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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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們就一直躲在這裡？”作為惡法師爾曼蠱惑奧西多進入屍骸之門的絕佳誘餌，汪林奇花了好半天，才總算對眼下自身的處境有了一定的瞭解。

躲藏在霧靄繚繞的低谷中，四周不見陽光，到處都籠罩著一層灰濛濛的霧氣，汪林奇被那具十分聒噪的骷髏帶到了一個不大的窟中。那是個黑漆漆，只有泥土和石頭的地，進去後只能彎著，連站都站不直。但就是這樣一個簡陋寒酸的，在那話嘮骷髏的不斷講述中，卻是他住了漫長年月的家。在多出一個汪林奇後，那個狹小憋悶的，就更是擁擠得連轉身都嫌困難。

“唉，這裡和外面不一樣，自從變成這樣後，時間的逝對於我們而言就已經停止了。”說著，那具會說話的白骷髏指了指自己，然後喀拉拉活動了下渾身的骨頭。

對此情況，骷髏的對面，同樣抱著膝蓋擠坐在這地裡的汪林奇，似乎已經處變不驚，見怪不怪了。只是當視線能一眼從對方的肋骨穿過，看到其背後的黑巖壁時，汪林奇儘管面無表情，但心裡那個彆扭，還是無法輕易釋懷。

不管他心底此時多麼糾結，那具聒噪的骷髏顯然是並不在意的，對方就像是已很久沒找到合適的傾吐對象，話匣子打開後就止不住似的滔滔不絕，對汪林奇的疑問幾乎有問必答。

“當初剛到這裡的時候，我也和你一樣什麼都不懂。可等我們明白過來的時候，‘門’卻已經被關上了。”話嘮骷髏的上下頜咯吱咯吱作響，雖然話音含糊，但勉強還是能夠聽清。

“喂喂，骨頭你說清楚點，門是什麼？”汪林奇臉上微微變，聽到‘門’時，他心裡就咯噔一下，有了不好的聯想，他不由得就想到那扇該死的屍骸之門。

骷髏對於他的稱呼頗有些不滿，可想到之前的另一個別稱——小灰時，對方還是乖乖改口道:“哦，是這樣的…”隨著話題逐漸深入，汪林奇也總算明白，對方口裡的門和他所想的不是一樣的東西。

他目前身處的，是活人本無法抵達和看見的世界。這片位於融火深淵最底層的黑暗國度，受死亡之神阿提拉的支配與統治，即泰拉傳說中，被稱為死亡國度的地方。

岡提遺蹟的地表之上，迅風小隊所遭遇的那扇骸骨之門，其上遍佈的死靈之力，似乎冥冥中就連通著這個世界。汪林奇身為一介亡靈，能夠輕易地進入死者之國，也就並不奇怪了。

“穿過這片霧谷，再往前就是所有亡靈都需要進入的永恆之門。只有抵達門的另一邊，靈魂才能尋獲最終的歸宿，得到平靜與安息。可我們來到這裡的時候，門卻已經被關上了，並且再也沒有打開過。”骨頭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連他空的眼眶裡，那兩團灰光芒都似乎有些黯淡。

“儘管如此，還是有無數的亡靈前赴後繼，不斷聚集到霧谷中，就像你之前看到的那波亡靈一樣，他們都是受到了門的召喚。”

“等等、等等——”汪林奇聽到這，立刻伸手打斷了對方的話“你剛才不是說門已經被關上了？”

“是關上了沒錯，所以亡靈們聚集在霧谷的前方，卻無法通過永恆之門。”被稱為‘骨頭’的骷髏十分盡責，耐心地回答道。

也不知道是否是錯覺，汪林奇覺得他肯定是眼花了，這種時候，他竟然在那個骷髏的臉上看出了一絲沉痛。

“阿奇，你一定很奇怪，先前我為什麼會喊住你。”骨頭稍稍停了一會兒後，似乎終於理清了頭緒，又咯吱咯吱活動著他的上下頜，說道:“如果我不喊住你，你就會和那些聚集在門前的亡靈一樣，一步步失，最終被阿提拉的黑暗與惡所噬，淪為靈大軍中的一員。”

“尤其是最近，召喚似乎更加頻繁了，越來越多的亡靈們被聚集到一起，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將要發生了。”骨頭的語氣裡頗有些唏噓和憂慮，汪林奇甚至看到他伸出手掌，支著下頜骨嘆了口氣，天知道一個窩在地裡，對著石頭整發呆的骷髏還能憂愁些什麼！

“很久以前，我和其他的亡靈也曾經試圖再次打開永恆之門，可惜我們都失敗了。後來，剩下的亡靈們靠躲藏在霧谷的地下，才避開了阿提拉的眼線，一直堅持到現在。”

“阿奇你能完整記得來到這裡以前的很多事，和我們都不一樣。”咯吱咯吱轉動頸椎，閃爍著灰光芒的眼眶對準了汪林奇的方向，骨頭的語調又帶上了羨慕“你要知道，絕大多數亡靈在到達死者之國後，就幾乎會喪失全部的記憶，他們渾渾噩噩，不知今夕何夕，有少數像我這樣的，也只能記起一些零星的片段。”一直到現在，骨頭連自己的名字都已經忘記了。他似乎曾是一名戰士，劍柄握在手裡沉重的覺，以及劍鋒劃破空氣時耀目的反光，他還能依稀記得。

骨頭怔怔望著他那兩隻已成枯骨的手掌，恍惚中，意識一瞬間就飄得極遠。

看著眼前這具高大的骷髏，此刻蜷縮在黑暗窄小的地裡出神的樣子，汪林奇心裡就莫名湧上了一股奇怪的覺。在這一刻，格陰晴不定，喜怒無常的汪林奇，對心底那股複雜又陌生的情緒，覺到了煩躁。

“喂，那你們打算怎麼辦？”脾氣一旦上來了，汪林奇又開始不管不顧，連語氣也不客氣起來“難道你們準備永遠躲在裡面，都不出去了嗎？”隨著他的喝問聲，從的巖壁與地面下，一個個灰白的虛影又開始冒頭出現，將整個不大的地都擠得滿滿當當。這些身體半透明，散發著黯淡灰光的人影，無疑都是在阿提拉的恐怖力量下倖存至今的亡靈們，他們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儘管外形各不相同，但在永恆般的沉默中，他們的臉上無一例外，都呈現出了某種深蒂固的畏懼。

“哎…不行的。我們已經試過很多次，結果都失敗了——”骨頭搖晃著他的腦袋，又嘆了一聲“曾經我們也組織過幾次像樣的行動，但我們中的許多同伴，都在試圖靠近永恆之門的過程中，被黑暗的力量噬，他們再也沒有回到霧谷。”

“那就再試一次。”周圍一片靜默，面對亡靈們畏縮的態度，頭腦發熱的汪林奇幾乎脫口而出“失敗了，那就再試一次，直到成功為止。那傢伙和他的爪牙，現在已經跑到泰拉地面上肆無忌憚進行破壞，我和我的同伴，就是為了阻止他而來的！”說到這裡時，汪林奇想站起來，卻一不小心撞上了頂部的岩石，他摸了摸鼻子坐回去，才又接著說道:“雖然現在我和他們失去了聯繫，不過就算只剩下我一個人，也總會找到辦法回去的！”對於曾經在香料鎮時的遭遇，小心眼又愛記仇的汪林奇，一直耿耿於懷，做夢都惦記著要報復回來。哪怕現在身陷這片死亡國度，都沒有澆滅他躍躍試的熱情。

而周圍那些沉默的亡靈們，各自面面相覷，卻沒有一個敢於出來表態。相反，在汪林奇說完後，這些身體半透明的虛影很快就受驚般，又一個接著一個從巖壁或地面逐漸消失了。

望著持續減少的亡靈數量，汪林奇似乎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他一時也愣住了。直到狹窄的裡，再次只剩下他和對面的骨頭時，汪林奇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眼神中立刻滿是失望。

這一刻他總算明白，對於黑暗本能的畏怖，已經磨滅了這些逝去者的勇氣。他們情願龜縮在地裡，消極等待著一切降臨，也不敢再去嘗試和抗爭。

可一旦毀滅的徵兆如期來臨，無論躲到了哪裡，又有什麼用處？

當黑暗國度的亡靈們集體陷入沉寂，遠隔千萬裡之遙的泰拉地面上，位於極東之地的萊恩城內，抵死捍衛這座自由之城的每一個人，卻都在為了生存與榮耀而戰。

離黑炎之柱於海石崖爆發，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的時間。而原本預計能夠支撐兩個月左右的封印法陣，也在迅猛增強的黑暗力量前變得搖搖墜。

局勢正越發惡化，整個萊恩城的東南城區，已經淪為了廝殺的戰場。大量的平民被迫撤離這片區域，曾經繁榮的街道與店鋪破敗不堪，仍駐留在主城中的魔法師與戰士則組成了聯盟。這些來自大陸南北西東的冒險者們，和古巴沙索商會統轄的血月稽查隊一起，堅守在每一條道路與街巷的出入口，他們是確保這座中立之城安全的最後一道屏障。

而龐大的能量黑柱，已徹底將海石崖沒。當初設置的封印法陣，不得不一再跟隨大量人員的撤離而不斷後挪，由最初的三個點，到後來的六個，再到現今的十二個，輪班為法陣注入能量的魔法師們都已疲力竭。

當泰拉再次來麗媞與拜魯坦初升的曙光，身處萊恩城東南戰場的戰士與魔法師們，卻完全看不到了。整片城區的上空，從三天前開始就被無數的密雲籠罩，雷聲震耳聾，抬頭望去，人們只能看到黑暗低垂的烏雲，以及無數青紫的閃電劃亮天際。

主城西北，曾經的古巴沙索任務大廳，如今已成為所有人員調度與指揮的臨時據點。清晨，大廳內就已人來人往，但每個人臉上的神情，卻都如同他們來去匆匆的腳步聲一樣，充滿了凝重。

“那些深淵生物，無法適應地面上的陽光，生命法師們的聖光，也能對他們造成輕重不等的傷害。自從三天前，雲層開始出現並覆蓋主城東南區域後，他們才開始大規模出現。而且據觀察，他們也只在陰雲覆蓋的範圍內以及夜晚活動。當務之急，我們必須再加派人手，維持封印法陣的運轉，務必要制止黑暗的能量再進一步擴大下去。”攤開眾多地圖的會議桌前，說話的人聲音清亮，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他背對著眾人，茶褐的長髮被隨意披散在身後，正是那位留在萊恩城的巨狼族先知阿吉亞。

遠處傳來的滾滾雷聲和照進室內的陽光，就像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此刻，先知吉吉早已脫去了當的盛裝，換回了一身單調沉悶的灰袍，只有令人驚豔的五官，在朝陽中如同反著光芒。

他環視了會議桌前的眾人一圈，目光從帝國大魔導師佛能，古巴沙索商會代表阿奇伯德，血月稽查隊首領等人身上一一劃過。這些各自代表了一方勢力的重要人物，此刻都壓低了聲音談著。在密閉的會議室內，除了人，便只有簡單的木質桌椅，以及眾多被疊成一堆堆的文書。無數行動與計劃部署，都是在這間看似普通的房間內製定，然後最終發佈出去。

“恕我冒昧，先知大人。”古巴沙索商會代表阿奇伯德站起身，眯著他那雙靈活的小眼，臉上雖然掛著笑容，但質疑的語氣卻怎麼也掩藏不住“如果可能，我們當然也希望封印法陣能儘可能運轉下去，但眼下，城內的人手與資源都已經非常緊張，如果無法尋獲封印最終需要的龍血，這樣一來…”

“關於這一點，請不必擔心，阿奇伯德大人。”臉上同樣掛起笑容，先知吉吉卻十分乾脆地打斷了對方，他的語氣說不上客氣，只是異常堅定“我相信他們會成功的，正如在場的諸位都應當堅信，這次派出去的隊伍最終會取得成功一樣！”

“阿吉亞說得對。”黑絲帶覆蓋著雙目，神態一直沉靜安詳的大魔導師佛能，緊接在吉吉之後開口道:“在這樣生死存亡的危急關頭，如果連我們的信念都已動搖，那麼要取得這場戰爭的勝利，又從何談起？”眼看一南一北，兩位大魔導師已經取得了共識，本來還有些疑慮的眾人，也都紛紛點著頭附議。就連那位肥胖的商人阿奇伯德，這時也重新坐了下來，畢竟如今的局勢，已經不再是什麼簡單的利益之爭，當戰爭降臨，沒有人能夠置身事外。

會議於是繼續進行，在將要臨近尾聲的時候，一陣驚天動地的強烈震動，伴隨著驚人的能量波，從整間會議室外源源不絕傳來，這讓在場每一個人的臉都變了。

“泰勒斯在上，究竟出了什麼事？”兩頰的肥不停顫動著，深棕的腦門上滲出了汗水，商會代表阿奇伯德雖然有著三寸不爛之舌，但只是普通人的他，在這股強大的能量波動面前，還能夠大聲發問已經是個奇蹟。

“恐怕現在是最壞的情況了——”站立起身，先知吉吉的臉上籠罩上了一層陰影，即使陽光也無法分擔他那份沉重。他一直以來擔心的事情，看來終於是成真了。

對此，同樣應到那股劇烈震盪的會議室一眾人，這一刻也都面難看。除了少數幾個如阿奇伯德這樣的普通人，其他擁有高位階的法師與戰士們，都意識到了情況不妙。

果然，沒過多久，室內的大門就被敲響打開了。一隊身著火焰般紅長袍的血月稽查隊成員匆匆而至，帶頭的那人不用誰出聲催促，就立即開口向眾人稟報道:“諸位大人，東南城區的封印法陣一角崩潰了！我們已經安排了增援陸續趕赴出事地點，但棘手的是，包圍海石崖的黑柱中，出現幾頭我們從未見過的巨大生物——”在短暫的寂靜後，聯邦大魔導師佛能從會議桌前起身。這位看似沉靜的魔法師，行動力卻十分驚人，雖然雙目無法視物，但他卻準確面向了其他人，說道:“無論如何，封印法陣必須支撐到我們派出去的隊伍歸來。還有誰，願意賭上你們的勇氣與榮耀，和我一起共赴這場戰鬥？”作為最初提議加強封印法陣的人，先知阿吉亞毫不遲疑，第一個大步走向了佛能的方向——