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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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終自責,也離開了,他只想躲開人世,躲開一切,沒有愛也沒有恨。
那個可憐的女孩子呢?
老人狂笑:“他們欠我,他們都欠我的!”他忽然大喊:“秋小雅!”秋小雅一身黑衣,清瘦雪白的瓜子臉上已掛滿晶瑩淚珠:“你騙我,原來你說替我爹報仇都是假的,原來害死我爹的人就是你!”老人一伸手扼住秋小雅的咽喉,擰笑道:“他們都欠我,他們都欠我的。”他步履不穩,捏著小雅咽喉的手指又加重了幾分力:“這就是他和那賤人生的的女兒,你們看,這就是你們好師父的女兒,現在我只要輕輕一用力,他就要去見他爹了,哈哈哈…”他突又狂笑起來,眼珠已暴出紅綠。
嚴翎驚道:“你說她是誰的女兒?”老人狂笑道:“你聽的不夠清楚嗎?這就是你們師父和那賤人生下的女兒!”他手已漸漸用力,秋小雅原本雪白的臉已漲得通紅,眼珠也漸漸突出。
嚴翎喝道:“住手,莫錯殺了你自己的骨。”老人獰笑道:“這個時候你還想騙我?”手卻已漸漸放鬆,小雅臉上的漲紅已漸漸消退。
嚴翎由袖中拿出一張信箋,紙已泛黃,淡淡道:“你自己看。”老人將信將疑,伸出另一隻手一把搶過信紙,看了第一眼臉就已變了。
“…我已懷了他的孩子,今後請你忘了我…”嚴翎淡淡道:“原來你一直誤會,難怪你對我師父會恨得那麼深。”她靜默半晌:“他並沒有對不起你。”老人手指鬆開,倒退兩步,痴痴地望著秋小雅:“她是我的女兒,她竟是我的女兒…”秋小雅淚滿面,不住搖頭:“不會的,不會的…”忽然一反身衝出石室。
老人目光渙散,喃喃道:“她是我女兒,她是我女兒,嘻嘻,女兒,我有女兒了…”他自顧自伏在桌上又哭又笑,自言自語,這野心的老人竟似已瘋了。
仇恨,仇恨為什麼總是會矇蔽人的理智?仇恨為什麼總是造成那麼多的傷害,那麼多遺憾?
丁宇悄悄走了出去,師仇已報,一切都已結束,這裡已不再有他存在的必要。
望著他的背影,嚴翎心已碎。
路少飛看見嚴翎眼中閃動的淚光,卻不知應該怎樣安她,他們兩人默默走出石室,走過甬道很長很長的黑暗,很長很長的沈默,回到那一間小木屋,天
已暗。
路少飛低下頭道:“我已有許久沒有回去,也該回華山去看一看。”嚴翎強顏笑道:“你這蕩子在外頭瘋了太久,的確該回去好好安定一陣子,若是再和我你混在一起,豈不活脫脫又是一條小狐狸?”兩人相對大笑,笑不能止,笑出眼淚,笑出這些
子的酸甜苦辣,今
一別,還要再多久才能這樣開懷大笑?這笑聲裡,包含多少說不出的滋味?
後相見,還是肝膽相照的朋友,抑是形同陌路?不能相愛的男女之間,能不能有真正的愛情?
丁宇走出石室,走過漆黑一片的地道,他的心中也是一片深黑,沒有未來,沒有過去,所有美好可愛的一切都已不再屬於他。
忘記,他強迫自己忘記,但這種刻骨銘心的記憶又怎能說忘就忘?
他走出那帶給他一身血腥的木屋,天氣陰涼灰暗,帶著淡淡的悲傷,輕輕地滲入他的心,散開,濃重。
他眼中無淚,心中卻有傷,他久已習慣迫自己冷漠,如今心碎
裂,卻無淚可
。
無淚可是不是比
淚更痛苦?
山坡上有一棵古松,丁宇走到松下,絕望地靠在樹幹上,全身因痛苦而劇烈顫抖。這種痛苦太強烈,又太飄忽,遠比一劍刺入還要痛苦。
“我只是個殺手,沒有前途的殺手,我不能害她…”
“我忘不了,我這輩子絕忘不了翎翎,只有她…”
“既要離別,為何要有相聚?如果沒有從前那段快樂的子,我今
是不是就不會如此痛苦?”
“可是若沒有那段子,我這一生還有什麼意義?”他想不透,這都是命運,難道這輩子註定孤獨寂寞?沒有答案,他狠狠一拳擊上突起如石礫的樹幹,手顫抖,一絲鮮血沿著樹幹慢慢
下。他神情恍惚,眼裡有一絲悲哀,卻似一點也不覺得痛。
天陰暗,灰濛濛的天,灰濛濛的雲,沈悶而透涼,嚴翎漫無目的的走在坡上,淚
滿面,她的心也是灰濛濛一片-丁宇,你為什麼要走?
她看著身上的男裝,淚水又如泉般湧出,都是為了你,丁宇,我這一生已不會再愛任何人,難道我只能這麼樣隱藏一輩子,掩飾一輩子?
遠遠地,她看到坡上老松下有一條人影,黑的人影,她心中一陣
痛,是他,天
一下子暗了下來,幾朵黑雲籠在頭上。
她不覺移近了腳步,看到他一下一下地猛搖著樹幹,就像要忘記什麼卻又無法忘懷,鬢髮已亂,臉已漲紅,眼裡晶燦燦彷佛有淚,那雙手,那雙多麼溫暖多麼有力的手,那雙多麼乾燥穩定,給她多少照拂的手現在卻已傷痕累累,血漬斑斑,手上樹上都在滴血,嚴翎心裡也在淌血。這一瞬間,她忽然明白了,他沒有忘,他沒有變,他只是希望嚴翎幸福,他還是這麼疼她,全不為自己著想,就像五年前挨的那一刀。
原來他一直在忍,一直故意冷淡,嚴翎的淚又已忍不住下:“傻子,你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嚴翎身形一掠,忽然霹靂一聲,大雨驟落,一閃銀光中丁宇狠狠一拳擊向凹凸
糙的松木幹,嚴翎想也不想,閃電般伸手握住他鮮血淋漓的手背,收勢不住,她薄而多骨的手掌硬生生撞向一樹尖突結瘤,鮮血慢慢留下,在大雨裡一絡鮮紅漸次化開成一絲絲淡紅滲入清冽的雨水,沖淡,不見。
一片愕然。
丁宇抓住嚴翎的手,又急又痛:“你這是做什麼?”嚴翎幽幽道:“莫忘記我還欠你一次,那是五年前。”丁宇忽又冷冷放開嚴翎的手:“那不是欠,”他側過頭:“早已都過去了!”嚴翎淚道:“好吧,那不是欠。你可以這麼樣糟蹋自己,難道我就不可以?”丁宇嘆了一口氣:“你何必呢?你是名滿天下的俠女,而我,只是一個滿手血腥的殺手。”嚴翎道:“你又來了,你又要為我著想,”她
著淚:“你可知五年前你為我挨那一刀,我痛了好久,五年,整整五年!”她看著他,微微顫抖:“現在你又要再害我多久?一輩子?”丁宇看著她淚
滿面的臉,半啟半開的菱
透著倔強與不馴-只有在他面前,她才願意表現出溫柔多情,只有和他在一起,他才是一個真正的女人-他怎麼忍心再傷害她?丁宇忍不住輕輕擁住嚴翎,輕輕撫著她溼透的柔發:“翎翎,你真是個傻子,天底下最傻的傻子…”嚴翎淚又
下,這次是歡喜的淚:“你以後要天天吃傻子做的飯,陪傻子練劍下棋。”丁宇接道:“生一窩大大小小的傻子!”嚴翎臉羞得飛紅,揚起拳頭就要打,丁宇已一把將她攔
抱起:“傻子,先去躲雨吧!”大雨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