,直接要求先付款入帳再見面。但是那些女人馬上斷了聯繫,猜想她們一是不放心我得了錢不做事,二是以為我是風化警察設圈套——當時安全部門的策略就是把病毒攔斷在女人身上,因為只有女人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他看看臉
蒼白的羅琳,她手在桌上一敲,示意他繼續:“幾次‘尋偶’失敗,我清楚這不可能成功。惟一的辦法是趕到消息閉
不會看英語或漢語消息的偏僻地方,在深山老林裡,有些女人正在那種地方尋找一夜情,找活命的出路。具體過程我就不講了,耽誤時間。”羅琳用漢語說:“請講,我在聽。”她起身給他倒了一杯水。他喝了一大口,時間猛地站在他一邊。他想起那時上窮碧落上黃泉地尋找對象。虧得公司還沒有拍賣那架供總經理、董事或其他急事使用的折翼機,能夠速度極快地在任何地點降落。在興都庫山中,在鄂爾溫草原,在薩拉丁沙漠,他急如星火地找可能的女人。每到一地,他掩蓋好飛機,穿最簡單的不醒目的衣服,租輛車或租匹馬,
套當地衣服打扮完自己,趕快學上幾句本地語言,就到集市或酒吧,尋找急不可耐的女人,那些帶著鉅款引誘無知的本地少年的外國女人。他如貓輕巧地嗅著魚腥味,邁著穩健的步子向前:這樣可保證自己被
染,而不會
染別人。
想當然的道理?別譏諷地笑。為達到目的,在幾天之內找了幾次冒險,得到幾筆經費,他必須虛假地與這些女人情意綿綿,女人看到有可能上手時會不顧一切,而他只有取到足夠的錢才能肯定這真是個“有染女”而不是同樣無知的尋芳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