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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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哈薩克女人,臉上帶著極為欣的微笑,雙手合十,彎了一下:“相公不要客氣!”她的漢語竟是那麼標準,譚嘯吃了一驚。她抬起身子繼續道:“相公一路辛苦了,快請到家來坐吧!”這時幾個老太太都用哈薩克話詢問著。依梨華的母親含笑地和她們應付了幾句,就陪著他們往家走。幾個年輕的男子,在看那兩匹馬,摸它們的,連聲誇讚不已,臉上帶出極為羨慕的表情。

依梨華沒有提到父親的事,母親也沒來得及問。他們在前邊走著,後面跟著一大幫子人,一直送到了家門口。依梨華母親應付了半天,才關上了門。

小小的堂屋裡,叫各樣的佛像佔滿了,有觀音大士,有大肚子彌勒佛,牆上貼的全是“佛”字。一個小方几上放著一隻小三角鼎,燃著檀香。依梨華的母親讓譚嘯坐下來,這才摘下戴著的面紗,倒了兩杯茶,放在兩人幾前。

譚嘯很奇怪,為何她家裡一切都很漢化。只見她坐在女兒身邊,微笑問道:“你爸爸還好吧?”依梨華忽然落下了兩行淚,她垂下頭,身子瑟瑟顫抖著。她母親立時臉一變,追問道:“怎麼啦?”依梨華忽然大哭著撲在母親身上,用哈薩克話一五一十地把父親遇難的經過,說了一遍。

奇怪的是,她母親並沒有失聲大哭,只是低頭凝目靜靜地聽著,等依梨華說完以後,她的眼淚才一顆顆地了下來。

她用手巾慢慢在眼角拭著,悲傷地說:“他死得好慘!他是一個好人!”她顫抖著站起了身子,忽然撲倒在佛像前,悲泣地道:“天啊!他死了…他死了…我的丈夫!”說著她就倒了下去。譚嘯不由大吃了一驚,慌忙把她抱了起來,只見她雙目緊閉,牙關緊咬,全身筋似地顫抖著。

譚嘯不淚如泉湧,心如刀割,他一聲不哼地把她抱到房中一張上。依梨華哭道:“哥!瑪沙怎麼了?要不要緊?”譚嘯站起身來著淚道:“不要緊,她老人家傷心過度,一時岔了氣。你快為她老人家推拿一下!”他苦笑了笑,又說:“這都是我造下的罪孽呀!”依梨華正哭著為母親按摩,聞言不由抬頭望著他道:“哥!你不能這麼說,這是我們的命!”譚嘯緊緊咬了一下牙,臉發青地道:“可是我卻永遠不能原諒自己!”他說著後退了一步,對著依梨華彎行了一禮道:“華妹,我這就去了,我…”依梨華不由驚得站了起來,正要撲上,譚嘯卻後退了一步,冷笑道:“你不要攔我,你應該好好照顧伯母,我辦完了事一定會回來的!”這時,依母在上發出沉重的息之聲,依梨華不得不退回前,這一時她的心分作了兩半,既關心垂危的母親,又惦念著即將遠行的情郎。

譚嘯走上幾步,伸手握住她一隻手,依梨華吻著他的手,淚如泉湧,搐道:“哥!你要快回來!我等著你!”譚嘯含著淚點了點頭,誠摯地道:“我愛你之心,可對月。華妹,你多多保重!”上的依母,已張開了眸子。譚嘯幾乎不敢多看一眼這善良的婦人,他只恭敬地鞠了一躬,噙淚道:“伯母保重!”倏地轉身直向院中走去。

他的馬正在大樹下嚼著草,譚嘯以手去拉馬時,依梨華卻趕了出來,撲在他的懷裡,囁嚅地道:“你只是去為袁大哥辦一件事就回來?”譚嘯勉強笑了笑道:“是的!”依梨華仔細地瞧著他的眸子,忽然淚道:“你去吧!只是,哥!你如有什麼不幸,我絕不獨存!”譚嘯正要上馬,聞言微微怔了一下,又勉強一笑:“我也是一樣!”說著他就上了馬,頭也不回地去了。

依梨華追到了門口,只見他的黑馬,已跑出了好遠。這一剎那,她的心彷彿全碎了,她喃喃地道:“我不該讓他去…我錯了!”她著淚,一直目送著她的情郎在她的視線裡消失,才黯然轉身進門…

雷雨之夜,晏小真懷著恐怖、緊張、關切的心情,找到了她的心上人譚嘯,把晏星寒即將率眾而來的消息透給他,囑他快逃命。

可是譚嘯戀戀不捨依梨華,不但不接受她的好意,反倒返回依梨華處,要救依梨華。晏小真目睹及此,真是芳心片碎!

她驚愕羞澀地立在雨地裡,目睹著她的愛人就像瘋了似的,直向依梨華家中奔去時,心中充滿了辛酸、羞辱和憤怒:“為什麼一個外族的姑娘,會令他如此著?甚至於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而我…”想到此,這姑娘的淚不像開了堤的河水似的,由眶子裡泉湧而出。她木頭似地站立著,雨水溼透了她的衣服。她痛心地想:“我這算是幹什麼呢?我這麼對他,在他內心竟佔不到一點位置。我把他由死亡路上救了回來,卻把他送到了另一個人的懷抱之中,我真是天下最愚最傻的人!”想到這裡,她不有些惱怒,用手中的馬鞭重重地在雨地裡打著。

忽然,她撲到一棵大樹上,放聲痛哭起來,口中罵道:“狠心的大哥!狠心的人!”如此哭了幾聲之後,她像突然想起了什麼,猛然站了起來,向依梨華住處飛馳而去。雖然譚嘯對她如此薄情,可是她仍然不忍心眼看著他死去,她要想辦法把他救出來。

可是,她立刻到失望了。

當她飛也似地趕到那兒時,卻見依梨華的家,那羊皮綴成的廬舍,正在冒著滾滾的黑煙,火苗子狂噴出來,天空雖然下著大雨,可是卻也淋它不熄。

她的臉變得沒有一絲血,遠遠地看著這處劫後的火場,不‮腿雙‬一陣發軟“撲通”一聲,坐在了泥濘的雨地裡。

“完了!一切都完了!”她痛苦地喊著“大哥!你死得好慘,誰叫你不聽我的話呢?”黑暗裡火光在閃爍著,附近的幾家居民都由夢中驚醒,趕了出來,嘶喊著、跑動著,她跟著凌亂的人群也跑到了依家門口。

她不敢進去,因為怕父親他們還在裡面。可是那所房子裡,除了噼噼啪啪的燃燒聲以外,竟沒有一點聲音。她著淚想:“莫非他們都走了?奇怪,怎麼一點聲音都沒有呢?”大雨到底把火焰給熄滅了,有人用鉤子把那半傾的帳篷拉倒,晏小真擠了進去,在現場,她發現兩具死屍;不過那是頭上纏著布的回回,她知道那是父親馬場裡的人,心中不驚異。接著又見人們由裡面拖出一具屍體,那是一個白髮老頭兒,她不認識。

她很奇怪,裡邊沒有譚嘯的屍體,也沒有依梨華的。可是,她斷定他們活的機會太小了,多半是死後被父親他們把屍身帶到別處去了。

驚亂的現場擠滿了人,怪叫連聲。這平靜的小村子裡,百年以來,從沒有發生過這種事;現在忽然死了這麼多人,人們怎能不驚呢?

晏小真傷心了一陣子,悄悄地出去了。

雨仍是不停地下著,她的心來時是一片緊張,去時卻是滿腔的傷心、惆悵和空虛,她不知心上人到底如何了。

她在樹林子裡找到了自己的馬,用最快的速度往回家的路上趕著。到家時天已快亮了。

當她由窗口回到自己房間時,只見雪雁正皺著眉坐在自己上。她一見晏小真,神慌張地把窗子關上,小聲道:“小姐!你快把頭髮上水擦一擦,換上衣服!”晏小真嘆了一聲道:“一切都完了!雪雁,譚大哥八成…”她說著不落下了淚,聲音也有些嘶啞。雪雁愣了一下道:“咦!他不是被你救走了麼?”晏小真脫下了身上早已為水淋透了的雨衣,失神地倒在上,眼睛看著天花板,訥訥地道:“沒有救成,他一心惦記著那個女賊,叫他跑硬是不肯!”雪雁又是一呆,奇怪地說:“剛才老先生他們回來,氣得不得了,說他事先得著消息跑了!”晏小真不由從上一個翻身站了起來:“真的!他們回來了?他們怎麼說?”雪雁把門關上,一面用乾布為她擦著頭髮,一面擰著一雙秀眉道:“怎麼?你會不知道!他們回來老半天了,老先生氣得發脾氣,我真為你擔心!”晏小真問:“爸爸說譚大哥跑了?”雪雁點點頭,睜著大眼睛道:“他們說譚相公的被窩還是熱的呢,只是人沒有了。我一下就猜出來一定是你…”說著眯著眼一笑“你把他到哪兒去了?”晏小真不發了一會兒呆,可是她的心裡卻是一塊石頭落下了地。她搖了搖頭道:“奇怪!我看著他又回去的,怎麼會沒遇著他們呢?”雪雁低下頭,小聲道:“我看,老先生八成疑心到小姐了!”晏小真回過頭來,面一變:“你…怎麼知道?”雪雁小聲說:“他們回來不久,老先生就問我你在不在家。”晏小真不由大吃一驚:“你怎麼說?”雪雁皺著眉道:“我當時急了,只說不知道。他自己進來,找了你半天,很生氣地走了。”晏小真低低地“哦”了一聲。雪雁著急地說:“所以請你快換一身乾衣服吧,大概他等會兒還會來。小姐,你得編一個理由才好。”晏小真臉一陣白,當時匆匆把溼衣服脫了,換了一身乾淨衣服。雪雁把火盆端進來,晏小真就在火盆邊烤著頭髮,心裡打著算盤。

在她純潔的心裡,認為父親是可愛的,尤其是對於自己。自從自己懂事以來,父親從來就沒有對自己瞪過眼睛,按常理判斷,他似乎不會懷疑到自己。因此,雖然聽雪雁一說出來聽著嚇人,這會兒她想了想,卻也沒有十分放在心上。

雪雁冷冷一笑道:“可那個女賊卻死了,她父親也死了。”晏小真心中一動,吃驚道:“誰說的?”雪雁笑了笑道:“那個穿紅衣服的老道說的,他說那個姓依的女賊死在他的手裡,那個劍芒老尼也這麼說,說她大概活不了啦!”晏小真皺了一下眉道:“可是我怎麼沒看見她的屍首呢?噢,那個老頭許是她爸爸,真慘!”她說著,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內悸。雪雁嘆息了一聲:“譚相公到底和老先生有什麼仇呀?為什麼一定要他的命呢?老先生心也太…”她嘆了一聲,當著小姐的面,她不敢批評晏星寒。晏小真苦笑了笑,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唉!爸爸心實在太狠了,何必一定非要致他於死命?”她站起身來,嘆了一聲道:“我們睡吧!要不然爸爸看見,可真要疑心了!”雪雁連連稱是,於是二人匆匆熄燈就寢。她們這邊燈關了,可是同一院中的梅園之內,四個懊喪、憤怒的老人,卻仍在討論著這次的得失。

他們顯然是非常的喪悔,因為譚嘯並沒有死在他們的手中,而竟在他們到達之前跑了。

晏星寒來回地走著,那兩團雪也似的眉,皺得緊緊的,他冷笑道:“我不信他有翅膀,能飛上天!”白雀翁朱蠶抱腿坐在一張太師椅上,寒著一張臉,冷然道:“老兄,這不是信不信的問題。事實上,他雖沒有翅膀,可是他卻飛了,找不著了!他,你說這不是門麼?”說著,他由位子上一跳下地,抖了一下衣服:“堂堂的四個武林前輩,圍攻一個孩子,他孃的,兩次都叫他跑了。你說,這事情要是叫武林同道知道,不笑壞才怪呢!”紅衣上人繃著臉在一邊坐著,本是一聲不哼,這時卻嘆了一聲道:“很明顯,這是有人暗中與我們為敵,上一次是他,這一次還是他!”晏星寒皺了一下眉:“會是誰呢?”劍芒大師呷了一口茶,神泰然,這個老尼姑對於一切得失一向是不十分重視的,愈是大事,愈能顯出她的老成持重。這時她放下了茶碗,微微頷首道:“裘道兄說的不錯,確有這麼個人,這人是一個厲害的人物,是他暗中救譚嘯的,這一點沒有疑問。”白雀翁尖著嗓子叫道:“***!他是誰?他有這麼厲害,我們一舉一動他都知道?”紅衣上人冷笑了一聲,看著劍芒大師道:“莫非是譚嘯的師父?”這一提,倒令白雀翁怔了一下,他跺著腳道:“沒錯!就是他,要不誰也沒這麼大膽子!好厲害的傢伙,我朱蠶倒要鬥鬥他!”這時,晏星寒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出神地想著,他一直沒有答話,可是他內心卻在想著一個人。他的眉皺得很緊,臉上不時微微泛著冷笑。

劍芒站起來,揹著手走了兩步,嘆了一聲道:“譚嘯走了不說,我們無意之中又樹了一個強敵。唉!這一次實在是得不償失!”朱蠶翻了一下小眼:“大師你怎這麼說?”晏星寒聽到此,也不抬起頭看著她。劍芒冷冷一笑:“那哈薩克姑娘,乃是太陽婆的弟子,她弟子喪命在你我手中,這老婆婆豈能甘休?”晏星寒不由怔了一下道:“哦!大師你如何知道?”劍芒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晏兄竟會不知?貧尼來時,那姑娘正與令愛比武,她用的兵刃,正是太陽婆的綠玉杖。貧尼看著奇怪,試問之下,果然不錯。”她冷冷一笑,又道:“不過,也說不得了,太陽婆雖是西北道上的高手,諒她也不敢把我四人如何!”紅衣上人哼了一聲,瞪目道:“這老婆子在這一帶橫行了這麼久,我早就看不慣了。她不來算她聰明,真要興師問罪,哼!我們不妨放開手對付她!”晏星寒苦笑道:“總而言之,兩次失手,全系我太大意,我實在難辭其咎!”朱蠶嘆了一聲道:“得啦!到了這個時候,你也別這麼說了。反正我們四個人,好壞誰也跑不了。他要報仇,也不是隻找你一個人,這叫一條線拴兩個蚱蜢,跑不了你也蹦不了我,好歹由四個人扛著!”他又擠了一下三角眼:“問題是這小子師父是誰,到現在我們還不知道,這不能不說有點失察。”劍芒冷目一掃:“我倒疑心兩個人,不知對也不對?”三人都不一驚。朱蠶回過頭道:“是誰?大師你說出來聽聽。”劍芒大師雙手互握著,皺眉道:“那梅園之會,我一直留心他的身子,只是這孩子很會掩飾;可是他那一招‘搶波’,我看著有點疑心。”說著,這老尼前腿一邁,身形下俯,一平如地,她抬頭說:“這是你我施這一招搶波的姿勢。”朱蠶翻了一下三角眼道:“哪一家也都是一樣呀!”劍芒恢復了身子,寒著臉笑了笑,搖頭道:“朱道兄,你這句話就錯了。”紅衣上人也點頭道:“大師莫非懷疑是天乾山小男?他是‘橫搶波’的。”劍芒一笑,看了他一眼道:“道兄見識不差,此人是我懷疑之一;可是除此人以外,尚有一人,卻也是橫搶波的,不過小有不同而已。道兄可知此人是誰麼?”紅衣上人皺眉作深思狀,白雀翁也在摸頭,晏星寒忽地面一變,口中“嗯”了一聲,他望著劍芒大師道:“大師莫非說的是南海一鷗桂老頭兒,不會是他吧?”此言一出,紅衣上人和白雀翁都不由面一寒。劍芒低沉地笑了笑,點頭道:“晏兄見識不錯,貧尼正懷疑此人!”晏星寒搖了搖頭道:“此老早已不問世事了,有人說他已物化了,恐怕不會來干預我們這場血腥吧!”劍芒大師冷笑了一聲:“晏兄,愈是如此,才愈令人擔心。否則,請問如今天下,還有誰有此膽量?”紅衣上人這時雙目發直,訥訥道:“此人可是一個棘手的人物,要是他,倒是我們一個大大的勁敵!”白雀翁尖聲道:“喂!你們可別愈說愈當真,怪嚇人的,桂明他不能管這個閒事。晏老哥說的對,他還活著沒有都成問題,怎麼會和譚嘯拉上了關係?不可能!不可能!”劍芒聽他這麼說著,眉頭微微一皺,嘆道:“話儘管這麼說,可是我們卻要防他一防。此人三十年前,貧尼倒與他會過,確是一個厲害的人物。”晏星寒冷冷一笑:“我也見過他,不過我們沒有樑子。他要是安心和我們為敵,我倒要全力地會他一會了!”劍芒大師白眉微皺道:“這事情莽撞不得,我們要個清楚,如果真是此人,我們有言在先,自然要放開手對付他;否則的話,卻不宜樹此大敵!”晏星寒頷首道:“這是自然,不過…”他頓了一頓,目光掃向裘、朱二人道:“你們以為譚嘯這兩次倖免於死,都是有人…不過,這事可太新鮮啦!他怎麼會事先知道的呢?”白雀翁朱蠶小眼一眨道:“府上還有什麼閒人沒有?”晏星寒搖了搖頭,冷哼了一聲道:“養了一個譚嘯已夠我受得了,還能養閒人?不可能!就算有,他們也不敢!”紅衣上人來回地在室內走著,聞言站住腳步,哼了一聲道:“這人太了,兩次都是暗中下手,居然沒出一點影子。上一次在樹林子裡,我們這麼些人追他,竟沒有追上,你說怪不怪?不過事後我仔細看了看,那人抱著譚嘯,是抄小路走的,此人對這一帶摸得如此,竟比老晏這主人摸得還,這可真是奇怪!”晏星寒不由老臉一紅,低頭嘆息了一聲,用力地拍了一下腿道:“栽了!栽到家了!什麼都別談了!”白雀翁一翻小眼,一撇嘴道:“栽?你認栽,我還不認呢!媽的!他算是哪門子英雄呀!專門在背後鬼鬼祟祟地施壞,連臉都不敢,這能算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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